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就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李氏在屋里坐着,身边是几个爱妾。
祁连山家中也养着许多伎女和妾侍,李氏平时喜欢趁他不在把长的好看的几个叫过来陪她说话逗乐。
祁连山一进来,看到爱妾就知道什么老姨儿子,都是假的,李氏是为了叫他回来。
爱妾上来服侍,他摆摆手让人下去,挨着李氏坐下,“突然叫我回来,是想我了?我在那里陪姐夫,是正事。”
李氏轻轻扇了他一掌,“我才不会骗你。你老姨的儿子确实不行了,寿衣棺材都备下了,我才让人带老姨去看看坟地,点个好地方好埋人,只怕再过两天,丧事就要办起来了。说起来也是你表弟,到时你也要出去露个面。”
祁连山点头:“我记下了。你不喜欢姐夫?”
李氏:“我又不嫁他,为什么要喜欢他?我是怕他坑我们。他嘴里没一句实话,张口就要祁家所有的粮食,这种人,怎么能信得过?”
祁连山叹气,“我又何尝不知?”
祁家,不止祁连山,连祁连山的父亲当年都已经发觉陶然不可信。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嫁个女儿,联个姻。后来亲事没办成,也不能怪陶然,两地离得太远,一桩亲事走完所有的礼数已经过去了四年,陶然在凤凰台另外娶妻后,祁连山的父亲本来想悔婚,可祁家其他人不愿意。
当时祁家在河谷四城中还没有站稳脚,前有另三家,后有李家旁系。说句不客气的,祁家当时只求能有强援,这桩婚事成还是不成,并不重要啊。
重要的是,他们攀上了凤凰台陶氏。
之后陶然遣人送信,说他还认祁家这门亲。婚事没成是事不凑巧。
他都这么说了,祁家当然更要压着祁父答应了。等他姐姐死了,祁父也死了,陶然步步攀高,成了陶公,最后力压徐公,成了凤凰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祁连山更是托了这个没见过面的“姐夫”的福,成了家主。
哪里由得他不认陶然?
该是他害怕陶然不认他。
所以,就算祁连山信不过陶然,更不信他口中所说的对祁家的情谊,对他亡姐的情谊——他也不得不信。
他这几日陪着陶然,事事效子侄礼,送礼、送钱、送美,不就是希望能让陶然心中对祁家的情谊真上那么一两分吗?
只是李氏这么一说,就把他心底的隐忧给勾上来了。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祁连山叹道。
李氏:“派人去凤凰台打探一下吧——别叫别人去,叫我儿子去。一来,他不姓祁,就是被陶然知道了,你也有话说;二来,有我在后面撑着他,也不算是没名分的人,他说的话,该是有人听的。”
祁连山既心动,又犹豫:“让诚儿去……也不是不行。可是让他去,又能做什么?陶公是逃出来的,听说是有人要害他。”
李氏忙问:“他说没说是谁要害他?”祁连山摇头:“他说,担心连累我们。”
李氏:“那就是什么也没说?”祁连山紧皱着眉,点头。
李氏叹气:“就让诚儿去。诚儿打听完了,如果不是有人害陶公,就让他……去报信吧。”
祁连山一惊,连忙摇头:“报什么信?如果我等出卖了陶公,日后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哪怕陶公是个恶人,逃到祁家,祁家也不能反过来出卖他。
李氏说:“诚儿又不姓祁。”
祁连山反应过来,“这样……行吗?”
李氏肯定道:“行,有什么不行的?”她说,“反正不能让这人害了姐姐,再来害我们!”
祁连山在家待了一阵,就又回去见陶然了。陶然没有住在祁家,而是住在祁家的一处庄园里。附近连祁姓人都没几个,全是祁家仆人。
祁连山把陶然放在这里,一是为了陶然的安全,二来也是有一点点防备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他才必须日夜陪着陶然,避免陶然记恨祁家。
他回来后,陶然不免问起“老姨之子”的情形。祁连山叹了两声,说就在这两天了。陶然就说那到了那天,他是必要去送一送的。
过了五天后,祁家的确办起了丧事。陶然和祁连山一起到的,见堂上挂白,堂下有一老妇诅咒不休。
敬礼过后,祁连山就拉着陶然出来了,不好意思地说,老姨一直都是这么个脾气,请他别见怪。陶然去了疑心,就道不怪,不怪,老妇失子,再怎么失态都正常。
祁连山过后又回了一趟家,见到李氏,询问诚儿去了没有。李氏点头,道人已经走了,“最多月余就可以到了。”
从河谷到凤凰台这一路是越来越好走的,现在天气不冷不热,适合赶路。
祁连山叹了几声,心没放下,反而越提越高了。李氏劝他:“总不能只听他一个人说。他最近有没有再找你说卖粮的事了?”
