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博连读专业考试就在下周举行,柳凌一直在暗暗努力,他不提前给家里人说,是不想万一考不过,家里人为他感到遗憾。
中午,曲春生喊柳凌一起去食堂吃饭,从他们宿舍到食堂有不算近的一段路,走了一大半,马上到食堂了,柳凌忽然说:“我突然特别想吃火锅,要不,咱们去吃巴蜀人家吧?”
曲春生表示十分乐意。
柳凌不是特别热情的人,曲春生刚开始和他接触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感到拘谨,但经过两年的相处,他现在吃起柳凌这个大户来毫无压力。
曲春生想让柳凌开车过去,柳凌说今儿太阳不错,也没什么风,吃完了溜达着回来,就算是饭后百步走了,正好也减减肚子上的肉。
曲春生看了下自己被撑得圆滚滚的真。牛皮夹克,又看了看穿着宽大的警用棉大衣却依旧玉树临风的柳凌,一挥手:“走。”
巴蜀人家是一家自助火锅店,就在国大南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生意不好不坏,不过柳凌很喜欢这里,觉得这里各种口味的锅底配方既不太过浓烈,也不寡淡无味,恰到好处,令人回味。
他们两个人要了一个小锅,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慢慢地边吃边聊。
曲春生特别想研究生毕业后能留在京都,不过据他说希望渺茫到近乎于零,所以他特别羡慕柳凌。
“你怎么就能转业到警大呢,简直要嫉妒死我了。”一顿火锅,曲春生把这句他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又重复了好几遍。
柳凌只是微笑着倾听,并不劝慰开解他,以他现在的立场,说什么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吃完之后,两个人步行回到学校,曲春生睡午觉,柳凌坐在阳台上看书。
比起站在讲台上讲课,柳凌更喜欢操作比较多说话比较少的枪械教员的工作,尽管如此,柳凌的课其实很受欢迎。
他比不了一些老师的风趣幽默出口成章,也没有另外一些老师经验丰富知识渊博,可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他就是以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地讲,偶尔引经据典或穿插案例,但学生们就是喜欢听。
他上课的时候从不点名,也几乎不提问,最大的个人特色也就是偶尔调侃一下因为法律本身存在的问题而导致他讲课时有时候会前后矛盾,可即便如此,他每次上课教室都座无虚席。
学生们私下对柳凌讲课的评价,就像柳凌所喜欢的口味,不浓烈,不寡淡,恰到好处的舒服,让人欲罢不能。
柳凌今天的课堂依然坐得满满当当,柳凌的课早就备好了,王正维还过了目,帮他修改了一点,但今天柳凌讲课的过程中两次断片,虽然他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后马上弥补了过来,却还是有学生发觉了他的异样。
两个女孩子在笔记本上交流看法。
a:“发生了什么?我观察过了,窗外并没有美女的身影。”
b:“美女在窗外应该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a:“不要告诉我你的意思是美女现在在床上,我会伤心死的。”
b:“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鬼魂,我第一次见到小萱的时候就已经伤心死了。”
……
柳凌不知道课桌下的纸条翻飞,他的东西已经提前放在车里,下课后,他直接开车回老杨树胡同。
走过了九曲十八弯,已经快到仁义路和将军路的交叉口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还在后视镜中,柳凌把车靠边停下。
后视镜中,那辆车停了几秒钟,好像掉头回去了。
柳凌坐了大约有半分钟,才转过身往后看。
他后面大概一百多米的路边,一簇枯黄的灌木后面,露出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半个脸。
柳凌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停了片刻,发动车子继续走,到了将军路口,他停车到路边的小卖铺买了一个打火机。
再次上车,他一直开到了家门口。
看着停在祁越家门口的那辆车,他拿出了手机,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却没人说话,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是我。”柳凌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小凌。”对面传来暗哑的声音,肯定而又难以置信。
“是我。”柳凌说,“我没事,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不用担心我这里。”
“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对面的声音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
“是小侠,我出门之前,和小侠通了会儿电话,他……有点……不顺心的事。”
“是……工程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不是,是他……,他下个月就二十八周岁了,他不想结婚,可又怕俺伯俺妈因为这伤心,就找我商量。”
对面出现短暂的沉默,然后才说:“幺儿都已经二十八了。”
“是啊,幺儿,都已经二十八了。”
他比柳侠大四岁多点,却记得很多柳侠小时候的事,柳侠小时候实在是太皮了,他疼爱喜欢之余,有时候也会偷偷想,啥时候小侠才会长大?如果他不这么天天飞天入地一般地气人,我就不用上着课还要操心他会不会又惹了啥祸,能专心听讲了。
而现在,柳侠早已经不再闯祸惹事,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而且和自己有了相同的烦恼。
“小凌,我申请了转业,我爸应该已经知道了,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我想,我们应该不会等太久了。”
“你喜欢军人生活。”
“是,我们俩一样,但和平年代,在我们都已经为国尽了应尽的义务之后,我们有权利为个人的幸福选择另外一种生活。”
“是,那,提前祝你顺利办成。”
“小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记着不要开快车。”
“我知道,今儿早上是个例外,以后肯定没有了。”
“我们都是小人物,迟到或早到几分钟对着这个世界没什么影响,但对我们自己……小凌,你,是我的全部。”
“我知道,我以后会小心。你现在经常在京都和燕城之间来回跑,记着千万不要疲劳驾驶,更不能酒后开车。”
“你放心,我不会。”
电话里又出现了几秒钟的沉默,然后柳凌突然问:“镇北,除了吴培元,你以前还见过其他喜欢同性的男人吗?”
