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流民会变成流匪,他们四处流窜,会让百姓们的生活苦不堪言。百姓们不敢出门,哪怕在村子里也担心流民入村抢劫。因为流民多是青壮,流民为祸,村中的女人和小孩子受害最深。
现在听到庆贼被花将军破阵,都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可不出几日,又听说花将军被庆贼害了。
遗尸于野,被心腹捡走。宝马、头冠、宝剑都丢在了战场上。
听到这个消息后,万应城街上就有人当街哭号。
黎家也是受惊不小,黎青河命人再三查探,最好能追索到花将军的心腹,见到花将军的尸首。可又听说花将军的亲兵也都被打得不知去向了,死的死,伤的伤。带走花将军尸首的忠仆极有可能是已经逃走了,活下来的人想替他隐瞒去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不止一人说,确实看到花将军的大旗与庆贼的大旗冲到了一起。
后来周围太乱了,没人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花家将旗突然倒了。
然后就再也没人看到花将军的身影,连他身边的亲信也不知所踪。
而有人亲眼看到花将军的爱马在战场上四处奔逃,哀鸣咻叫,辨认倒下的尸首,马首拱过叠堆倒下的尸首后,可能没有找到花将军,最后跑到战场外面去了。
至于花将军的头冠与宝剑也被庆人捡起了。
桩桩件件,好像被人亲眼目睹,不容狡辩。
黎青河就算不想相信,也要信了。
所以确实两边将军遇上了,经过一番厮杀后,花将军武艺不精,被斩于马下。
黎青河不由得叹气。这样的死法当真可笑!花万里如果早知今日,就该更勤奋练武,而不是读一读兵书,学会调兵遣将就算了。
就算黎青河相信花万里已经死了,可他嘴上也不能承认。不但不承认,还要命人继续搜索救援花将军。他只承认花将军被打败了,但他不承认花万里死了。
他坚持,花万里是受了重伤,被心腹救走了。
为此,他还命人在街上宣传此事,看到有百姓替花万里服丧挂白就喝止。然后大张旗鼓的从府中取出名药,又宣传要去请名医,然后天天派人出城搜索花将军的踪迹,如果碰上了,一定要把药送给花将军治伤啊。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城中的气氛就稍稍变好了。之前花将军的将旗刚刚倒下,传说他被斩死后,黎青河在城墙上听到这个消息就有点站不稳了,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就看到城墙上的士兵守将们个个如丧考妣,泪流满面,还有人跪下来以头碰地,呜呼哀号。
黎青河马上发觉这个势头不对,这才努力渲染花将军未死,已被救走。
花万里不是一个人,甚至花家也不止是凤凰台上的一个世家。
他们家不止是带兵的将军。这大梁带兵的将军何止千人?
花万里也不是一个会打仗的人,这大梁会带兵打仗的何止百人?
哪怕花万里焚城立威,力挫十数城,凭的也不止是他把一座城给烧了,而是烧城的是百代将门。他姓花。
花万里死了,花将军败了,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大梁花家败了。
滚滚长河中,能站在大梁身后的姓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在当代,本朝,花家可占一席之地。
甚至从另一方面说,花家比徐家更不一般。
因为没有徐公,日后一定会再有另一个张公,李公站出来居天下文人之首。
可花家没了,大梁要花多久才能再养出一个名将?一个百代将门,一个百战之师?
黎青河仍然不敢走下城墙。因为败的是花万里,而胜的是庆贼。哪怕那庆国大公子听说也受了重伤,被运回了庆国,可眼前这仗仍在打,庆人仍在跟不知名的人在打。
他们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到现在,黎青河已经看不懂了。按说胜负已分,那他们现在是在打什么?而且,到底是哪一伙人在接替花万里跟庆人打呢?
他们想打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又过了数天,终于有几股流兵边打边逃往这边来了。
黎青河连忙派人出城,把这一伙人往别处赶。结果万应城的兵将一加入进去,那两伙人竟然夹着万应城的兵将打。
黎青河在城墙上看得清楚,连忙鸣金收兵。
他觉得这些人来意不善!
莫非是有什么人在针对万应城?
难道庆人杀了花万里之后,就想对万应城下手了?
之后又有流兵往这边来,黎青河不敢再轻易派人出城,只命人在城墙上放箭袭扰,不许那些人靠近万应。
不出几日,万应城的弓箭就不够了。
又过几日,粮食也不够了。
万应城虽然屯着粮食,但像这样闭城快一个月是过去三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百姓家中的粮早吃尽了,世家存粮虽然有,但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也不敢把粮食拿出来。
黎家被百姓堵门哭求,黎青河被各世家的叔伯兄弟逼问,都在问他一件事:什么时候开城门?外面的流兵什么时候能赶走?
