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柳侠,他的心比刚才听到陈震北那两个字跳的还快,迅速地掀开手机盖,是三哥柳川。
柳凌捂住手机,先拍了拍柳岸和柳葳:“三叔的电话,你们别出声,小叔也许根本没事,咱们不能让爷爷奶奶他们跟着操心。”
柳葳和柳岸点头。
柳凌这才掀开手机:“三哥。”
柳川的声音有点急:“我打家里电话怎么没人接?”
柳凌沉稳地道:“哦,我今儿在加班,小葳和同学一起出去买鞋子了。”
“哦,没事就好。凌儿,我打电话是想问你,幺儿怎么回事啊?我打了他十来次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
“不会吧?我今儿晌午还跟他通电话了呢?”
“真的?那你现在再打一下试试,打完了跟我说一声。”
“哦,好,那你等一下三哥。”
合上电话,柳凌没主意了:“猫儿,怎么办?你三叔让我给小叔打电话。”
柳岸说:“我听见了。”
然后,他沉默了两秒,接着说:“我说一下我的想法,五叔,小葳个,你们听听有没有道理。”
柳凌和柳葳同时说:“你说吧。”
柳岸说:“三叔如果现在从原城出发去双山,至少能比咱们早到四个小时左右,四个小时,在危险的环境中,能决定很多事情。”
他说完,眼神坚定地看着柳凌。
柳凌和他对视了两秒,打开手机:“三哥,我想跟你说点事”
——***——
雪静静地落,整个世界好像都睡着了。
柳侠蜷缩在驾驶座上,睁着眼,看着外面越来越白的夜空。
开始他还害怕自己会睡着,他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过,在类似他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睡着了,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所以,他开始还想着用什么方法来不停地刺激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他已经不害怕了,悬空躺在悬崖峭壁上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根本不可能有睡意。
而人醒着的时候,脑子就不可能停止工作。
柳侠也一样,在解决了对生命威胁最大的当务之急后,他想让自己心大点,什么都不要想,可脑子根本不听他的指挥,顽固地按它自己的意愿翻捡着柳侠的记忆,然后以此展开对以后的想象。
它让柳侠想起凤戏山,想起自己站在父亲怀里,被父亲握着手学习毛笔字的时光。
而母亲就坐在他们不远处,膝上放着簸箕,簸箕里是和石头、土坷垃混杂在一起的绿豆,母亲要把那些小石子和小土坷垃捡完,剩下的绿豆就够全家人喝一顿绿豆稀饭了。
他写成了一个很直的竖,父亲摸摸他的头:“嗯,不错,俺小侠真聪明,学啥都快。”
坐在桌子对面的六哥对他挤挤眼,偷偷伸出个大拇指晃一下,然后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临自己的帖子。
其实柳侠知道,六哥的小动作,父亲看的清清楚楚。
五哥不会挤眼伸拇指,他会用嘴型对柳侠说:“写好点,一会儿领着你去摘杏。”
他那时候太淘力,把爬树当正常走路,尤其是有杏和梨的季节,裤裆要不了两天就磨透了,母亲和大嫂每天都在为给他找补裤裆的布发愁,,后来,她们就勒令他不准上树,发现就打,要不就罚他不准穿裤子。
他因为上树磨烂裤裆被打了无数次,光着屁股跑去找永宾他们耍被一群人围着笑,而摘来的杏其实酸得根本不能吃,梨也只有指头肚大小,艮得木头一样,屁味都没。
可他乐此不疲,把那视为最快乐的事情,一天不上树身上就跟长虱了似的难受,于是,四哥他们就领着他去母亲和大嫂看不到的地方耍,回来后裤裆如果烂了,几个哥哥一起给他做假。证。
四哥的证词最容易被听信,因为他学习好,看着老实。
伸出一只右手,盖在毯子上的纸箱慢慢向斜,让上面的雪滑落在右侧,让增加的重量尽可能集中在右边,以防车子倾斜的幅度加大,打破平衡的临界值。
他现在已经能比较清晰的看到,车子倾斜的角度大概四十度,雪飘进来,大部分都下在副驾座外面一半的位置上,暂时对他影响不大。
可如果一直这么下,只怕下面的支撑二犊子的物体承受不住。所以,他倒完了纸箱上的雪,把纸箱重新盖好后,举起右手,有规律的轻轻敲击车顶。
他已经用这种方式让车顶的雪滑落一次了。
不过这个好消息同时也带给了他一个坏的判断:他离悬崖底很远,因为他听不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敲到三十六下的时候,再次听到了雪扑簌簌滑落的声音。
收回举酸的胳膊,他把两只手再次放在嘴边:“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我被卡在半山腰的树上啦”
喊了六遍,他收回手,重新缩进毯子里。
这个大毯子比柳侠以为的还要好,他一点都不冷,浑身上下,包括还挤在缝隙里的左腿都很暖和。
呼喊牵动了全身的肌肉,左腿一下一下的疼。
柳侠的身体略微前倾,右手在毯子下摸到了左腿小腿肚,轻轻地揉捏着。
猫儿生病期间,他看了大量的医学书籍,血液学占绝大多数,但也偶尔会看到一些其他的知识,因为他长年要在野外作业,柳川和柳凌也有意识地和他说过一些野外生存常识。
他知道,除了病毒之类的,肌肉坏死最常见的原因之一缺血,没有血液运输机体需要的养分,肌肉很快就会出现问题。
他现在在想办法保护他的左腿。
虽然他揉捏的时候非常小心,但却不可避免地要牵扯到被挤伤的部位,所以他每一次揉捏,都伴随着一次剧烈的疼痛,但他还是坚持揉捏了一百次,最后还捏了三十下左脚。
他不想被截肢,他不能想象自己只有一条腿的样子,那样,家人和乖猫肯定要难受死了。
做完了能够想到了所有自救事宜,他再次陷入回忆和想象。
母亲和大嫂终于不用再为几块补裤裆的破布而发愁了,他却要死了吗?
