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终究还是领悟到那些寻常人的特质不过是她用来伪装自己的表象,为了能够逃脱敌人的追击,她竟是冷血到连救命恩人都能够轻松杀掉,若不是丧尽天良,寻常人又怎能做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地愤怒,或许只是因为见过她寻常的一面才会对她抱有怀疑,所以才会因为失望比她应有的反应更愤怒。如果她自始自终都是那个残忍冷血的魔教宫主,或许自己便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情绪,因为她的做法完全符合她的身份和自己的理解,她只会在心中更多出一分杀意,而不是这无意义的愤怒。
强烈的情绪冲击下,自己给了她一巴掌,还一剑将她身旁的柳树一剑斩断,她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何没有杀她,或许只是对自己看错人感到失望,她也不明白那时赫燕霞为何毫不还手任自己打骂,甚至还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个人整夜在外徘徊,回来之后还做下那莫名其妙的承诺。
那之后赫燕霞的讨好已经显而易见,自己想装作看不到都没有办法,而她也信守承诺没有再胡乱杀人,甚至连一贯的阴险冷酷都有所收敛,只在自己面前露出她如同常人一般普通的一面。
时而任性,时而放肆,时而又有几分半真半假的温柔,和她相处越久,穆紫杉便越看不清这人,不明白自己在她身上看到的东西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不明白这人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有何用意。若真是为了一场给生活找点趣味的游戏,那她的投入也未免太多了些。
贺州的花灯会繁华又热闹,和她一起看杂耍猜灯谜,似乎也能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一般,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有那么短短的一瞬,穆紫杉甚至觉得她们只是一对寻常的伙伴,没有什么魔教宫主也没有什么与琼英宫有着血海深仇的遗孤,只是下一刻,她便马上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谬,只要她二人在世一刻,就永远不可能有成为伙伴的那一天。那些寻常平淡的东西,只不过是赫燕霞用来伪装的假象,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杀人无数又丧尽天良的人,她又怎么能忘记这一点。
在耀目的烟火下,赫燕霞的亲吻令她感到窒息,一瞬之间仿佛时间停止,也让她忘了那些纷繁复杂的心思,那一天,赫燕霞破了当初与她定下的规矩,再拿出那只盒子,以师妹的性命威胁她,就像那人一如既往的任性与自私,从来只会按着自己的方式行事。
自己的心早已被她折磨得犹如死灰一般,可是还是不禁问了她为什么,那时她说“大概是喜欢上你了”,听了这答案,穆紫杉却只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也懒得再去猜这句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懒得再想那人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或许这样还会让自己来得轻松一些,若是不去恨赫燕霞,或许她便会恨死犹如傀儡般活着,还对赫燕霞心存希望的自己。
若真是要如傀儡般活着,那么索性连一切感情与思想都丢去,或许那样便不会像从前那么痛苦,不会希望,也不会失望,没有任何期待,便不会有任何折磨她的痛苦。
只是那人为何要将琼英宫的秘密告诉自己,又为何将那些贵重的信物留给自己,在自己危急之时还不忘为自己安排后路。想起她那时在山道中和自己说的话,几分调侃几分认真,简简单单的一句“不要背叛我”,眼神之中却透出迫切的渴望,几乎令她难以忽视。
她并非擅于说谎的人,那时却如此顺利地说出不会背叛她的话,虽然告诉自己只是为了妥协,可是一句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而那个人,竟然会对着这难辨真假的话,对她说“我信你”。
其实凭着自己的功夫,要躲过“碧影”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自己才会被一只小虫咬中。
看着那人被众人围追堵截,自己是该帮她?还是该趁此机会将她杀了从此之后断了师妹被她害死的危险?若是自己真的动手杀她,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背叛”而伤心难过?又或者是自己出手帮了她,自己日后会否因为这一日的心软而更加憎恨自己?
或许对她来说,被“碧影”咬到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远处的打斗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下来,那个人……不知她到底是死还是活……
恍惚间,穆紫杉忽然只觉一股空气从面前涌入,赫燕霞走时盖在自己身上的长衫突然被掀开。
难不成是那人真的将那么多追兵都摆平了?现在返回来找自己么?
只是长衫掀开之后,穆紫杉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此刻正蹲在自己身前的树枝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边将长衫收起,一边带着调侃般地自言自语,
“藏在这儿的还真是个小美人……”
49救兵(三)()
穆紫杉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不由得警醒起来;此时自她中了“碧影”的毒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已经可以发出声音说话了;只是在知道这人的来路之前;她并没有先开口的的打算。
穆紫杉不开口,那紫衣女子却没停下来,也没问穆紫杉的意见就动手在她的身上捏来捏去;随后又捏开了她的嘴巴;借着月光检查她的舌头。
“还真是奇怪……照你这样子,‘碧影’的毒应该也消去不少了,怎么你还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紫衣女子边说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像是早已看透穆紫杉的伪装一般。
穆紫杉心中警醒更甚;疑问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谁?”
