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的没错。大王的衣食住行,日常见的人,说的话,每一样我都必须记在心里,不然就是我的失职。”蒋龙还是挺骄傲的,这比他以前只需要在金潞宫当个摆设要好得多,至少,他有议论的权利了。
站在回廊上,冰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远处的天空湛蓝而透明,在那里站着小小的一群人。
“看,是大王。”蒋龙拉着她躲到了楹柱后,两人悄悄探出头去。
前方一个仿佛身上有无尽热气,大步走动跳跃,时而起舞,时而又要与侍卫对战的人是姜元,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则是怜奴。
而在远一点的地方,挤在一起站着的则是宫里的侍卫们。
“大王武艺超群。”蒋龙赞了一句。
“哼。”她冷笑,反问他:“那行云可愿与大王一战?”
蒋龙掸了掸自己的衣角,谦虚道:“我这点微末伎俩就不在大王面前施展了,也免得怡笑大方。”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将公主送回摘星楼后,蒋龙才回到金潞宫他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里早就有个人在等他,是一个侍卫,他看到蒋龙进来就连忙站起来,施了一礼道:“公子,家里问你何时回去看看,令堂想念你了。”
蒋龙对他一揖道,“多谢告知。”然后悄悄告诉他,“出去后别往西边去,大王在那里。”
侍卫心领神会,一拱手,笑着去了。
蒋龙的母亲年纪大了才生下他这个儿子,对他关心备至。想起母亲,蒋龙心中一软,等大王回来后就去告辞了。
“既然这样,你就回去看一看吧。”姜元从外面回来后就有些疲惫,正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蒋龙没有多留,说了两句就退出来。怜奴从后面追上来,递给他一个匣子,“这是大王送给令堂的礼物。”
蒋龙接过来,毫不忌讳的打开,见是一小块冰糖。虽然大王不说,但原来在这里侍候的侍人都知道,大王藏在宫中的玉蜜,就是公主那里的冰糖。听说公主的糖丢了还发了顿脾气呢。
他笑了一下,合上盖子,对着殿内一揖道,“多谢大王赏赐。”
怜奴笑,“行云回去倒是可以跟家里人好好说说公主。”
蒋龙笑着点头,“是啊。”
他转身大步走了,怜奴看着这个蒋家子的背影,心中一点一点的揪起来。他们两人年纪没差几岁,一起在大王身边服侍,现在蒋龙一跃就成了内史,日后从大王身边离开,不管是什么官都能当得了了。
……他们的差距,因为一个姓氏,就越来越大。最终,蒋龙会成为他只能仰望的人。
他轻轻捂上那只眼睛,转身回到宫殿内。姜元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侍人和宫女看到他进来,不约而同的都退了出去。
他坐在姜元的榻前看着他,心中各种念头翻涌,最后都不得不归于平静。
蒋龙回到蒋家,先去见了母亲。
蒋珍的妻子是于氏,她年近五十才生下的蒋龙,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就长得粉雕玉琢,等到开始读书识字,又闻一知十,她就更加把这个儿子当成了心肝宝贝来看,前面生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已经是满头白发,看起来像蒋珍的娘,蒋龙的奶奶。
蒋龙一进来,她看到他就是眼前一亮,伸出手叫道:“我儿快来!快来妈妈怀里!”
蒋龙笑一笑,坐在她面前。
她就有些不高兴,把身边侍候的儿媳都给赶走,然后又张开双臂,“我儿快来妈妈怀里,今晚就住在妈妈这里,妈妈抱着你睡。”
蒋龙摇头道,“娘,我已经大了。”
于氏瘪着嘴说,“再大也是我儿!”
虽然蒋龙三番两次拒绝她,她也不会生儿子的气,又一叠声的叫侍女立刻送点心和酒水来,“在这里多陪陪妈妈。”
蒋龙还是摇头,“我一会儿要去见爹爹,还要去见二伯。”
于氏气呼呼道:“爹爹、爹爹,每次回来都跟你爹在一块,难道你不知道,没有我生下你,你根本不会到这个世上来!”
蒋龙见她是真生气了,连忙围上去哄,他坐在于氏榻前,像个小儿一样扯着妈妈的衣摆,“妈妈,别生我的气。”他头一低,轻声说:“是爹爹找人叫我回来的。”
于氏一惊,挥退侍女,小声问他:“是不是你在宫里做错了事,惹你爹爹生气了?”
蒋龙状似不解的摇头,连说了好几件大王看重他,对他温和又可亲的事,还掏中怀中的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神秘兮兮的拿给于氏看,“妈妈快来看,这就是大王常吃的玉蜜,据说吃下去会长生不老呢!”
于氏立刻如获至宝的捧在手上,看着匣中那一块玉白通透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蒋龙拿起来,喂到于氏嘴边,“妈妈,舔一舔。”
于氏拿过来舔了舔,“甜的!”那块冰糖也就半个杏子大,于氏捧着就像捧一块宝贝。
蒋龙悄悄说:“妈妈,你把这个藏起来,偷偷吃了,不要给别人知道。”他把声音压低,“爹爹不知道,大王就给了我这一匣。”
于氏连连点头,马上把这个匣子藏在床上,回过头来跟蒋龙一起窃笑。
有了儿子给她的宝贝,于氏也不再觉得儿子只要爹爹不要妈妈了,道:“去见你爹爹吧。”她小声说,“如果他要打你骂你,你就让你的人赶紧来告诉我。”
蒋龙乖乖点头。
蒋珍看到蒋龙这么快就过来还很惊讶,“你娘没拉着你说话啊?”他本以来至少还要再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见到儿子呢。
蒋龙笑着说,“娘才不会那么不通情理呢,我一说要来见爹爹,她就怕我做错了事惹恼了您。”
蒋珍叹气,看了蒋龙一眼,“……走吧,跟我去见你二伯。”
他站起来了,蒋龙却坐着不动,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后,蒋珍不算太奇怪的坐了回去,“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蒋龙道:“爹爹有事要交待我,只管在这里说就行。又何必每次都去打扰二伯?二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现在都这么晚了,我明天早上再去向二伯请安不更好?今晚就让我们父子好好说说话不好吗?”
