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忽然歪歪扭扭往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拐,猫儿蹬着车子跟过去,王辉已经左脚支地把车子停住了:“好像链子掉了,老踩空。”
猫儿下车一看,果然,自行车链子松松垮垮垂了下来。
王辉把车子停好,蹲□子,试着想把链子转上去,试了几次都不行。
猫儿转着圈想找个棍子挑着车链子帮他一下,柏油马路上连根树枝也找不到。
“怎么了?车链子掉了?”
猫儿转过身,楚凤河手里拿着一串快吃完的羊肉串站在那里。
猫儿挺高兴地喊:“凤河叔,你搁这儿吃羊肉串咧?”
楚凤河顺手指了一下三四个坐在路边一张桌子上,光着膀子吃的正痛快的人:“俺建筑队哩活计,干了一天老使慌,黄昏没事请他们喝啤酒。”
他说着蹲在王辉的自行车跟前,示意王辉靠边,他把吃完了肉的竹签子从中间折了一下,挑起车链子,一只手绞动脚蹬,只一下,链子就上去了。
王辉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楚凤河笑笑,问猫儿:“您小叔咧?我最近有点忙,听说您三叔单位最近特别忙,就没去找过他,想找您小叔再出来坐坐也不知道他有时间没?”
猫儿说:“俺小叔去樵云了,都去半个多月了,我也跟着他去了,俺开学我才回来。”
楚凤河说:“哦,去樵云了啊,你说你开学才回来?那前几天我去拉石子哩时候碰见您四叔,隔着公路俺俩打了个招呼,他说他去找你跟您小叔咧,你见着他没?”
王辉说:“柳岸,你跟你叔叔说话,我先走吧。”
猫儿推起自己的车子:“行;你先走吧。”然后对楚凤河说:“见着了,俺四叔听说俺小叔买房钱不够,来给俺送钱咧。”
楚凤河一下站住了:“你说啥?您小叔买房咧?”
猫儿骄傲地说:“嗯,都买了了,钥匙我星期一都拿回来了。”
楚凤河不太相信地说:“真哩假哩?您小叔上班才将将一年,他就买房了?哪儿哩房?他单位哩?”
“嗯,单位哩集资房,不是有两栋吗?俺买哩是东边那一栋,一楼,可大可美。”
楚凤河相信了:“您小叔老铁啊,不过我知道,您家哩人都中,都是心又好,脑子又聪明,还都可能吃苦,到哪儿这样哩人都可吃得开;哎,你说啥?您买哩是一楼?”楚凤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猫儿说:“对,一楼,129平方,可美,厕所是单独一个小屋儿,不跟洗澡哩地方搁一块,可得劲,卧室也可大,还有一个单独哩餐厅咧!”
楚凤河说:“您咋会要一楼咧?万一下水道堵了,可膈应人,您那房子已经交工了?”
猫儿说:“就剩几家瓷片没贴完,其他哩都好了,可多家都把钥匙领走了。”
楚凤河问:“您小叔哩单位统一贴哩瓷片?您家哩也贴好了?”
猫儿说:“嗯,白瓷片,厨房、卫生间、厕所都贴好了,一米高,可好看,地上还贴哩有红地板砖咧。”
楚凤河挠挠头:“我早点也不知道,现在瓷片地板砖都贴好了,要是现在改,还得把地板砖给砸了,老可惜。”
猫儿觉得楚凤河说的有点蹊跷,问:“你啥意思凤河叔?改啥?为啥要砸地板砖。”
楚凤河说:“我也是没多少天前才听别人说哩,这种家属楼一楼哩下水道不是都光堵吗?原城有住一楼哩,把原来的公用下水道堵了,自己单独弄一套下水通道,可得劲,只要自己用哩爱惜,不乱往里面扔东西,根本就不会堵。”
猫儿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你弄过没凤河叔?你会不会?”
楚凤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后觉得这办法真不赖,正好俺老板他家住哩是原来建筑公司哩家属楼一楼,隔三差五就堵,连屎带尿都能翻到客厅里,老恶心人。
我就跟他说能不能叫我搁他家试试,他家前一天才堵过,正膈应哩,一口就答应了。
我就自己琢磨了几天,设计了一下,搁他家试了试,现在快两个月了,没堵过。
我试哩时候他媳妇还不是老愿意,怕我给弄坏了,现在,她觉得可得劲。”
猫儿急切地说:“那你也去把俺哩新房子给改一下呗凤河叔。”
楚凤河说:“您小叔没搁家,您哩房子还贴了地板砖了,做独立下水管道得把地板砖砸了再重新挖开土下管子,这么大哩事,你能当家?”