紫衣女子见她开口,笑容又得意了几分,甚至连靠着穆紫杉的距离都更近了些。
“小美人你想知道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的名字叫桑凤凤,今年二十有三了……至于我的爱好嘛……”紫衣女子说着,一边笑一边伸出指尖抚摩穆紫杉的脸颊,满脸的轻浮调侃,“我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啊……”
脸颊被桑凤凤的指尖触碰,穆紫杉不由得露出几分厌恶抗拒的神色,桑凤凤见了她这样的表情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多了几分丧气。
“你还真是被人盖了戳了……连碰你一下都这么不高兴?”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听了桑凤凤的话,穆紫杉有些不快,桑凤凤却像根本没听到她所说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不如你换个主人跟了我如何?比起她那种喜怒无常的家伙,明显是我更温柔更有情趣……要不你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肯定没跟那个人那么累人……”
“你说的那个人……是……赫……燕霞?”听了桑凤凤的话,穆紫杉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赫燕霞,只是话语间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她……还活着么?”还没等桑凤凤回答,穆紫杉又自顾自地问了一句,她的目光没有看着桑凤凤,像是在独自思索又像是在逃避什么问题,那种复杂的表情让桑凤凤也不由得玩味了许久。
“死了啊。”桑凤凤不以为意地说道,穆紫杉听了这话却被震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我早就给她订好棺材了,灵堂也都布置好了,料理起后事来也不算多麻烦……就等你去她灵堂上哭几声,送她上路了……”
桑凤凤自得地说着让她幻想了许久的事,只是看到穆紫杉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她便没有再说下去。看到那个不能动的小美人满脸复杂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在为这消息伤心,桑凤凤也不忍再继续骗人了。
“好了好了,别摆出那副脸了,你那好情人还没死透呢……”桑凤凤无奈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将穆紫杉身上的枝叶扒开,然后用赫燕霞的那件长衫将她好生包裹起来。
穆紫杉不明所以地望着桑凤凤,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话中那个本应该反驳的称呼,桑凤凤一边将那长衫的衣带栓好,一边和穆紫杉说起来。
“你那好情人刚才一个人把人家几十个人都打翻了……不过她自己不知怎么的,居然打得七窍流血了,不晓得是不是对方有什么内功高强的对手……”
“七窍流血……”穆紫杉听到这里,突然想到那一日在杨花村赫燕霞和自己所说之事,她说那一日从丰州逃走时她中了敌人的暗器,暗器上带了至寒的毒,而她的内功至刚至烈,如若她在未能解除这寒毒之前运了内功,体内寒热二气相冲,很可能就会经脉倨断而死……难不成那人真的……
“不过她昏倒之前还心心念念想着有个被她藏在树上的小美人,我还听说,这一路上她为了她那个美人仆从,出生入死好多次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还真有些好奇能让赫燕霞这么上心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样……”桑凤凤一边说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穆紫杉,看着她又在后头补上了一句,“你这模样倒算是合格了……”
穆紫杉听着桑凤凤的话却一直都是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桑凤凤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自己说得再多她也听不进去,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
将她裹好之后,桑凤凤一把将穆紫杉扛到肩上,跟穆紫杉说一句“走了”,便扛着她在林间纵腾奔跃起来。
扛着穆紫杉快速地朝他们停放马车之处行去,就在二人路过刚才赫燕霞与众人打斗的地方时,看着地上的尸骸和满地的鲜血,被桑凤凤扛在肩上的穆紫杉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这些都是……”
“嗯,都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桑凤凤扛着穆紫杉边走边说,看着这满目狼藉,就连桑凤凤自己也忍不住觉得惊心,也不知赫燕霞是如何一个人敌过这样多敌人,又是如何会落到被众人围攻的地步的……
以赫燕霞的脚力和轻功,明明可以轻松不留痕迹地逃走,可她最后却将所有的敌人都引到了一处,难不成她是想要引开所有人以保得树上这人的安全么?
想到他们发现她时她那种从未有过的虚弱状态,想到她昏倒前还嘱咐自己要去找这人,以及在找到这人时看到她身上严密精致的伪装……还有这些天陆陆续续传到她耳朵里的古怪传闻,桑凤凤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感慨。
穆紫杉在她肩上一直都没有说话,桑凤凤想到这样那样的事却不由得心情繁杂,忍不住对着肩上那人开了口,语气一改寻常的轻浮与调侃,是她多年都少有的认真,
“我认识赫燕霞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什么人这么上心……”桑凤凤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突兀,穆紫杉却意外地听懂了桑凤凤话中的意义,只是对着这话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气因为二人的沉默凝滞了许久,桑凤凤一直表情严肃,就像是在酝酿着一句极难开口说出的话,说出来便会沉重得将人的心情压得更低沉一般。
静默了许久之后,桑凤凤终于像是下了决心,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她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可别负了她……”
听了桑凤凤这句话,穆紫杉忍不住心口一紧,心中突然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却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感触究竟是从何而来。
50救兵(四)()
穆紫杉跟着桑凤凤走到他们停车之处时,赫燕霞和那一众伤病残将已经被其余的手下拉走;几个在车边等着桑凤凤回来的人见她扛着穆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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