“为什么问这个?”
“……小侠今天早上问我,他用不喜欢女的、对女的产生不了爱情的感觉应付俺伯俺妈催婚行不行,我心里特别不踏实,我害怕小侠他……”
“小凌,你希望幺儿幸福吗?”
“当然,我们全家都希望幺儿一辈子过得无忧无虑。”
“这就可以了,那你需要想的就是,幺儿只要幸福就好,其他的问题最终都能解决。”
“我一直在劝自己这么想,但我还是担心,我不想小侠走上我们这条路,我也怕俺伯俺妈承受不了。”
“小凌,小侠喜欢同性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他应该只是不喜欢结婚,不喜欢他的生活里进入一个陌生人;而且二十八岁之于婚姻在柳家岭以外的世界并不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年龄,关键是,幺儿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你不要担心,叔叔和阿姨都是极有智慧而且发自内心疼爱你们的人,他们现在所求的,就是你们都能平安幸福,只要你们幸福,我相信叔叔阿姨可以接受一切不违反法律的方式和结果。”
“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期待,我和小侠都希望能满足他们。”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小凌,如果你们满足他们的结果是以自己的幸福为代价,你觉得叔叔阿姨会高兴吗?”
柳凌看着夕阳下的落叶,轻轻说:“我知道了。”
第395章 回(修)()
夕阳已经退散; 黑夜来临; 陈震北还坐在车子里; 看着柳家大门前那已经空了的车子。
他怀疑刚刚那通电话是自己的白日梦,时隔五年; 他再次听到小凌和他说话; 不是因为误接; 而是小凌认认真真就是打给他的——因为他失魂落魄地跟了他一天。
陈震北想起了从前,久别重逢; 疯狂的思念让他控制不住地强吻了柳凌; 柳凌从错愕中回过神后; 把他打得好几颗牙齿都松动了; 然后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除了因为工作上最迫不得已的情况,柳凌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绝望之中选择了离开部队,他做不到看着柳凌喜欢别人。
那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中最低落的时期,而父亲那时候对他的要求依然苛刻冷酷。
那天他和陈仲年吵了一架回到部队; 当时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吃饭; 一个人跑到了桑北河边; 那是柳凌最喜欢呆的地方。
他在初冬的河边躺了大半个小时,然后看到了抱着棉大衣站在远处的柳凌。
那天的他跟今天一样欣喜若狂,虽然柳凌依然对他十分冷漠,把棉大衣扔给他就转身走了,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一刹那就又活了。
至今想起来; 陈震北都觉得自己很卑鄙,虽然那天他去河边的行为并非处心积虑有意为之,但他知道同性之爱的路多么艰难,却依然利用柳凌的心软,一步一步,牢牢地将他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他三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他对母亲梁沁碧的全部记忆就是照片上文静美丽的女子。
但他从大哥和二姐那里知道,母亲活着的时候很幸福,虽然她是被家里人捆绑着放进花轿里抬到陈家的。
陈仲年对梁沁碧一见钟情,他反对包办婚姻,却用非常强硬甚至是仗势欺人的方法逼迫梁沁碧的父母包办了女儿的婚姻。
陈仲年相信,哪怕梁沁碧是铁石做的心肠,他也能够把她暖成绕指的红线、冬日的暖心石。
按照大哥陈震东和二姐陈忆西的说法,陈仲年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用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为自己和家人挣得了崇高的社会地位和优越的物质生活,首先摆脱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千古困境,让梁沁碧无需为生存而忧心。
同时,陈仲年给予了看似文静贤淑、实则自由独立的梁沁碧充分的尊重和体贴,陈忆西告诉陈震北,梁沁碧的衣服鞋子包括围巾,大部分都是陈仲年给买的,不是假他人之手,而是陈仲年亲自选购,因为他看不上身边工作人员的眼光。
梁沁碧被诊断出宫颈癌住院的前一天,还在上班,而和陈仲年地位相当的其他人的妻子,大部分在战争结束、进入京都的五年内,就拿着工资、陆续回归家庭专心相夫教子了。
陈震北相信,他也可以让柳凌幸福,他也可以让柳凌爱上自己,就像母亲最终爱上陈仲年一样。
因此,陈震北虽然经常会因为柳凌遭遇的困境而内疚自责,但却从来不后悔自己利用柳凌的善良让他答应了自己。
今天,他真的是被吓着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柳凌反应慢哪怕一秒钟,被苏超帅那个二货的车给撞翻后的情形——今天,柳凌因为精神恍惚没有系安全带。
他打电话给苏晋,把苏超帅大骂了一顿后,就把他扔给了陆光明,自己跟了柳凌一整天。
他看着柳凌和曲春生去食堂,又看着他们折回来去巴蜀人家,看着柳凌坐在阳台上看书,看着他站在讲台上风华沛然一派从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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