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那个庆王大公子吧?
她:对嘛。那庆王大公子要什么啊?
姜武被她问哑巴了,生气道:“我哪里知道他要什么?”姜姬连忙哄他:“不生气不生气。你再想想,以前那些人给我送礼都送的什么?”
姜武:“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嘛,还要拿去换成粮……”啊,他懂了!
河谷人卖粮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求得奇珍来送礼。
就跟当年她收礼一样,有布、有首饰、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宝贝”,有奇怪花纹的玉石啦,名家所制的琴啦等等。
这,才是送礼的正确思路。
要难得,要独一无二,要雅致。
结果她当时收的礼物还要送出去转个手换成粮食,很费事。
逼得她不得不亲自下场说她就是没学问,就是不读书,就是爱享受:请不要送些雅物了,拿钱砸她最好了!
换成现在的河谷人给云重送礼也是一样的。
姜姬就一手收粮,一手卖给他们“奇珍异宝”。
幸好她见得多,不管是奇珍还是异宝,她都能“造”出来。
比如玉石,虽然现在还没有拿药水洗石头造玉的技术,但把一块平平无奇的玉石变成有神奇花纹的玉石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奇云就能给她造一堆刻着她名字的玉璧,鲁王王印也造出来了,可见他的技术是很过关的。
除此之外,现在的石匠还会把看起来颜色不够好看的玉石变得通透,技术也很简单:在下面掏个小洞,把里面的石头给慢慢磨成粉掏出来,玉石里面多出一个空腔来,光不就能透进去了吗?
另外,树根怎么长成似龙似虎的形状来?奇云这等哄过郑王的仙人也会,就是把树连根掏出,绑一绑后,塞进一个已经铸好形状的洞里,让它慢慢长啊长,长出形状来,等需要给人看了,挖出来重新栽到地里就行了,到时再挖一回,那就是天生的奇树奇根啊!
还有,如何能得到天降奇石?
答,拿火烧,然后再打磨,然后再烧,以下重复。做出曾千锤百炼的奇异之处就行了。
奇珍奇宝纷纷涌现后,姜姬觉得太多了,看着就假了,又命人铸超大的鼎来,打造超大的石像来,造出超大的钟来,这都可以当成礼物嘛。
她可以负责任的说,给云重送礼,没有比她更认真的了。
另外,她还命人做了许多胭脂香油、首饰、绸缎衣料等,再命人做美人赋,段小情和卫始和白哥都被她捉刀了,要他们一定要写出几个能让人想入非非的咏美人的赋来。
一定要着重描写美人的香气,柔滑的肌肤,吟哦时的声音,香汗淋漓的样子,等等。
总之就是要让云重读到此赋就会想像美人的模样。
卫始和段小情都懂她这是什么用意,用心写出几篇来,为了能配合云重的学识水平,特意少用典故,多加形象描写。写出来像小黄文似的,有事前、事中、事后。
她也是才发现,段小情的内心也是很丰富的,他写的比卫始都更传神。
白哥就算一开始有点朦胧,后来也明白了。他写的就克制多了,被姜姬弃之不用。
姜武之前见她突然让人造许多玉,又让人铸鼎,又命卫始和段小情把手上的事都放下,写美人赋,实在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今天听她解释,才明白过来:“你想让庆王的儿子喜欢享受?”
姜姬点头又摇头,“我不是让他喜欢享受,是让他习惯身为一国诸侯太子的风光之处。”
以一国奉一人是什么滋味?云重现在就可以提前习惯习惯了。
他会发现,他可以替自己建造庞大的宫殿——不庞大,那巨鼎往哪里放?巨钟往哪里挂?
他可以揽尽众美——没有美人,那么多胭脂让谁用呢?
他可以一呼百诺,有求必应。
最重要的是——他的父王现在不在这里。
姜武想像了一下庆王的儿子在收到这些礼物,再被人吹捧一番后的样子,不由得从心底感叹起来:“他逃不掉了。”
他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这一切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清醒,提防着美梦下的陷阱。除她之外,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
姜姬听姜武夸她,摇头:“其实那只是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换成是我想要的,我也不可能逃得了诱惑。”
如果……如果现在姜武要害她,她是不可能发现的。她在他身边,宁可只做一个女人。
而不是她自己。
616、贞贞()
白哥站在城墙上; 外面是望不到边际的商人、商队,还有无数的人。
市场又继续扩大了。而最不可思议的是; 公主城的市场全都是商人自建,而且并不混乱。
他曾在段大夫那里见过一部《商律》; 还有两部增补版。单是这一部《商律》就不下千条。
他在鲁国时就知道鲁国商业兴盛,却从来没有细究过它到底是怎么兴盛的。
本来商人这类人也不用他去关心,去思考,哪怕商人能搬动天下之财,可他们对国对家并无忠心,见利眼开,并非良民。
国家要想安定; 百姓就必须各归其位。
徐公曾经对他说过; 这世上的人最好只做两件事。
百姓种地,士人读书。
这下,天下才能安安稳稳的,哪怕皇帝不贤明; 臣子不忠心; 天下也翻不起大浪来。
所以哪怕徐公并不爱读书,他也要求他门下的所有人都必须读书。
白哥当时还很惊讶:“师父,原来你不读书啊!”
徐公很坦然的问他:“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读书读个没完了?”