“能!”猫儿干脆地说。
柳侠收到猫儿的信报告自己家的下水道会被改成独立的、只有他一家专用、永远不会堵塞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他们的下水道已经改造完成,楚凤河正跟着付东在柳侠对面孙连朝的房子里考察,准备动手砸地板砖了。
付东是是看到晚上柳侠新房子里亮着灯,感觉好奇过来看看,结果看到猫儿和柳川正站在那里,看楚凤河和另外两个人在用水泥填一个直径很大的铸铁管的口子。
付东和柳川聊着天,看到半夜十二点,然后递给楚凤河根烟,问他能不能帮忙把对面那家的也给改一下。
楚凤河说:“付东哥是吧?没问题,我听柳侠和川哥说过好多次,柳侠一来你就可关照他,就冲这,你说出来了我就不能把你给搁那儿。
不过你也看见了,这活儿老折腾,可能会把你哩新屋子给弄哩老腌臜。”
付东说:“随便,没住进去的时候怎么麻烦,都比住进去之后三天两头地翻一屋子脏水要好。”
事实上,楚凤河干事手相当干净,他把折腾的范围控制到了最小,除了卫生间和厕所,其他地方他和他带的两个人都很少进去。
楚凤河一分钱的工钱不肯要,说他不能要柳侠好朋友的钱,要不柳侠回来他都没脸见柳侠。
付东给他带的两个师傅一人包了一个三十块钱的红包,还送了他们每人一条“散花”烟。
几天后,猫儿中午放学,付东跟他要了新房的钥匙说有用,晚上猫儿回来的时候,付东带他到新房子里看了看,交待了几句,把钥匙还给了他。
付东走后,猫儿对着卫生间里那几摞子地板砖和十几箱瓷片又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猫儿人小脸皮厚,他又跑传达室去呼了楚凤河。
第二天晚上楚凤河就又带着人来了,然后花了三个晚上,把新房卫生间和厕所的地面全部重铺了一次,厨房、卫生间和厕所的瓷片都加高到了房顶。
最早把钱交齐领钥匙的那些家,有好几家都趁着建筑队还在,让他们帮忙加高了瓷片,不过这些事猫儿不知道,付东知道,而且那些人的瓷片都是自己买的。
楚凤河把卫生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给猫儿交差的时候,猫儿很豪放地对楚凤河和那两个师傅说:“走,咱去饭店搓一顿。”
给钱楚凤河又不要,猫儿觉得只有请吃饭这种表达感谢的方法了。
楚凤河跟他摆摆手:“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明儿还得去学咧,等您小叔回来了让他请我就中了。”
猫儿过了好几秒,才对着楚凤河的背影愤愤地说:“我再过俩月就十二了。”
柳侠每次收到信,如果接下来还有工作,他都舍不得马上看,总是等到一天所有的工作都结束,才安心地靠在床上,慢慢地打开信,慢慢地看。
知道有个美好的礼物在等着自己回去欣赏,一天都会心情愉悦。
今天也是,他靠在毯子上,已经看过一遍了,现在看第二遍,还是忍不住想笑:
小雲跟小雷越来越孬,每次一看到牛奶煮好了,他俩就满院子跑,每次都要全家人一起出来围追堵截,闹腾够了才肯喝。
今天我跟三叔、小蕤哥都回来了,我们一小会儿就撵上他俩了,他们就耍赖不喝,跑到爷爷家东边路上很远三叔又把他们给追回来,他们俩才乖乖地把奶喝了。
奶奶可发愁,说,这俩孬货一天到晚光想在外面跑,连窑洞里都不喜欢呆,这以后要是去荣泽可怎么办呢!
小莘上学了,还是关老师教他。
俺大伯说,听人说,前些天上窑小学分来了一个师范毕业生,还没走到半坡,就坐在路边哭起来了,然后她拐回去,到现在都没再回来。
上窑都没人愿意去,大伯说,咱村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师范学校毕业的老师了。
知道咱买了大房子,全家人都可高兴可高兴,不过大伯也有点伤心,说买房这么大的事,你到处借钱,他是大哥,你和三叔却都想办法瞒着他,他一分钱也没帮你。
我跟大伯说了咱的钱都花不完,还多出好几百呢,可大伯还是可难受,他说那不一样。
大伯现在没去付家庄上班,石子厂还是成天停电,正好柳淼要挖窑洞,大伯现在天天过去帮忙,今天三叔也过去看了看,柳淼让他帮忙买点花纸,说永芳姑姑可待见俺四叔四婶儿房子里的……
……
小叔,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可想可想你,咱家的房子都好了,还那么漂亮,你到现在都没看见,我觉得可不美。
十点半了,我该睡了,小叔你还要想着一定要梦见我呀,我肯定还能再梦见你一回,我现在就闭上眼睡。
最想最想你的柳岸
199*、9、15
柳侠用手指轻轻抚过最后那几个字,笑着轻轻说:“真是个小傻孩儿呀!”
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柳侠都按照那只越来越会变着法气人的猫儿的指示在脑子里想好几遍“让我梦到猫儿让我梦到猫儿”,然后一个人黑暗中无声的笑,觉得自己可真是幼稚到弱智。
不过他又觉得这样挺好玩,如果因此真的能让自己梦到小家伙或让小家伙梦到自己,那不要说想几遍,就是想几百遍也不是问题。
开始几天觉得好笑好玩,然后很快就成为一种习惯,无论白天多忙多累,只要躺下脑子里自动就会这样想,哪怕躺下之前他还在靠着毯子在读小家伙的信。
这种幼稚的精神*没让柳侠梦到猫儿,但却让他很频繁地收到猫儿的信,在他们即将结束本次作业的前五天,他又收到了猫儿一封信,
猫儿依然是开门见山的写法:
宝贝小叔,我梦见你了,就刚才,不过,我现在可不美可不美。
我梦见你去接我放学,咱俩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不过走的不是咱回家的路,而是在沿着凤戏河往西走。
河边有很多石头,看着好像根本没办法走,可你骑着自行车这样拐那样拐的,咱都绕过去了,一直往前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骑到泽河边。
泽河边有很多很多芦苇,青青的特别美,你说:“乖猫,咱去看芦苇吧,芦苇里没准还藏着武工队呢,也许还有平原游击队。”
我可高兴,于是,咱俩一起往有芦苇的地方走,然后就听到芦苇里河水流淌的声音,我听到水流的声音就想尿,可咱后边还有别的人,咱俩就往芦苇密的地方跑,可怎么跑都跑不动,我都快尿裤子里了还跑不到。
你就对我说:“管他呢,只管就在这里尿吧。”
我觉得老丑不能尿,还想拉着你跑,结果一下就醒了。
我可生气啊,我是叫尿憋醒了,去卫生间尿了可大一泡。
小叔,我要是晚上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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