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被乖乖抓走的,就有不愿意被抓的。因为只要被抓回城去,基本就没有活路了,哪怕一开始有人以为这样就能回家乡了,在看到前面被充为奴隶的例子后,后面的人当然就学精了,不肯回乡了。
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聚集到一起,见到来抓人的军队要么逃,要么上前打。
所以,现在还在外面的野人都变得凶悍多了,杀人如麻。像马三这样的商人现在很少在外面捡野人贩卖了,一不留神自己就被干掉了。
而各城又非常缺人手,不管是真的要还民复田,还是害怕成为下一波被花将军干掉的城而偷偷积蓄士兵扩军,都是一个结果:现在贩奴贩不动了。
马三摇头。
可王光最需要的也正是奴隶。
在河谷这里种地的,没有百姓,全是四姓的家奴。哪怕没有投身为奴的,也跟四姓家奴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都千方百计的跟四姓联姻。
毕竟在河谷,还是跟四姓有关系的人日子更好过。
如果壮丁不从外面来,那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家自己人了。
如果王家不愿意自己人受苦,那就只能把火烧到其余三姓去。
第一个,就是已经势败的李氏。
可李氏虽败,几百年来也与另三姓血脉交融,他们四姓互相联姻,拿李家为祭,其余三姓也会伤脉动骨。
而只有一个李家就够了吗?
剩下的人真的逃过去了?
直到现在为止,王光都没能打听出来“庆王”的家传,只能从大公子身上看出庆王似乎是行伍出身。
而且,并非将门。
实在是因为大公子目不识丁,王家女嫁给他后,立刻就发现这个“大公子”只怕从小没读过多少书,不然也不会给她起一个“知心”这样胡来的名字了。
这名字一喊出去,谁会认出这是王家女?
王光从那一刻起,心就沉下去了。
他不怕河谷多出一个庆王,只要这个庆王是可以说话的,懂世情道理的,那就什么都可以商量。
但大公子的行事做风就不像是来跟王家商量的。
他像在布局,等着将王家一举擒杀。
王光看出来了,却也无能为力。
不看别的,只看大公子带来的精锐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庆王并不好对付。说不通道理不怕,他有刀枪!
所以目前为止,王光只能想出一个尽力保存王家,保存河谷的主意来。
他不能明面上去反庆王,反对大公子,他甚至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只能藏在心底,慢慢来。
他对马三说:“先生只要能为我送来一万人,先生日后就是我王家的座上之宾。若先生做不到,只怕我就不能放先生离去了。”
马三悚然变色。
此时,王显也到了,站在阶下请安。
王光点点头,王显进来,也对马三问好。
马三见这对父子完全不避讳他,就知道这王光不是在开玩笑。只怕到时不是不让他走,而是连命都保不住。
王光:“先生意下如何?”这是连时间都不给他,要他现在立刻就做决定。
马三转念一想,道:“人,我是真的带不来。哪怕在此地丢了命,我也不能砸了招牌,叫人知道我马家撒谎骗人。我们做商的,靠的就是信这个字!”说罢仰头,一副引颈待死的样子。
王光:“那我只能就此送别先生了。”
说罢,外面就来了人抓马三出去。
马三从容得很,起身,对王光一揖,道:“还请大人将我的尸首送回去,不要叫我弃尸于野,不得安享。”
王光点头:“先生放心去吧。”
马三好像不是要去死,只是去外面转一转而已,还对王显行礼,之后就跟着人来到外面,七转八绕后到了一处僻静之地,问那人:“是要用刀?还是枭首?环刑?”
那人取出一段麻绳,道:“还请坐下,容我系到你的脖子上。”
马三就整衣,整发,把脚边的枯枝败叶都捡干净才好好的坐下来,等绳子系到脖子上了,还不着急不紧张不害怕。
绳子系成扣了。
他还是没有求饶。
这人就把绳子解开了,请马三站起来:“是小人放肆了,还请随我回去,我家主人另有话要告诉先生。”
马三摇头:“唉,我没办法买来壮丁交给大人,还是让我死吧。”
他死活不肯站起来,这人也拿他没办法!
一个商人尚且知道在死前整一整衣服头发,他身为王家人,难道能把这人从地上扯起来吗?
这人再三请求,长揖,都没用,只好回去把王显和王光请来“劝”马三回到屋里去说话。
王显亲自来了,也是长揖,再扶起马三,再次长揖道歉,再请,马三就肯跟他走了。
再回去后,王光请马三上座,马三辞,王光再请,马三再辞,王光最后携着马三的手,两人一同上座,王显亲自奉茶,在下首侍候。
此时,王光才说出他真正想让马三做的事。
他想打听庆王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有,这个庆王到底是因什么事封为王的,他到底立了什么大功?又是何人举荐?最后,这庆王在凤凰台里是谁的人?谁是他的好友?谁又是他的敌人?
王光:“我观先生不似凡人,这才斗胆相托。实在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王家确实在凤凰台有认识的亲友,可这件事,王光根本不相信随便托给什么人。是自家亲友,他更不能相信。
因为整个王家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不喜庆王,想把庆王给推出去吧?
