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抱着柳雲,柳葳抱着柳雷,柳蕤领着柳莘,坐在下面安全的树杈上看笑话。
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柳海有点不行了,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下滑,柳侠和猫儿同时抬脚,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柳海拼命想抱紧树干也没用,身体一个劲的往下退,他退的刚到柳侠伸胳膊能够到的位置,柳侠就把他右脚上的鞋子给拽掉扔了下去。
柳海知道不妙,可是他知道坚持也没用了,干脆主动往下退,柳侠瞅准机会使劲挠了他右脚心几下。
柳海痒得忍不住大笑起来,腿上的劲一下就松了,整个人秃噜了下来。
柳侠和猫儿扑上去就开始咯吱,柳海痒得又笑又叫,柳凌抱着柳雲也上来了,柳雲跃跃欲试地往前蹭:“啊——,咯吱咯吱老美………”
柳葳抱着柳雷上来:“老美你还不上,走!”
………
秀梅把几块切好的条子肉摆进盘子,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对苏晓慧说:“晓慧,去把小雲跟小雷弄下来吧,可不敢叫他俩跟着猫儿那孬货学,以后要是学哩上天入地上房揭瓦哩,一天到晚能吓死你……”
苏晓慧瞄了一眼窗外,淡定地说:“他俩想孬随便孬,只要长大了能学哩有猫儿一半恁懂事,我就算烧了高香,啥都知足了。”
秀梅忽然看到了坐在石桌边、手里抓着几个花生,正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柳茂,不由地又看了一眼外面树上,正好看到受不了咯吱的柳海冲出重围,直接从树上往下面的护院坡跳去,猫儿和柳侠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石桌上盛着剥好的花生米的碗“咣啷啷”掉了下去,花生米洒了一地。
柳茂如梦初醒,站在那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我,我……;大嫂,我捡一下……”
苏晓慧和孙玉芳都扭过头看,秀梅拿个抹布擦着手蹲下来:“这桌好像有点不稳,一会儿得再叫您大哥拿个东西支支。茂,我捡吧,你往那边挪挪,再剥半碗就差不多够了。”
院子里,孙嫦娥看着那仨野小子消失在视野里,对着坡下吆喝:“您仨鳖儿不要命了不是?恁高就敢往下跳,还往那野蒿子棵里跳,扎一屁股圪针我看您几个小兔孙就安生了,赶紧给我爬回来,要不今儿晌午就别吃饭了。”
“七嫂你这是骂俺哪个侄儿咧呀?我老远就听着咱家院子里可热闹。”柳长兴背着个大包从坡口走上来,笑着问。
一家人都和柳长兴打着招呼把他往堂屋里让,柳长兴从胸前的小包里拿着两封信:“我走到望宁往邮电所拐了一趟,正好有咱小凌两封信,我就给带回来了。”
他把信递给柳凌:“我今儿才到家,不敢再停了,七哥,七嫂,柳魁,您都搁这儿吧,我赶紧回去了;我估计俺伯跟咱爷急哩都不行了。”
柳长兴和关二平两个月前都转了正,同时竞争上岗成功,虽然只是一个采煤小队的队长,但和以前单纯地当个工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比以前忙了很多,以前如果没什么意外,一星期一定会回来一次,现在,这个时间没保证了。
柳长兴走到坡底下,碰到了追着闹着跑回来的柳海、柳侠和猫儿,三个人都是一身的土和草屑,后面还跟着柳福来。
已经半晌午了,太阳暖洋洋的,柳凌坐在阳光下的秋千上,拿着两个信封来回看了几下。
两封都是陈震北的,但信封却不一样,一个是他们部队的信封,也是他和陈震北平时都在用的那种,一个是牛皮纸的那种大点的信封,他觉得有点奇怪,先撕开了牛皮纸信封。
柳海认输,过来捡起了自己的鞋子提溜着,对柳侠说:“我去给你刻章了啊,咱妈一会儿要是打我你得替我说好话。”
柳侠高傲地说:“那得看你刻出来哩章啥水平,水平老差我按着你叫咱妈打。”
猫儿说:“就是,刻哩要是老赖可不中,小叔给我做哩奖状恁漂亮,不能盖个丑八怪章;小叔,俺小葳哥喊我去摸柿猴咧,我去了啊。”说着就跑了。
柳海看着猫儿的背影说:“个小周扒皮,白剥削六叔哩劳动就算了,居然还挑肥拣瘦咧!”