祁连山摇头,“他要我请张家、孙家、王家的人来。我看,他是想让我们四家联合起来。他还想见几位叔伯。”
李氏马上道:“叔伯不能让他见!你就去找张家的人,张道常还是很通情理的,不会被他牵着走。其他两家再拖拖吧。”
祁连山点头:“我已经给张道常写了信,我看,就叫爱儿送去吧。”
祁爱是他与李氏的次子。
李氏道:“也好。”
原名王诚,这次出门后改名为李诚的青年坐着车从河谷出发,一路赶往凤凰台。
他有两个父亲,一个生父,一个养父。生父留下的家业都被他继承下来了,养父对他也与亲生无异。
这次出门,母亲先教他改姓,又让他先去王家拜访,最好能叫上王家的人跟他一道去。
李诚就去了王家。他父亲早死,他又随母改嫁,与王家的叔伯兄弟们其实都不太熟,只是祖父祖母仍在,他每年也回来过年祭祖。
他拜过祖父祖母后,就去见了大伯。大伯问他来意,他犹豫了半天,说了陶公在祁家的事。
王伯昭听了这个名字就引他进了内室,还叫人守着门,让他从头到尾说一遍。
李诚说:“伯父,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你也知道,我成亲后就住在外面了,祁家的事,我也都是听我母亲说的。她一时不察说漏了嘴,才叫我知道的。陶公现在人到底还在不在祁家,我都不知道。”
王伯昭点点头:“不怪你,你能知道来家里说一声,已经很好了。你最近在做什么?”
李诚:“我家里的粮再不卖就藏不住了,现盖粮仓也太费钱了,眼看马上就又要收了,打算去外面找个商人回来收粮。”
虽然现在河谷四家都不怎么卖粮了,可他们这些大家族收来了粮有地方放,像李诚这样已经分家单过的,虽然田不少,但家里的屋子却没那么大。每年两熟甚至三熟的粮食,除了存着自己吃,大半都要卖了换钱的。
他们就是以此为生的。
要么就是家族收了他们的粮。
李诚的粮,王家和祁家都有理由收。可两家却都无法下手。
收粮不比卖粮,收走了,钱给多少?几时给?这都会打折扣。
李诚姓王不假,可几乎没在王家长过。当年若不是李氏强势,李诚父亲留下的那点家业也早就被这几个叔伯吞了。
而祁家要收粮,也不太站得住脚。李诚并不姓祁啊。哪怕只看在李氏的份上,低价收粮不可行,高价收……李氏很“公道”的说,不能因为是她的儿子就另眼相看!不公平!
低价高价都不行,那就别收了。
李诚说要去卖粮,这话,王伯昭是信的。明明是王家子弟,却跟王家隔了一层,他也是有点可惜的。
叹了两声后,问清李诚往哪个方向去,听说他要去凤凰台,因为如果说最近两年哪里的商人最多——凤凰台!
王伯昭就知道李诚这一去,不单只是卖粮。
他道:“你一个人去怎么行?我叫你哥跟你一块去吧。”说完,叫了他的儿子来,让他跟李诚走一趟。
王伯昭的儿子名叫王珍,论年纪可以当李诚的爹,两人走在路上,就以父子相称。
他们花了二十多天的功夫,没到凤凰台,先到了公主城。
听说这里是商人最多的地方,而且近来这里的粮价比凤凰台更好。
李诚虽然是受祁家所托前来打探消息的,可他是真的想卖粮——何况还有王珍跟着。
所以他听说公主城的商人多,粮价高,就说要先来这里。
王珍说不过他,只好跟他来了公主城。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是鲁国的金秋节。
城外竟然冒出了一个“粮市”,一车车的稻谷,一袋袋黄豆,一瓮瓮的黄米都堆得冒尖,摆在帐篷里,由着客人询价。
连几百里外的百姓都愿意走远路到这里来买粮、卖粮。
李诚和王珍都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粮商!
最出奇的是,粮价竟然没有下跌!
在看到粮市时,李诚都以为粮价一定会跌上一些,没料到进来一问,竟然比预料的还要更高一点。
他挤进帐篷里问稻子的价钱,那商人问:“你是要买,还是要卖?”李诚是一口河谷话,道:“卖什么价?”
商人眼睛一亮:“河谷的?稻子?今年的还是去年的?”
李诚说:“是稻子,去年的。今年的……过几个月也有了。”
商人马上请他进里面谈。
生意很快谈了下来,商人以一个有点高的价格要了李诚手中的全部稻子。
李诚疑心有问题,可想来想去,也想不也这千里之外会有什么人算计他。不由得问商人为何河谷稻子价格这么高?商人笑道:“这我哪里懂?最近两个月,河谷稻的价格一直没掉下来,还在慢慢往上涨。我看是你们河谷的人今年卖得少了吧。”
李诚道:“纵使河谷稻子卖少了,可跟别处的稻子也没什么不同啊。”
商人摇头,只说不知,还道河谷稻在这个市场里都是这个价,过几日说不定还会涨,他才会急着订下来。
李诚道:“我没带着稻子来……要送过来还要两个多月,只怕你们这里都快下雪了吧?”
商人笑道:“在公主城里做生意都是遵的鲁律。不见实物,只要东西是真的,我就可以买卖。等你两个月后把稻子送来,只怕这批稻子早就转了好几手了!我也早把钱赚到了!”
只是要等稻子到了以后才能全部兑现,还是有赔的可能的,但只要小心点,不贪心,就算赔也不会赔太多。但若是成了,这就意味着人人手中积下来的货就会少得多,赚钱也会快得多了!
李诚和王珍面面相觑。
这种做生意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600、师出有名()
李诚在公主城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就连王珍在离开时都有几分不舍。
“鲁国是这样的吗?”王珍在车里说; “我家男儿该去鲁国看一看了!”
李诚已经算是分家了,虽然他现在还姓王。他点头说:“是啊。我觉得; 如果不去鲁国,会错过很多东西。”
他们不得不前往公主城; 而李诚在离开前跟商人约定,等他回来时再经过这次就带人去他家收粮。
商人和他去官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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