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玉琮着急又害怕的样子,穆紫杉也忍不下心责备他,只温言教训了他几句便牵着那小鬼在各个园子里找起出路来。二人在园中四处乱逛了很久,也不知到底走到什么地方,穆紫杉心想赫燕霞与蔺白谈完事情后也该回来了,看到他二人不在屋里大概没一会就会找来,与其他们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园子里到处找出路,还不如在里面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穆紫杉拉着玉琮在园子里乱逛了一盏茶的时间,穿过了好几个看来无甚差别的园子,二人也走得有些疲乏,想到他们这样四处乱逛说不定还要和赫燕霞错开,穆紫杉便叫玉琮和她一起,在一个园子里找了两个石凳坐下。
此时太阳已从东边缓缓升起,暖暖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有种别样的懒散悠闲,只是不知为何,穆紫杉却一直觉得周身不舒服。这个园子看起来与她刚才走过的那些相差无几,房屋的构造和花草的位置都没什么改变,只是却莫名让她感到十分不对劲,可是她仔细观察了很久也没想到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直到园中扬起一阵吹动花草的大风,浓烈的花草香气被风吹散,穆紫杉才觉察到这个园子的不寻常到底在哪里。
那是一股淡淡的腥味,若不是园中浓烈的花草香气被吹散,便是嗅觉再灵敏也难以觉察到如此幽密难寻的气味,而那种腥味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过的人必定不会觉得陌生。
那是人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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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白的房里总是飘着淡淡的白芷香,就像当年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一样,而这房间的摆设也如当年那人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如今这房间的主人变成了蔺白,赫烟霞甚至会有那人又回到这里的错觉。
在这房中闻到很久都不曾再闻过的熟悉气味,看到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陈设物品,赫烟霞的心中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些少有的伤感,恍若瞬间被拉回多年之前,一时间竟忘了本来想要和蔺白说的话。
“看到这些东西大姐觉得不习惯么?”
与赫烟霞相对而立的蔺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和他那刺痛赫烟霞神经的话语相比,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感□彩,就像是在形容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是没想到你还把她的东西全都留在自己房里……”
赫烟霞的目光移至蔺白房中一侧的巨大画幅,白绢之上画者以细腻的笔触勾画了一树傲雪绽放的白梅,生动逼真的纯白花瓣仿佛真在这小室里盈出淡淡的幽香,而在那花枝和漫天飞雪的掩映之下,一个少女伫立雪中的身形被隐隐约约地勾勒出来,那少女安静地站在湖边,望着被冰雪封冻的湖面眼神迷离,花映人面更显得画中之人娇艳美丽……
看着画中熟悉的身影,赫烟霞心中怅然不已,胸口有阵阵细微的隐痛弥散开来,在经历过刻意的遗忘之后,胸口的疼痛几乎已经轻到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只是这隐痛却持久而漫长,就像是即便愈合也无法淡去的伤疤。
想要在蔺白面前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结果到最后赫烟霞还是没有笑出来,无奈地挣扎之后也只能叹一口气作罢。
有些东西还是没办法像自己希望中那样轻易抹去,比如一些早就根深蒂固的记忆,或者是一些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伤。
“最近江湖上又有些你的传言了,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做的那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你杀了什么人对我来说无所谓,只是你也别做得太过火……”
墙上的画仿佛有种勾住人魂魄的魔力,赫烟霞自进屋之后一直没办法移开凝固的目光,此刻对着蔺白冷厉的训诫也有些故意想要转移话题的刻意。
“我不懂大姐你是什么意思。”
蔺白的眼神似一泉清幽的潭水,清明澄澈却深不见底。
“我有我的路子能晓得一些别人不愿意说出来的消息,你想要抓多少妙龄少女都无所谓,只是手段别那么残忍……”
“四妹她也不愿见你变成这个样子……”
蔺白望着赫烟霞,眼神冰冷有如最坚硬的岩石,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显现不出任何一丝波动。
沉默不语片刻,蔺白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亦如他的眼神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可是大姐你不也一样没有成为她希望的那样么……”
蔺白的话像尖刺般刺中赫烟霞的心口,让她被这简单的陈述哽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捏紧的指尖从紧绷到渐渐泄力松开,赫烟霞心中思绪纷杂,呼吸也渐渐沉重。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怨我么……”
蔺白却只是淡淡一笑,脸上没有显现任何波动和情绪。
“这种东西是说不出谁对谁错的……”
“我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在这琼英宫里最看重的也是这几人……只是再怎么看重一个人,有些东西也没办法因为你多看重他而改变……你说是不是,大姐?”平静的问话仿似还暗藏着更深的含义,只因那是一段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的往事,是以无需蔺白点破就足以让赫烟霞心中震动不安。
“四妹她只是一时迷惑……”赫烟霞并没有直接回答蔺白的问题,就像是在刻意逃避一样,她的语气并不像她所希望那般坚定。