他死了,家里人会怎么样?一定非常非常伤心,父亲和母亲恐怕头发一下就白完了,大哥也会吧?不,大哥才四十多,一定不能让他一头白发,大哥那么能干,以前却总被别人当成土包子,现在他才刚刚好了一点,不能让别人笑话大哥
二叔和二哥会怎样?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死,是因为不,不会死,不能死,死了,别人肯定会拉扯到乖猫身上
不能,不会,一定不会
可是,也许,真的会。
柳侠把头趴在右膝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他死了,家里人都会伤心难受,可他们总还有可以彼此依靠的人,父亲和母亲,大哥和大嫂,三哥和三嫂,四哥和四嫂、六哥和六嫂,四哥、六哥他们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家了,他们最后会忘了自己吗?不会,他们不会。
五哥,五哥可能会自责一辈子吧,自己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和小葳的可是,五哥最终也会有自己的一家人,小萱那么乖,肯定会给他生一大群孙男娣女
柳侠哽咽了一下,伸出手慢慢擦掉耳边的泪水,然后,侧着头又趴了回去。
“卡咔咔咔卡咔咔咔”
细碎而无休无止的机械音不期然间传进了柳侠的耳中,由远而近,由轻到重,最后,如被重锤擂击的牛皮大鼓一般,震得他的心都在颤动。
他猛地直起身只直起了几公分,他就停住了,就这样,二犊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柳侠慢慢地、慢慢地靠回椅背,再慢慢地从毯子里抽出左手,慢慢地捋起羽绒服的袖子、毛衣和衬衫的袖子,露出手腕,手腕有一圈泛着金色的光泽,那是一块手表——柳侠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乖猫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的时间有点长了,今天出现点小问题,写的很乱,也没检查,大家先看着吧。
501 等到人了()
502 得救()
503 洛城医院(修改bug)()
柳侠是刚过零点被救上来的; 一行人走到卧牛乡已经凌晨四点,路上抬担架的人最多半个小时就得换班。
这里的山路平时走着尚且费劲; 现在几十厘米深的雪; 还要抬着个人,又想赶速度; 一个坡爬不到顶; 人就喘得不行了。
最后那一段水泥路; 抬担架的是柳魁、柳川、陈震北和柳岸,柳凌和柳葳是之前那一组; 两个人把担架交接后; 就和苏圩、老何一起加快速度先走了; 他们要去提前赶到卧牛乡卫生院,让那里的医生提前准备一下; 再给柳侠做个简单的包扎; 还要打一支破伤风。
可柳凌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卫生院黑灯瞎火,柳凌他们从前跑到后; 边跑边喊“有人值班吗”,五分钟后才有人回应了; 。
应声的是个年轻的男大夫; 他却和柳凌他们一样,是打着手电筒出来的,原来,卧牛乡昨晚上就停电了。
年轻的大夫还说; 卧牛乡经常停电,一年能有半年电就算好的了。
这让柳凌他们对破伤风的药效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破伤风疫苗是需要冷藏保存的,没有电,就不具备稳定的冷藏条件。
等柳魁他们抬着柳侠到来,这个医生把柳侠腿上的骨折夹板和临时包扎的纱布解开看了看,面露难色:“没有电,不能拍片,再一个,我主要是内科”
他的意思很明显,柳侠的腿,他处理不了。
柳家众人本来也就没有要在这里住院的意思,柳岸当机立断说:“那你用你觉得最合适的方法处理一下,处理完了我们去县城。”
几个人给年轻的医生打着手电,他和一个年轻的护士一起,为柳侠冲洗了伤口,再用浸泡了消炎药水的纱布包上,重新装上夹板。
破伤风没有打,因为年轻的医生和护士自己对他们的药都没信心。
卧牛乡附近这一段路相对平缓,可以开车,柳侠和担架一起,被放在罗小二那辆被拆了后排座的奔驰越野上。
柳川开的丰田霸道被留在了那个山坡上。
那个坡太陡了,老何他们也不敢继续开,调头和后退也都不可能,柳川就把钥匙给了于二柱,请他在雪化了之后,帮忙把车开出去。
现在的三辆车其实坐得下他们现在所有人,但因为卧牛乡这边的地势比县城附近高的多,回去的路,下坡路肯定更多更陡,安全起见,中途弃车步行的可能性很大,于二柱和袁黎明、高秋峰就表示,他们决定等雪停后能够通车了再走。
柳侠想起罗喜平的那张条子,赶忙拿出来给于二柱,让他天亮后领着袁黎明和高秋峰去乡政府,帮两个人安排个住的地方。
于二柱连连答应,柳侠他们随即开车上路。
他们最终没有弃车,但是,下坡的时候,除了司机,其他人全部下车步行。
柳岸和柳侠坐一辆车,他没有坐座位,就铺着柳魁多带的一件防寒服,坐在柳侠身边。
担架对面,柳凌和他一样,只是坐的是一个靠垫;前面副驾上坐的是柳魁。
柳川和陈震北坐在前面一辆车上,柳葳坐在后面一辆车上,他们这会儿其实都想守着柳侠,可考虑到当前的路况,他们明智地选择了最安全的做法。
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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