他说,人可以爱看书,但不能尽信书,不能认为书中所写的全是对的。书也是人写的,哪怕是他; 都不能说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又怎么会写成书后,书中所言就半丝不会错了呢?
但是,只要人们信奉书中所言,认为书中所写的全是对的。
“他们才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惹事生非。”徐公笑着对白哥说,“你看外面,人人都觉得多读书,读了许多书后,自然而然就能变成无所不能的人,可那空耗的日月,无数的光阴,全都浪费在了案牍之间。眼前所见无过百米,生平所见不出家门,这哪里叫人才?只是猪狗而已。”
痴长肉,驯顺听话。
徐公说,每日劳作,亲手赚来养家活口的粮食,远胜过那些闷在家里读书,只凭父母姐妹工作养活的傻子们。
可正因为这样的傻子多,国家才能这么安定。
——如果有一日,这世上只知案牍劳形的人少了,辛勤工作的人多了,那这天下就不会这么安定了。
今时今日,白哥才明白徐公话里的意思。
以前他不明白。那些辛苦做工的人,怎么能说比读书的人更好呢?读书确实更有出路啊。他们读了书,才能展示自己的才华,才能成为名家弟子,再不济也能在乡野之间受人尊敬。有识之人,总比不读书的愚昧之人更好。
虽然他也知道凭读书出头的人是凤毛翎角,剩下大多数人都只是浪费时间,浪费家里的钱,可能到死都是一事无成。
但这并不能说明读书无用!
《商律》那千条内容,白哥没有一条条去细看。他只知道因为这部《商律》,不管是在此处,还是走到外面的鲁商都使用同一种度量衡。
一斗米是多少,一升盐是多少;一两金兑几两银,一两银又兑多少铜钱。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尺寸又是如何界定的?
还有一本《数学》也在不知何时何地,上面的数字如何加减,如何成倍数,又如何除尽,等等,这些本来好像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的东西,也变得人人都开始使用了。
鲁字更不必说,早就跟着鲁商行遍了整个大梁。
白哥就记得曾在徐家看过一篇文章,认为鲁字的出现,意味着智慧的传播开始从上到下了,以后懂得智慧的百姓会越来越多的。对世界而言,这是好事,对他们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徐公曾对他说,摘星公主是天降帝星。
“她本是女子,若无此心,那也最多一世富贵,在男人的笔墨间留下一个名字。”
“只看鲁字与鲁纸,就足以称帝了。”
“若他是男人,我绝不会让他踏进凤凰台一步。早在听说此人之后,就要取他性命了。”
徐公摇头感叹:“仿佛冥冥中注定了,她会来,她有意帝位,有意天下,她有才干、有智慧、恰逢其时。若这天下不给她,反倒是我等的罪过。”
白哥反驳:“您当年只想让她当皇后,扶助大梁!”
“是啊。”徐公点头,“但她不愿意啊。我与她之间,跟我与你之间不同的。我让你当什么,你就要当什么;但我让她当什么,她不想当,我就拿她没办法!”
白哥带着一股不忿,一股不甘,来到了公主城。
但他越看越绝望,认识公主越多,越无能为力。
一部《商律》,搬动了一国之财,把她给世间的智慧散播出去。哪怕没有听过她名字的地方,也得到了她的恩慧。
这是何等的大德?何等的大功?
他宁愿为她封圣!
可她意不在此。
难道日后这天下真的会迎来一个女皇?
他在城墙上徘徊不去,也没人来赶他。
这时,下面来了一个侍人,请他回宫去。
“公主有事相商,还请公子随我来。”
公主城,摘星宫。
姜姬见到白哥,让他坐下,问他愿不愿意去万应城见黎青河。
白哥无可无不可,问:“公主有意万应?是想怎么收服此城?”
姜姬:“当然是围起来打到它服啊。”
白哥听了气怒,哪怕明知她在逗他也忍不住气,索性站起来去外面冷静了一会儿才回来,先向姜姬请罪。
“没事。”姜姬说,“你不过是不习惯而已。”不习惯对着一个女人下跪。徐公来之前肯定已经把利害都给他讲过了,结果就把白哥这傻子给震住了。
三观颠覆。
他从没想过徐公会这么早就“投降”,他以为徐公无所不能,最后肯定是她认输,徐公赢,天下照旧安定。
哪怕皇帝倒了,他都不认为徐公会倒。
徐公在他眼里就像真理,像太阳,永远不会倒,也不会错。如果徐公死了,肯定会被白哥捧上神坛,当神人尊敬。
但活着的徐公当着他的面“认输”了,他就接受不了了。
于是,不是徐公的错啊,肯定是她的错!
这就“怨恨”上她了。
姜姬倒是有点嫉妒了。徐公是真疼这个小弟子啊!他把白哥养得如此纯善,此时又越过徐家众人先一步把他送到她身边来,让他“立功”。
她并不讨厌白哥。因为他也真被徐公养成了一个君子。天地道理都长在心里了,他不但以此来约束身边人,同时也约束着自己。奇特的是,这份真善从来不打折扣。
就连徐公以前想利用她和三宝,他都能背着徐公把她和三宝送走。
因为他觉得徐公做得不对。哪怕那是徐公,哪怕把她送走可能会给徐家招祸,可不能因为未来她有可能会有害于徐家就放纵徐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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