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收拾得挺干净,十来只鸡在院子的一角用网圈起来养,院子里有水管,房间因为一直有人住,也不需要大收拾,现成的有两张床和简单的桌椅衣柜,卜鸣和万建业带上铺盖就能入住。
柳侠只需要给关强和浩宁再买两张钢丝床。
锅洼村正处在繁华和破落的交界点,算是拥有地利优势,所以村子里现在至少有一半人家都有房子在出租。
有了那么多先例可以参照,房租谈起来很顺利。
东厢房最北头一间老夫妻要给儿子留着,其他五间柳侠都租了下来,房子一个月五百五,水电费一个月五十,柳侠当场交了六百。
柳侠考虑,哪怕他打算以后所有的后期工作都由自己来做,也还是要让卜鸣单独住一间房。
万建业也一样。
如果关强和浩宁是水文队的工人,柳侠可以让万建业和他们同住一间,但现在这种情况,万建业肯定不能和关强、浩宁一样的待遇,所以他也要住单间。
关强和浩宁一间,还有一间做饭,另一间专门放置仪器,中午如果柳侠不回家,也可以在这间屋子临时休息。
房子安置好,柳侠给怀琛打了个电话。
罗家老夫妇搬走后,冬燕对家里进行了大改造,厨房改造时候淘汰下来的锅碗瓢盆,包括刀具灶具,都被冬燕洗的干干净净放着,现在她已经给柳侠准备好了。
祁越开着车和怀琛一起,一趟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怀琛干着活,一个劲埋怨柳侠固执,说大老远的从中原租仪器,劳民伤财,反正以后总是少不了,干嘛不干脆自己买个全套呢,谁刚开始做生意不借钱?
柳侠知道怀琛的意思,可他真的不想处处给曾广同添麻烦,买房的钱还没还呢,就又借钱买仪器。
在锅洼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柳侠一到家,猫儿就告诉他,卜鸣和万建业下午打电话来了。
焦福通不在单位,万建业停薪留职的申请没人批,他跟郑朝阳请了一个月事假。
马千里的意思,让卜鸣和关强、浩宁坐火车来,万建业跟着送仪器的车子。
卜鸣知道马千里的意思是怕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坐货车的辛苦,但他不介意,他在单位出外业,一直都是坐卡车,所以他决定四个人都跟车过来。
柳侠感动的要死,他知道这是卜鸣在考虑为他省钱,老爷子木讷倔强,骨子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猫儿说,万建业让他问问柳侠,他如果带着郭丽萍一起过来,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万建业对猫儿说,郭丽萍最近心情不好,他想让她出来散散心,到京都后,郭丽萍住旅社,不会给柳侠添麻烦,万建业提前跟柳侠说,是担心柳侠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干活儿呢就这么多事儿。
柳侠和猫儿想到,万建业不是个多事的人,他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郭丽萍被万母欺负得狠了,有点想不开,郭丽萍曾经自杀过。
两个人想到过去郭丽萍对他们的好,尤其是张发成那个工程时,郭丽萍在老城帮忙做饭,干净勤快,除了做饭,还主动帮几个干活的人洗洗涮涮,从来不说别人的是是非非。
柳侠当即就给马千里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万建业,可以带郭丽萍过来,自己给他准备的是单间,如果郭丽萍不嫌弃,随便住。
最后,猫儿告诉柳侠一个爆炸性新闻:付东提成副队长了。
柳侠被这个消息砸得半天没回过神,如果不是书房的电话铃声,他还在和猫儿练对眼儿呢。
电话是柳凌打的,说他和柳钰马上出发去原城火车站,柳侠明天早上不用接他,他直接回学校。
明天是星期五,柳凌上午有两节课。
柳侠放下电话,发愁柳凌上车后已经十点多了,柳钰怎么回荣泽。
猫儿则在心里替陈震北惆怅,三十二岁的生日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过去了,五叔在千里之外,想偷偷看一眼都没机会,不知道他这一夜咋熬过去。
小叔不在家那几天,猫儿都是到后半夜才能睡着,中间好老醒。
猫儿给柳侠汇报完了,就跟柳侠要合同看。
柳侠装作非常不在意的样子跟他说了严校长的事,对下星期一签合同表现得胸有成竹。
猫儿看上去对今天没签成合同和柳侠一样不在意,可事实是,这一晚上他都没睡踏实,他和柳侠一样,脑子里一直在转着那个叫夜长梦多的词语。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柳侠和猫儿正一起做饭的时候,柳凌回来了,带着一大包吃的东西。
懒柿、炒杏仁、风干卤兔肉,一大袋子包子,还有……一包大约五斤的核桃仁。
核桃仁很碎,是柳茂让柳凌带的。
野生核桃里的分心木比经过改良的核桃更多、更硬,也更曲折复杂,想把核桃仁弄出来非常困难,不过据说,野生核桃的营养价值比一般核桃要高。
猫儿细细地嚼着一小块核桃,轻轻问柳凌:“他,就是,俺……伯,他,没事吧?”
柳凌说:“嗯,比以前精神好了可多,他内退手续办好了,现在天天搁家跟您爷爷一起编席,他俩给咱编了可多席,咱家里人都说特别特别漂亮,跟以前那些席都不一样,不过,没法给咱往这儿送。”
猫儿兴奋地问:“咋漂亮?上面有花?”