他也不敢把自己的怀疑和担忧说出去。这个王家,盼着他死的人可不少!
他爹死后,他继任族长已经是很多人不服了;等他死了,王显这个小孩子更没什么人服了。
病急乱投医。
而且,马三身份微贱,还是鲁商。鲁商的名声还是不小的,他们背靠鲁国公主,什么生意都敢做,哪里都敢去。王光觉得,这种杀头的买卖,还只能交给鲁商。
事后就是被人发现,他反口也很容易。比起一个外地的鲁商,当然是他这个王氏族长的话更可信。
马三收下王光赠于的“重金”,欣然从命,替王光打听去了。
马三:“若有消息,我必亲自来告诉大人!”王光:“我一家的性命都托给先生了!”说罢长揖在地。
613、陷入困境()
送走马三后; 王显仍是很不安。
“父亲,这样……能有多少作用?”他问王光。
父子两人坐在车上; 外面只有自家的护卫,没有外人; 当然可以说一说心里话。
车马碌碌。王光掀起车帘,让王显往外看。
“你看到了什么?”
王显望出去,车的两边都是已经收割完了的田,只有一群群野鸟落在地里找寻草丛中漏下的一粒粒粮食,间或能看到狐狸和野兔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个人都没有。”王显说。
王光也凑到车窗前,看着外面叹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到明年; 这里就会长满野草; 再也看不到田了。”
王显打了个寒战。这一幕简直想都想不出来。从王显出生前,或者说自从王家到这里来之前,这里的田地就从来没有荒废过。
王光慢慢地说:“河谷一直产粮,好像这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止是外人这么想; 就连河谷自己的人都是这么想。他们嫌种地辛苦; 嫌赚不了大钱,嫌生在河谷,天生就要种地……他们都不想要河谷了。”他的目光扫过外面的田地,这一望无际的田地,是河谷人数百年的成就啊。
可惜河谷的人已经不想要它了。
王显也沉默下来。
他生在河谷,小时候也觉得河谷粮税有点太欺负河谷人了。河谷人从落地降生的那一刻起,每年都要交粮; 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家里也要把他的粮税付出来。
可粮食却并不值钱。
这世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但河谷人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却并不怎么值钱。
现在,庆王要在此建王城,立王都。虽然河谷人还是要种粮,还是要背粮税,但河谷人至少会有另一种出路了!
他们不必像以前那样读了书后,千里迢迢跑到凤凰台去自荐,他们自己就有一个大王!
大王肯定要用人的!哪怕大王有自己的亲信,他来河谷,就一定要用河谷人!
这才是家族中为什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哪怕要掏干净家底,要把家中的奇珍、宝物、钱、女儿、儿子全都献出去都在所不惜!
可在洪流中,一定会倒下去无数的人。
王显知道,父亲虽然在族人中声望不显,但他是一心一意替王家打算,替河谷着急。
他想让王家在这场“鸿运”中,损失的不要那么多,不要千般算计都是为他人做嫁。
可惜却没什么人支持父亲。
“我们不做,就没有结果。现在做一点,就有一点希望。”王光笑道,“如果你问我有没有把握?我告诉你,自从那道圣旨来了以后,我就什么把握都没有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显:“父亲还是应该保重自己。家里……除了父亲,已经没有一个情醒的人了。”
王光笑着摇头,“你不要以为你的叔伯们全都一门心思的听那大公子的号令。你看,你二叔爷可是到现在都没吭声吧?四叔爷和五叔爷不是也没有动静吗?”
王显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他又激动起来:“爹,何不请几位叔爷到家里……不妥,还是我登门拜访!”
王光摆摆手,“大公子那里不稳当,我这里也不稳当。王家现在没表态的人还是占多数。他们在等,等着看这个大公子能不能给他们好处,又有多少本事。就是我,我也在看。”
这天之后,王显到底是放了一点心。可没过几天,云重亲自登门了!
王光得到消息后匆匆前来迎接。
云重虽然住在王家的宅子里,但出入用的还是他自己的人。王光见门前站了许多甲兵,就知此君来意不善。
云重下马后,王光已经带着家中子侄长揖在侧,恭迎云重。
“先生快请起!”云重亲自扶起王光,又扶起王显,拉起王显的弟弟,王可,他的目光扫过这父子三人,夸道:“早就听说王家有千里驹,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王光脸色未变,王显到底有些紧张,脸上带了出来。而王可,却面露兴奋之色,一双眼睛盯着云重,显然是非常好奇,非常乐意与云重亲近的。
云重今日亲自来,是想请王光父子三人出仕为官,做他的幕僚。他愿拜王光为师,拜王显为值日,而王可,云重却想让他给他的长子做陪读。
这一通下来,不能算不优厚了。
云重也做足了礼数,他甚至在王光面前说出了他的家门,也就是庆王的本姓。
庆王目前到底姓什么,以前是干什么的,圣旨上统统没有。云重来了以后,也只让人称他为将军。
为了避讳,王光也不可能直接问庆王原来是做什么的,在凤凰台任何官何职,又是怎么当的诸侯王?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时机成熟了,请庆王修史,只要一修史,肯定要说一说自己的家传啊,有头才能往下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