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扑过去,身边羁押我的警察一把将我抓住,带走。
被带走的那一刻,我转头看向陪审席上的陈白露,以及证人席上的李天慧,我的眼睛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
从法院出来以后,陈白露在门口赶上脚步匆匆的袁律师,质问袁律师这是怎么回事。
袁律师叹了口气,理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也没有办法,法官只看到了齐天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而肖梦又确实死了,他们只抓住这一点,想判他的刑,我也没有办法,毕竟尸检报告是警方出的,不可能推翻。”
陈白露怔在原地,呆了片刻后,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的很放肆。
她问袁律师:“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有!”袁律师认真的看着陈白露说:“提起上诉,推翻警方的尸检报告。”
说完,袁律师留下一句,这无疑难如登天,匆匆离开。
听完袁律师的话,陈白露在原地足足怔神了三分钟。
忽然,她猛地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最下面,找到一个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联系的号码打过去。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她苦笑着,仿佛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和母亲被另一个女人以及那个该死的男人赶出家门的场景。
那一刻她曾发誓,这辈子如果再给他打一个电话,自己就不叫陈白露!
可是现在,她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只为了一件并不公平的案件。
电话接通后,那边那个人没有先说话,陈白露犹豫了一下,开门见山道:“救他。”
“好!”那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然后电话断了。
放下电话,陈白露抬起头看着法院上高悬的国徽,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刺眼。
第五十二章 :脸红()
在被押回看守所的车上,警察给暴躁的我戴上手铐,两个警察将我夹在中间不让我动。
一直等到了看守所,我才真正冷静下来。
被带回到号子里后,狱友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里,我认识几个看守所里的犯人。役私叼扛。
跟我说话这人是盗窃进来的。惯犯。
在看守所里说话很有威望。去参加庭审前我跟他们吹牛逼说我一定会被无罪释放。
现在灰溜溜的被带回来,几个人都有些惊诧。
这个盗窃的惯犯更是愣神的看着我,我心里郁闷。躺下来蒙头就睡。没跟他们解释。晚上吃饭的时候,这家伙给我带回来两个馒头一点剩菜。不过我没胃口吃,饭菜在床铺上放到半夜。
说实话,判决下来之前我心里的所有大无畏在判决下来的那一刻,全都变成惶恐害怕。尽管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可想着往后七年里每天都要面对高墙电网,我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委屈。如果说肖梦真是我杀死的,那我认罪。关键是他妈的这不是我干的,现在要判我七年,我能愿意?
第二天一早,我就对管教说。我要上诉。
管教一脸不屑,冷冰冰的说:“别总想着上诉,回头到监狱里,好好服从命令,争取多减刑早点出来。”
“我要上诉。”我怒吼道。
管教放下手里的钢笔,仰起脸看看我,仍然是一脸不屑说:“行,那你去上诉,你跟我说干嘛。”
“你……”我气结,一拳打在桌面上。妈的,我要能自己申请,我用得着你?
管教正想发飙,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管教一看,竟然是那个胖所长。
胖所长笑盈盈的走进来,一看我手上还戴着手铐,赶紧给我解开,瞪一眼刚才对我冷冰冰的管教。走到我面前说:“齐天,你的案件有变动了。”
我一怔,警惕的看着胖所长。
胖所长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说:“省公安厅对肖梦一案的尸检报告提出质疑,现在尸体已被运往省公安厅的解剖中心重新进行尸检。”
胖所长这段话不光让我怔在原地,也让管教彻底傻眼了。刚才我还闹着要上诉,他都懒得理我,现在转眼间省公安厅亲自对案件进行再审理。管教张张嘴巴,问胖所长:“所长,你刚…刚才说啥?”
胖所长瞅一眼管教没理他,而是拍拍我的肩膀道:“这几天不要着急,狱里的劳动也不用参加,等尸检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说完,胖所长走了。
管教目送胖所长离开,然后回过头看看我,冷哼一声坐下,文件也懒的写了。
我站在原地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之后则是欣喜若狂。
回到号子里,将这些消息告诉狱友。
他们几个都斜着眼看我,说我小子真是命大。
冷静下来后,我却忽然明白,省公安厅不可能随便将一个案件发回在审理,除非有人在这里面起到影响。而能起到影响的,只有陈白露。
想明白这点后,我心情好了许多。
如果我真能无罪释放,我一定要好好谢谢陈白露。
两天多都没好好吃饭,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吃了两个大馒头。吃饱回到号子里都不困,那个惯犯狱友就让我们挨个讲故事。基本上讲的都是些犯罪事件之类的,平时我都不听的。但今天我心情好,就听上一耳朵。今天讲故事的是个被剁掉一根手指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叫郑龙,进来是因为涉赌。
郑龙讲了个在澳门赌场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有一个女的带着一个身高一米九多的男人,在赌场里从早赌到晚,一把都没输。这两人根本不堵别的,只赌纸牌。赌到最后玩的大了,赌场的老板亲自出来跟他们玩,结果这两个人将老板桌面上的筹码全给赢光。
最后赌场老板怒了,说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赌这两个人的命,但他们不能玩纸牌,而是玩骰盅。每人六个骰子,谁点大谁赢。
这两个人一听,如果这把赢了,赌场就是自己的了,那个女的犹豫片刻,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这时,郑龙突然停下来卖个关子。
那个惯犯赶紧问:“结果呢?”