柳凌说:“我听您四叔说,还真有,是您伯自己画哩。”
曾广同在柳家的时候,柳家当时年龄合适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看过他信手涂鸦,当孩子们好奇想学的时候,曾广同会耐心地教他们,所以柳家几个大点的孩子无意间都多多少少有点画画的基础,柳茂当时是几个孩子里最喜欢看曾广同学画画的。
柳侠说:“孩儿,您伯他平常不咋出来,咱没法给他打电话,你要是有时间,给他多写点信吧。”
猫儿点点头:“我一会儿午休起来就写。”
吃过饭,柳凌难得的说了一次自己有点累。
柳侠和猫儿想到他两天坐了两次火车,其中还有一次从□□一直站到终点,赶紧让他去睡。
柳凌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确实很累,很想睡,但事实上他根本睡不着,他只是想独自呆一会儿,安静地想念一个人。
他和他之间现在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但三天前,他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会回京都,会出现在自己周围。
这个感觉让他的心情失控,最最亲密时乍然的分别曾经让他感同身受那个人所说的疯狂的想念,时隔三年,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出现那种激烈的情绪了,却没想到,只是想想那个人孤单等待的样子,他的心就疼到难以忍受。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见他,不止是担心来自他家庭的威胁,也不止是担心他失控,还担心自己会疯狂。
他必须暂时离开,他必须和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让自己恢复平静。
三嫂出车祸,柳凌是真的放心不下,也是趁机给了自己一个逃离的借口。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一直追到车站。
纷乱的人群中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在燃烧,在渴望。
他渴望那个人的体温,他渴望那个人的声音,他渴望和那个人一起燃烧,享受生命和爱情最纯粹的味道——只属于他们彼此的味道。
他想冲过去紧紧地抱着那个人,对他说:别担心,我永远属于你,只会属于你。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转身离开。
他是怎样度过这两天两夜的?答应过以后陪他度过每一个生日的,爽约几年了?
他三十二了,三十二了。
他们的一生,有几个三十二年?
柳凌坐起来靠在床头,慢慢从领口拿出他的护身佛,细细地摩挲良久,轻轻地贴在唇边。
他请您来保佑我一生平安,我知道,您无所不在,那么,不管相隔千里万里,请您保佑他一生幸福,保佑……他的幸福,由我来给予。
只能,由我,给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我妈妈去世一百天,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会有比较正式的仪式,今天我们家在做准备,所以今天可能更不了了,请姑娘们谅解。
我不想把自己三次元的生活拿出来,所以在这里说,因为作者有话说过后可以删除。
第282章 合同黄了()
星期六下午四点半,柳侠正在做饭,接到卜鸣的电话,他们下了三环,问柳侠,他们到仁义路华联超市后怎么走。
柳侠告诉他,沿着仁义路一直向西,他在仁义路小学门口接他们。
马千里找的司机曾经在京都当过兵,不过将军驿区以前不算市区范围,司机对具体走哪条路不清楚。
放下电话,柳侠和猫儿准备出发去接人。
柳凌想一起过去,柳侠和猫儿都不让,让他抓紧时间看书复习。
猫儿又喊正在花墙边对着个画板涂涂抹抹的程新庭,让他过来接着把饭做完。
程新庭二话不说,当即放下画笔捋着袖子进了厨房。
柳侠去签合同的那天早上,随口对程新庭说了句自己中午可能回不来,如果程新庭不出去,麻烦帮忙照顾着点猫儿。
其实柳侠当时真就是随口一说,一点没做指望,程新庭大部分日子都是早出晚归,中午饭都没在家里吃过几顿,而且柳侠对他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放浪不羁艺术家上,他怎么可能把猫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没想到,晚上回来,他吃到了一顿十分丰盛美味的饭菜,猫儿还说,中午的菜也是程新庭做的,味道更棒。
最后猫儿说,他已经决定了,以后只要程新庭在家闲着,就把做饭的事赖给他。
柳侠有点磨不开脸,程新庭给猫儿交了五百块钱伙食费,按京都一般人家的生活水平,这钱真不算少了,他觉得再使唤人家干活儿有点不好意思。
可猫儿不觉得,他使唤程新庭使唤得理直气壮,而程新庭看起来也乐在其中,所以柳侠这会儿也坦然了,他笑着先谢了程新庭,然后就带上猫儿出门了。
柳凌坐在窗前,看着柳侠和猫儿的身影从大门口消失,楞了片刻,忽然站起来。
他来到后院,先在单杠上来了三十多个引体向上,又蹬在花坛上做了二百多个俯卧撑,然后跑到水管那里洗了个脸。
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好像要摇去脑中所有的杂念,然后大步跑回了书房。
什么都不要想,空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小侠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努力赚钱养家,给你这么好的生活环境,猫儿一直在为你创造条件,让你能安心学习,你却连自己的心思都管不住,一直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要想,看书,考研,让自己更强一点,更有用一点,也许你的努力在那样庞然大物的强权面前微不足道,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很多时候,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隔,也许就是你努力往前的那一线距离,正好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线。
哪怕不能,哪怕最终的结果仍是堕入地狱,至少,你不会后悔,你不曾辜负自己的承诺,不曾辜负他的心意。
程新庭洗着菜,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读书声,还是成年男子清朗而认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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