……张陆明还跟我争辩,非说是男的。后来听人叫姚蜜小姐,他才服气。”
杨佩瑶忍不住笑。
她之前粉过一个选秀出道的明星,就喜欢中性打扮。明星很难得的是,一夜爆红之后丝毫没有膨胀,既没有耍过大腕,也没有闹过绯闻,一直在各领域不断进步。
她也因此粉了十几年。
抬头打量高敏君两眼,“你个子高,穿上西装也会很帅。”
高敏君伸下舌头,“我真要那么穿,我娘会打断我的腿,不过我爹兴许赞成,我爹很开通的,特别理解我。”四下看一看,忽然压低声音,“那天你走之后,程先坤跟我打听好多你的事情,我看他有意要追你。”
“啊?”杨佩瑶大吃一惊,“打听什么事儿?”
“就是你平常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放学后做些什么消遣,杂七杂八的。”
杨佩瑶忙问:“你不会都说了吧。”
“我才没那么傻,我让他自己慢慢观察……对了,他约咱们周六放学老地方见,你去不去?”
杨佩瑶有些犹豫,“到时候再说,现在才星期一。”
高敏君笑道:“我觉得程先坤人挺好的,说话风趣又有绅士风度,如果他真追你,你答不答应?”
杨佩瑶沉默会儿,摇摇头,“才刚见过两次,互相根本都不了解,怎么可能草率地答应?”
话虽如此,心里总归留了意。
中午吃过饭,两人一起去图书室。
杨佩瑶逐份查看往期的杭城日报,看到上面发表了不少署名“后乾”的文章,大都是关于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一类。
诸如吃饺子,他推荐一家叫做“华春”的饺子馆,里面的饺子是顺着边捏成的,而不是两只手攥在一起挤成的。
这样饺子皮厚薄更均匀,口感好。
而喝茶,要属“吴韵”茶馆,因为沏茶的水是取自吴山的泉水,口味清甜。
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高敏君一边看一边笑:“这家伙果真长了只狗鼻子,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都瞒不过他……每天都吃吃喝喝真是太幸福了。我感觉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你觉得呢?”
杨佩瑶深以为是。
不说别的,单只这几次见面他穿的衬衫,扎的领带,就不是一个报社职员所能负担得起的。
何况他还自己租房住,又是一笔支出。
他家在北平,又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杭城工作?又
要在杭城待多久?
如果两个人真要谈恋爱,这些事情一定得问清楚,眼下杨佩瑶没这个心思,也不想再纵容自己耗费精力考虑这些。
这一周,杨佩瑶专心学习,除去完成当天作业,又开始按照计划表的安排复习前面的内容。
高敏君也是忙个不停,高修远告诉他们,剧院提出要求,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公演的时候要求用中文。
之前,他们排演的一直是英文台词。
而公演的话,观众大都是平民百姓,没有太多人能听懂英文。
高修远给出的时间是一周,一周之内把中文台词背熟,星期天下午在剧院试演一遍看看效果,然后剧院方根据现场情况决定分成比例。
高敏君台词不多,但因为她是朱丽叶的侍女,只要朱丽叶出场,她就跟在旁边,所以每次排练都得到。
纵然如此,高敏君也没有忘记程先坤的约会,星期五课间的时候,又问杨佩瑶,“明天你到底去不去?如果去,咱们放学之后直接坐电车过去。”
杨佩瑶问道:“你去吗?”
“去,”高敏君毫不犹豫地点头,“你知道我们星期天试演,我想请程先坤给我们话剧社提点意见,他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如果能帮我们在报上宣传一下就更好了。”
杨佩瑶点点头,“他挺热心的,应该愿意帮忙。我就不去了,想在家里陪陪我娘。请你跟程先生说一声,就说我家里有事,走不开。”
“那我一个人?”高敏君嘟起嘴,“上次有你做伴还行,自己去太别扭了,”随即又雀跃起来,“我问问李笑月,看她要不要一起。”
李笑月是高一一班的,在话剧里演朱丽叶的母亲。
李笑月听说是报社记者,还曾经在报纸上写过剧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杨佩瑶按时放学回家,发现杨佩珍已经在家里,跟太太挤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松山高中离家近,可杨佩珍极少比她回家早。
杨佩瑶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杨佩珍指给她看,“圣诞节永安百货搞促销,棉衣棉裤降价甩卖,一起去逛逛?”
“圣诞节,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杨佩瑶诧异地说。
前世商场超市喜欢利用各种节日搞促销,没想到民国时代也这样。
四姨太笑道:“最近新安百货服装卖得火爆,永安着急了,开始折价销售。最好两家争相降价,咱们趁机买便宜衣裳。”
“买的不如卖得精,他们再便宜也能赚钱,”杨佩瑶笑着看向太太,“娘想哪天去?我陪您。”
说起来惭愧,因为太太深居简出,她还从来没陪太太逛过街。
太太随口问道:“明天星期六,你们没有约会吧?”
杨佩瑶很庆幸把程先坤的邀约推了,连忙摇头,“没有。”
遂定下明天晚上早点开饭,开饭后逛百货公司,顺便二姨太还能听出新戏。
吃过晚饭,杨佩瑶正学习,杨佩珍推门进来,很自然地凑上前看了看,“哎呦,原来真是在用功,我还以为你随便说说。”
杨佩瑶怕她认出自己笔迹跟以前不同,忙合上本子问道:“有事儿?”