郑龙得意洋洋的说:“人家老板常年在赌场混的,怎么可能真让他们赢,最后一把,老板摇出六个五,而那个女的,拼了老命摇出五个五加一个一,少人家老板四点。”
最后,郑龙笑着说:“这件事现在道上已经传开了,我们经常玩牌的都知道。这女的也是傻,自己强项明明是牌,非得玩骰子。没那个功夫,还想赚人家的钱这不是找死吗?”
几个狱友都表示这俩人傻逼,只有我一个人猛地从床铺上坐起,警惕的看着郑龙。
郑龙看看猛地坐起的我,有些诧异的问我:“干嘛?”
我慌乱的问道:“你刚才说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郑龙瞅一眼神经兮兮的我,有些意外的说:“就一周前,我进来之前听一哥们在牌桌上讲的。”
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在狭窄的号子里来回踱步。我有预感,郑龙说的这两个人,恐怕就是琴琴和我哥。如果故事真如郑龙说的那样,那我哥现在恐怕已经!
我不敢往下想去,继续追问着郑龙细节。
郑龙将一切都告诉我后,我心里更是慌乱。
可我现在在看守所里,根本不能立马前往澳门。
郑龙见我着急,劝我说这件事只是道听途说,可能并不是真的。
我没理他,他可能只是将这当成个故事听,可他不知道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却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贪得无厌的琴琴见钱眼开,要跟赌场老板真正赌上一把。结果却是被赌场老板险胜,而我哥和琴琴不但失去所有赢回来的钱,还得赔上自己的小命。
我倒吸口冷气,透过号子里狭小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天空,第一次迫切的想出去。
一夜悄然过去,可我却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哥和琴琴。
上午九点多,胖所长带着几个刑警过来,当着我的面宣读尸检结果,并宣布对我的公诉以及前几天的判决不成立,我现在被无罪释放。听着这些,原以为很高兴的我却高兴不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去澳门!
简单换身衣服后,我就从看守所里出来。
号子里的几个兄弟将我送到门口,那个惯偷嘻嘻笑着说,过段时间出来要跟着我混。
我尴尬的笑笑,疾步离开。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时正值上午十一点,阳光有些毒辣,我不禁伸手遮阳。
等我适应眼前的阳光后,我看到陈白露穿着一身秀气的长裙站在马路对面,风儿卷起她的裙子,露出白玉无瑕的小腿。
我走到她跟前,陈白露理了一下鬓边的青丝,对我说:“上车。”
坐上她的车,还不等她跟我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就立马对她说:“我想去澳门。”
陈白露侧目看我,有些不解。
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跟她说一遍,陈白露听完后说:“你先别着急去澳门,我认识几个朋友在澳门,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问问这件事结果到底怎么样。再说你现在就去澳门,你人生地不熟的,连粤语都不会说,到地方之后难道逢人就问他们见过你哥和琴琴吗?”
听着陈白露的话,我有些犹豫。
陈白露当即打电话联系她的朋友,将事情跟人说完后,陈白露才放下电话对我说:“你别着急,等我朋友传来消息你再决定去不去,如果真的要去。”
陈白露语气停顿一下,一咬牙道:“我陪你去!”
我转头看看她,突然间,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身上穿着破旧的脏衣服,她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裙。
我身上有股烂咸鱼味,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我头皮铁青像个劳改犯,她秀发飘飘好似九天仙女。
我是待业青年,她是失业总裁。
突然间,我俩都笑了。
她问我:“还想去澳门吗?”
我意识到是我被狱友的话冲昏头脑,冲她摇摇头说:“等等消息吧。”
……
车到我家楼下后,我俩都没着急下车。
陈白露转头看看我,理一下鬓边的秀发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卖命的去救我?”
我犹豫一下,反问她:“那你为什么同样这么卖命的救我?”
“我卖命救你是因为你先卖命救我。”
“那我卖命救你是因为你曾经帮过我。”
“就这样?”
“对,就这样!”我一本正经的说。
陈白露笑笑,指指我家说:“你回去吧,李天慧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一愣,飞奔下车跑回家,推开门一看,只见李天慧正在往桌子上放一盘刚炒好的番茄鸡蛋。
看着她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冲进去,一把将她抱起,用力抱在怀中。
曾经,我发誓再也不会爱她,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可现在,我只想抱着她一辈子不放开。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我都释怀了,不在意了。
因为,没有她,我现在或许已经死翘翘了。
“天慧!”我轻轻呼唤她。
“嗯。”
“天慧!”
“嗯。”
这一刻,我抱着她,就像抱着整个世界。
……
我不知道的,我回家后陈白露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