柳侠说:“活该,谁叫你贫气哩,老老实实去刻你哩萝卜章吧。”
他说完就跑到秋千那里,趴在柳凌肩膀上:“半个月五封信,震北哥他都写点啥呀!叫我看看呗。”
柳海看看柳凌,转身轻松地把鞋子抛在空中玩着往堂屋走:“我才不怕咧,大不了叫五哥帮我刻,大哥三哥也都搁家咧,咱妈根本就打不着我。”
柳凌伸手掏信,觉得有点不对劲,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封仍然装在信封里的信,他颠倒过来拿正了看,:“是我原来那个副班长哩信,连长他居然是替我转了班长哩信,这回冤枉他了。”
柳侠说:“我说嘛,这才几天,震北哥就又写信了,原来是替别人转哩。”
这封信是柳凌给柳侠的信里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在生活上非常照顾他的副班长文永生的信。
柳凌这几年和文永生一直都保持着通信,虽然写信不算频繁,但从没断过,陈震北也知道文永生这个人。
文永生的生活也不顺心,他上边有一个姐姐,除了高考失利服药自杀的那个弟弟,他现在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他现在的弟弟文永明和柳海同岁,也没考上大学,和他一样在家务农。
文永生这封信的重点是他的妹妹永芳,他说:
半年前,有人给永芳介绍了个县城附近村子里的对象,见过两次面,永芳和那个人都觉得还可以,媒人又来回跑了两趟,说对方父母对永芳也很满意,然后我们就决定把亲事定下来。
只是双方长辈见了一次面,彩礼也只是说了说,还没得及过,那个人半个月后出去跟着人家盖房子的时候就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永芳和他从第一次见面到他死,一共不到两个月时间,只见过两次面,现在,他们家的人到处说是永芳命硬,把他们儿子给克死了,我们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现在,村子里连给永芳说媒的人都没有了,前些天终于有了个我本家的远房婶子来说媒,说的居然是个三十多岁死了老婆,带着一儿一女的男人。
永芳现在连门都不肯出,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柳凌,我们这里虽然不像你们家那样在深山里,可也是属于比较贫穷落后的地区,人们都迷信愚昧,为永芳的事,我愁的要死,可女人命硬克死男人是个特别招人忌讳的话题,所以我连个说的地方都没有,只好跟你写信说说,要不我就给憋死了。
………
柳侠扭头看了看正和柳葳、柳蕤几个人在树上跟猴子似的折腾的猫儿,深深地吸了口气。
柳凌拍了拍柳侠的胳膊:“咱孩儿已经跳出去了。”
柳侠说:“我知道。”
柳凌把文永生的信收起来,望着远处长叹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陈震北的信。
第115章()
柳凌:
我就不问候你好了;我知道你看见我的信后,肯定觉得浑身上下是个地方都不好了。
可看在我把永生的信给你寄去的份上,给我回信的时候就别那么嫌弃了;好歹写两张吧;七十九个字的回信真的很伤我脆弱的心灵啊。
柳侠瞪大了眼睛问:“你给震北哥回信就写几十个字?”
柳凌坦然反问:“要不然咧?我跟小海回来当天就跟着咱伯咱大哥去打石桩去了;回来使哩连饭都不想吃;我能坚持着给他回信就不错了。”
柳侠点点头:“也对哈;他是闲哩看蚂蚁搬家给狗娃儿挠蛋;咱是从早干到黑光想叫累死;所以他写六七张,你写六七十个字;也没啥不公平哩哈。”
柳凌点头:“可不嘛!”
俩人继续往下看:
今天早上一起床就看到我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脸;哥哥我可是五点半起的床啊,他居然还不满意?
所以吃过早饭,我毅然决然开车回部队了,一是我不在家老爷子和我都会心情比较舒畅,二,也是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只有我一个人一大早起来就被人黑着脸训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决定也去训几个人,以彰显这个世界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则。
六连朱半拍那老小子非常荣幸地配合我完成了这项任务,我把他训了个狗血喷头,看着他头重脚轻脚步虚浮地带着人在训练场跑到要吐血,我觉得舒服多了。
柳侠说:“不会吧,震北哥拿你们战士哩训练发泄自己哩不良情绪?他,他………”
柳凌说:“别听他胡说,他满嘴跑火车,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面目全非了。
朱半拍是六连长哩绰号,他慢性子,干啥都比别人慢半拍,所以连长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个正常人,是连长他雷厉风行惯了,朱连长那种正常的在他眼里就成了磨叽蛋。
肯定是朱连长觉得过节哩,把战士们放哩过松,超出了连长哩底线。
他绝对不是因为赌气才回去哩,更不是回去发泄郁闷哩,他就是专门杀个回马枪回去查岗哩。
这个二皮脸虽然背地里看着有点不靠谱,但和部队纪律,和训练,和战士有关哩任何事,他都非常认真,跟他私下里那痞子样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柳侠觉得自己是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震北哥咋也不能是这种人。”
心情舒畅了,于是我就开始思考,在这么寒冷的冬季,我一个人呆在这塞外苦寒之地,这不正是作诗赋词的最好时机吗?流传至今的千古名句基本上不都是在像我此时此刻这样可怜巴巴的境况中写出来的吗?
于是我决定也,然后写出几首千古佳作来。
我决定从我最好的战友、兄弟、朋友开始思念。
我来到你住过的窗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唯独你不在,明明是和那么多人一样的豆腐块,隔窗看着它,我却清清楚楚地闻到了你的气息;
窗前桌子上的钢笔,我能看到它在你手里流动的样子,继而看到坐在那里写字的你。
前些天的那场雪下的很大,到现在还到处都是残雪,白杨树在阳光下的寒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寂静的训练场不知为什么让我想到了硝烟散尽后的战场,想起了白地千里,马革裹尸。
我知道这里曾经是真正的战场,而那些曾在这里浴血厮杀的将士今天在哪里?
忽然很希望人真的有灵魂,不灭的灵魂,那么,那些和现在的我们一样,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横刀立马保家卫国的英灵,就会在此时注视着我们,指引着我们,护佑着我们。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那天没有心血来潮跟着建国哥去中原,没有因为受不了武装部那几个人的嘴脸匆匆起身去望宁,你现在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样?
应该是在你们那个温暖舒心的大家里吧?而此时此刻,你应该会坐在窑洞前的树疙瘩上或秋千上,看着你儿子和小蕤、小莘、猫儿他们一起摸柿猴,虽然穿着补丁的棉袄和大裆裤,却幸福满足。
柳侠抬起头,看到了正在树上蹿来跳去摸柿猴的几个小家伙。
小蕤蒙着眼睛,正小心翼翼地顺着一根树枝在爬;
小葳背着柳雲在轻手轻脚换树枝,小蕤正在爬的树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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