杨佩珍神秘兮兮地道:“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高省长有个侄子在你们学校读书?”
“谁呀?”杨佩瑶一脸茫然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不知道才跟你打听。前几天听人说的,是高省长弟弟家的孩子,特地从老家接来杭城读书。我以为你知道,想让你介绍给我认识。”
杨佩瑶一口回绝她,“不认识。”
“你帮我打听一下呗?”
杨佩瑶仍是摇头,“你连那个年级都不知道,我怎么打听?单我们班里就有三个姓高的,全校怕是得一二十个,我能挨个问问谁是高省长的侄子?”
杨佩珍赌气道:“怎么就不能打听了,还是不想帮忙呗?”
杨佩瑶肯定地回答:“确实不想帮。”
“不帮算了,我找高敏君。”杨佩珍气呼呼地离开。
杨佩瑶翻个白眼,重新打开本子。
先前做题的思路被杨佩珍打断了,又得重新思考。
杨佩瑶完全投入到学习中,等把前面两个单元的知识点整理完,再看手表,发现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而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狂风裹挟着雨珠扑打在玻璃窗上,“嗒嗒”作响。
一夜秋雨,及至天明方停,而气温又降了好几度。
杨佩瑶晚上没睡好,只觉得头晕沉沉的,勉强爬起来吃了早饭。
太太见她仍是穿昨天的呢大衣,特地让她加了件夹袄,裙子里面也加了绒裤。
走出家门,杨佩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是穿少了。
可又不愿意穿得鼓鼓囊囊地没法活动。
不由想起前世的羽绒服,有长款有短款,样式漂亮轻软舒适,最重要的是暖和。
她们上课的时候学过,一斤羽绒相当于两斤丝绵或者三斤棉花的保暖效果。
而羽绒服至少要到八十年代才能产生,那时候养殖场大规模发展,鸭绒和鸭毛的来源有了充足保证,药物消毒技术也能达到需要,还有涂层尼龙、涤棉布料的兴盛,共同促进了羽绒服的诞生。
而现在,农村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来养家禽?
杨佩瑶怀着无限怨念来到学校。
上过两节课后,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冷,坐在教室里一阵阵颤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去找秦越请假。
秦越看着她脸色苍白,陪她到校外拦了辆黄包车。
回到家里,又是一通忙乱。
太太先吩咐厨房煮姜汤,又打发韦副官请郎中,再让春喜灌汤婆子给杨佩瑶暖被,及至郎中来诊过脉,又急三火四地抓药煎药。
杨佩瑶迷迷糊糊地被灌上药就是一通睡,连中午饭都没吃,及至醒来,天色已然全黑。
因怕天花板上大灯太亮,屋里只开了写字台上的小灯,而太太就坐在灯影里,静静地守着她。
杨佩瑶突然就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太太也是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泪水顿时喷涌而出,颤着声儿唤道:“娘。”
“醒了?”太太连忙上前,伸手摸一下她额头,舒一口气,“不热了,好在吃药吃得及时,你饿不饿?”
“娘,又让您受累了?”
“又说这种话?”太太嗔一声,“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受累?你要是心疼娘,就照顾好自己。厨房里温着小米粥,让人盛一碗?”
杨佩瑶乖巧地点点头,“好。”
没多大时候,春喜端着托盘进来。
杨佩瑶就着咸菜勉力喝了大半碗粥,再吃不下去了,斜靠在靠枕上,愧疚地说:“本来打算陪娘逛街的。”
太太笑道:“我又不缺衣裳,逛不逛没什么,就是找个由头出去松散松散。倒是你,我看你夏天病那一场,身子一直没回复过来,等病好了,让大夫开个调养的方子,好生补一补。”
杨佩瑶本说不麻烦,可想起自己身体确实不如杨佩珍康健。
这几个月,她大大小小病过好几回,而杨佩珍连声咳嗽都没有。
每次生病都连累太太辛苦。
便答应着,“好。”又笑着说:“我们学校话剧社排演的剧目可能要公演,到时候我陪娘去看吧。”
太太很稀奇,“在剧院演?”
杨佩瑶道:“校庆那天演出过,还上过报纸,被剧院看中了,明天先试演,如果效果好就公演……高敏君在里面有角色,呼吁我们大家都去捧场呢。”
太太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候一定去看。”
说会儿闲话,春喜把药送来,杨佩瑶捏着鼻子灌下去,佯称想睡觉,让太太回房休息。
可等太太离开,她却睡不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程先坤。
看下表,已经八点多。
想必已经吃完饭,开始到哪间夜总会跳舞了。
自己这一病,省得高敏君替自己找借口了。
也不知他们在玩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来。
胡思乱想一阵儿,倒真的睡了过去。
再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杨佩瑶身上轻省了许多,只是鼻子有些堵,说话囔囔的含着鼻音。
二姨太昨天仍旧去听了戏,正跟三姨太点评,说花旦还行,小生的扮相太差,嗓音也不嘹亮,远不如锦葵戏院的小生。又抱怨袁锦葵许久不登台,早晚把老主顾都得罪了。
三姨太笑道:“桂香姐听完袁老板的戏,别的小生都入不了眼了,今天上午葵青戏院排戏,说不定袁老板能亲自上台?”
二姨太撇下嘴,“现在多半是他徒弟演,他一年登不了十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