蒋珍复杂的看着蒋龙,想起蒋伟的话:
“龙儿现在长大了。”蒋伟既欣慰又怅然,“他已经越来越像蒋家人了。”
蒋家的男儿都有着自己的野心。蒋龙以前就一点都不像蒋盛和蒋彪,他太单纯太天真,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后,就一下子长大了。
长大后的蒋龙开始在家中确立自己的地位,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不再什么都听长辈的,也不再一心一意的替蒋家考虑,他开始想让蒋家成为他的助力。
蒋珍听了蒋伟的话后还不怎么愿意相信,但今天见到回来的蒋龙,听到他不肯去蒋伟那里后,他才明白,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父子两人吃过晚饭,洗漱过后,一起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没有别人。
蒋珍问:“在宫中怎么样?”
蒋龙道:“一切都好。”
“大王呢?”
“大王待我很好。”
“龚四海呢?”
蒋龙笑了一下,“我也搞不清四海兄是真生我的气还是假的,有时觉得他有真火,有时却好像只是玩笑。”
“不要小看他。”蒋珍道,“他是那个龚嵋一手教导出来的。”
蒋龙不认识龚嵋,他出生时,龚嵋已经躺在家里不出门了,还顺便把龚家大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龚家子孙都被一起关住了。说起来朝午王时期,还就龚家没经过丁点风雨。蒋家都免不了受些磨难,龚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折,不管男女,全都好好的熬过了朝午之祸。现在大王回来了,龚嵋又恰好到处的死了,也恰到好处的把龚香给放了出来。
只看龚香,他都不会小看龚嵋。
蒋龙道:“爹爹,大王真的会放姜将军去浦合吗?”
“会。”蒋珍点头,“他要先把姜武给送走,才能把他手里的军奴拆开。”
蒋龙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拆下来的军奴,当然是给一直替大王看大门的常胜将军姜奔了,他现在有个浑号叫大门将军,对姜莲言听计从,而姜莲简直就是大王的跟屁虫、应声虫,好几次蒋龙看到他的恶心样子都恨不能一剑杀了他,想到这人身上竟然也流着蒋家的血,他都难以置信。
姜武自己一个人带着军奴快把整个鲁国给走遍了,也闯下了自己的名号。现在他手中的人粗略估计该有五千至六千左右。趁此时拆开正好,既不会太多,又不会太少。到时给姜武留下两三千人,让他带到浦合去。这样的人马出去不会吃亏,而人手少了以后,姜武只能继续再增兵。
这样的事来个两三回,他这两个养子手中的兵马就能慢慢变多了。而姜奔从姜武手中一次次的“夺”走兵马,这对养兄弟也不可能亲密无间。
以前蒋龙是看不上姜元的。但他现在发现,或许这个大王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却未必不会当大王。从他回到莲花台后,也不过五年的时间。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高明,好像其中有很多巧合,但现在,他确实从一开始的处处受制于人到慢慢掌握了主动。
而他自持读过许多书,好像这些书也没帮上他什么忙。书中所说的很多东西更是错的,礼义廉耻,忠孝仁义,这些东西……真的有人在乎吗?他以前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遵守的行为准则,现在却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这个人是不是忠孝,是不是仁义。
撕开这些温情的面纱,暴露出来的人的真实面目却是那么的可憎。
……但他却并不讨厌这样。
就好像身上的束缚一下子尽去了!
他懂得了这个世界的真理,从此再无所顾忌!
用一双新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认识世界上的人,反而能理解他以前理解不了的人,能明白以前明白不了的事。
蒋珍听到蒋龙的呼吸一点也不像要睡着了,说:“我听说,你和公主情谊深厚。”
以前是公主追求蒋龙,但最近传出来的流言却是蒋龙好像回应了公主。这个从归国后就被无数人争夺追求的女人,在蒋龙面前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像对龚獠那样只收礼物却吝啬给他一个笑容,不像对蒋盛那样从头到尾都视而不见。一个以前只喜欢享受的公主,真的爱上蒋龙了?
蒋龙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以为父亲会接着问下去,但没想到蒋珍不但没有继续问,还翻了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蒋龙去见蒋伟,只是被留下吃了顿早饭,说了几句在宫中注意身体,有空多回家来看看这样的话后就催他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蒋龙百思不解。
“他跟公主不是真的。”蒋珍叹气,昨晚上听到蒋龙的笑声他就懂了,他只是在得意,丝毫没有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的激动与雀跃。
“他不是真的。”蒋伟早就想到了,“公主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蒋珍道,“但他得意成那个样子,只怕对公主的心意是十拿九稳的。”
“这也不奇怪。”蒋伟叹道,“莲花台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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