“难道大姐你就头脑清明了吗?难道你就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么?”面对赫烟霞敷衍般的回答,蔺白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那时候四妹最崇拜的人就是你,每一次她被二姐欺负了第一个去找的也是你,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也是最寝食不安的……”漆黑的双眸中闪着异样明亮的光,是不平,是不甘,是长久埋藏于心的怨恨,亦是费尽心思也无法改变事实的无奈。
“那时候她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大姐你一个人……”
蔺白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赫烟霞,认真的眼神坚定到让人无从躲避,相比那些诡计多端又老道世故的人,有时候像蔺白这样的简单直接更让赫烟霞觉得难缠。
“我的武功没有大姐你那么好,头脑也没那么聪明,做事也没那么果断有魄力,在四妹心里,她看重你远远比看重我多得多,甚至是比任何人都多得多……”
“可是我至少能坦白承认我想要的是什么……”蔺白冰冷的眼神带着是无言的指责,就像一块巨石压在赫烟霞的心口,沉重到令她喘不过气。
无法逃避,也无法否认,事实的真相早已被尘封,事到如今也无谓再去争辩谁对谁错,只因结果早已成为定居,任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改变。
索性什么都别说,也不再去细思那些被深深埋藏的情思。
“我从来都只把她当妹妹……”赫烟霞的语气肯定,却没有往日不容否定的气势。
“若真是如此,当初师父要把四妹嫁给曹炎的时候,你为何要孤身犯险去玄冥教把四妹带回来?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蔺白听了赫烟霞的回答却愈发语带讥讽,也更显得咄咄逼人,冰冷目光如尖刀般直刺赫烟霞心口,逼着她走向她从来不肯再踏进半步的禁忌角落。而蔺白的咄咄逼人也引发赫烟霞一直压抑的怒气,抑或只是用怒气来掩饰她心中的悔恨与不安。
“后来你和二妹不也一样跟来了么,难道你们就情愿看着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四妹说她心甘情愿嫁给他也不过是在跟我赌气,难道你们也要陪着她跟我一起赌气么?”
“那大姐你当时为何会那么生气?那时候你不仅杀了曹炎,还把他那一班手下全都杀了?玄冥教除了曹炎一直在打四妹的主意,其他人都一向唯我们琼英宫是从,你何必迁怒到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
面对蔺白的厉声质问,除了沉默赫烟霞实在无以面对蔺白的尖锐,无论对待任何人她都能以她的圆滑聪明轻松应对,只有这几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却像是拿准了她死穴一般,总是叫她无可奈何。
“当时你希望四妹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希望不用对她承诺任何却能把她留在你身边么?”
“三弟,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蔺白暴力而直接的断定如尖刀刺中赫烟霞的痛处,心口的痛楚引得赫烟霞的话又不自主带上了汹汹怒意,只是却没吓退决意与赫烟霞对峙的蔺白。
“我只是不明白,当时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何现在却又耗尽心思与那穆紫杉痴缠?”
“为什么你现在可以爱一个人爱到生死不顾,那时候却能将满心只有你一个人的四妹弃之如敝履?”
蔺白的话虽然尖锐刺人却句句属实,赫烟霞脸上阴晴不定,却没办法反驳蔺白汹涌的怨恨。
“若不是被你伤透了心,四妹又怎会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怎样去爱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我也一样都给不起…………”
“而且若是我真的和四妹在一起了,你和二妹难道不是会更恨我么……”即便是承认心中确有悔意,却也只能用自嘲的语气无奈陈述一个早已无法改变的现实。
“就算是恨你也好,起码四妹不会变成那样……”
“我只是替霜月觉得不值……”
赫烟霞和蔺白沉默地相对而站,温暖的小室几乎要被这二人之间僵冷的气氛封冻,彼此各怀心思却不知该如何将这对话继续下去,直到门外突然传来玉琮惊恐的哭叫声,才好歹将这尴尬的僵局打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开学了,忙这样那样的事情,总算安定下来了……
然后,貌似课还蛮多的,我尽量多抽时间出来卡文……
好久没回来更新,我跑回去看前面的觉得写得实在有够烂,哪天有空一点一点大修一下吧……
然后很多人跟我说燕同志的名字让他们想到燕赤霞,我想了想,要不再给她改个名字算了= =……
73远行(四)()
从虚掩着的核桃木门里隐隐透出碧绿色的荧光,恍如幽冥鬼火般神秘阴森却又引得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那隐隐的绿光在耀眼阳光的映衬下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只有走到遮住了阳光的屋檐之下;用心细辩才能看出那门中透出的奇诡光线。
穆紫杉终究还是没能压下心中强烈的疑惑;一步步朝着那散发人血气味的方向慢慢走去;风过之后,院子里又被浓烈的花香所掩盖,若不是刚才这些气味被风吹散的片刻;穆紫杉定是怎样也觉察不出这股被人刻意掩盖了的味道。
那扇雕刻精美的木门之上如同这分坛中任一间房间的木门一样;上面都有一朵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的木芙蓉开在上面,轻轻在那扇门上推了一推,木门纹丝不动,大概是被人从里面给插上了门栓。
玉琮在院子里玩了一会;见穆紫杉一直留在这扇门前也有些好奇,于是三两步跑到穆紫杉身边,问二师父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有点在意……”有些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话说了一半才觉察到问话的人是她那个调皮的小徒弟,穆紫杉并不知道那扇门里到底是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让她不敢这样轻易打开那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处的木门。
出于某种不知出处的预感,穆紫杉并没有将后半句话说下去,虽然心中很在意这间屋子里传出的血味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可是毕竟还是不愿在玉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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