黎青河摇头,说什么时候能确定流民不会再往万应城来了,什么时候开城门。
但现在大股小股的流兵不停的往这边跑,今天来一股大的几百人,第二天再来一股小的几十人。源源不绝,打完还有。
应该是那边真的打完了,现在正是打扫战场的时候。所以才有流兵过来。
至于什么时候流兵不再出现,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现在逃过来的流兵因为万应城一直关着城门,他们没吃没喝的,只能往别的地方跑,不会在此地久留。如果万应城开了城门,他们就该往城里跑了,到时不止百姓受害啊。
各家的院墙能有多高?这些打惯了仗的兵匪们结伙翻墙进家,各家都敌不过吧?
所以,城门还要继续关着。
黎青河开始向各家“征粮”了。
只是征来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比缺粮更重要的是弓箭的短缺。哪怕能造出箭身来,箭头却没那么快。万应城也没那多么多的铁匠。
此时此刻,白哥向黎青河建议,可以向公主城“买”。
那里有粮,也有箭头。
黎青河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可以跟鲁国公主再多一层关系。现在想跟庆王交好已经不可能了,万应城在这里,左右都是强梁,他势必要择一方靠之。
既然不是庆国,那就是鲁国公主了。而且这一次,他还不能左右逢源。
现在庆国大公子杀了花将军,庆人就已经是整个大梁的敌人了。万应城也不能免俗,他再想跟庆王搞好关系也不行除非庆王能大义灭亲,把他的长子杀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635、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霍九弈从马上下来; 天边暮色四合,太阳落下去了一半,东边已经变黑了,几颗白色的星星挂在天上; 半个月亮像个银勾子隐在天幕中。
四周全是士兵。有的躺着,不知是死是活。有的坐着; 头垂到胸口; 一只手臂抱着一杆□□或大刀,倚着; 不敢放开; 如果现在有人扑上来; 他立刻就会挥刀捅枪,半点都不迟疑。
有的是战场上的兄弟,下来了也坐在一起,挤在一起,像一群奶狗乳羊。
有的独来独往,挑一个四下不靠; 周围没人的地方才敢坐下休息。
风中有尸臭味、血臭味; 还有烧糊的草味、木头味。顺着温暖的春风在这天地之间徘徊着。
霍九弈也不进帐篷,把马撒开后; 拍着它的长脸说:“别瞎跑; 跑远了小心被人杀了吃肉。一会儿喂你吃饭。”
马儿顶顶他,小跑步的溜达开,找到一丛草就开始掏地。有时草根水分更足; 而且保不齐草根下就可能有水。
霍九弈这马是家里给的,优选良种,天生的战马,能打能扛能跑,识途通人性,比狗还机灵。
霍九庶从家里跑出来,妻子小妾都没带,只带了这马。
他看马儿没走远,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旁边的地,喊亲信坐下来说话。
亲信摇头:“坐下来就站不起来了,我不坐。有事你说。”
霍九弈:“饭做了吗?”
亲信:“没找着水,今天不能煮了,大家都吃干粮。我们跑太远了,这附近不太熟。”
霍九弈骂了一句,又问:“花家那边跑了多少?”亲信:“不到三成吧。今天又有人找过来了,要投到你门下。花万里死了,除了没蛋的跑了之外,剩下的都想替他报仇。”
霍九弈冷笑:“他还挺得人心的。”
亲信皱眉,教训他:“这话你不该说。不看他,好歹也看一看花家百年声誉。再说他总比他爹强,是死在战场上的。是个英雄。”
霍九弈翻了个白眼,没敢告诉他这亲信,那花万里不是死了,而是假死跑了。当然,如果他不肯假死,那就只能真去死了。幸好他没那么傻,非要抱着花家的招牌不撒手。
公主这一手真是高明。
不但送走了花万里和花家,还把庆国打成了贼。这下,那个还在凤凰台抓着皇帝做美梦的庆王要傻眼了吧?他想要当皇帝,那要先把头上的污名洗一洗。
可他那个儿子现在“名气”这么大,又占了河谷要地,身边有人有粮的,庆王要想杀他,可没那么容易。
亲信问:“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霍九弈是哪怕一辈子都在战场上东奔西突都不烦的,不过他也知道带兵要张驰有度,不能一味死用人家,要给人家休息的时间。
“等把这些大股的都给打散了就可以回去了。”
亲信皱眉:“大股的只是打散了他们,那……”数千人打散成几百人、几十人的小股流兵匪徒,他们跑出去,那附近的城池就别想安生了。
亲信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霍九弈的计谋之一,就没有再劝,转身去颁令了。
告诉大家,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只要把眼前这几伙人给打跑就行了。
公主城附近最近跑来不少流兵和流民。
姜武每天带人巡视,他手下的士兵也都没闲着,天天在外面巡游抓人,抓回来的都送去干苦力了。
公主城就说,今年因为抓了许多流兵,所以干苦力活的人已经够了,去年服役的人可以提前回家了。如果是因为犯了罪才被抓来服苦力的,可以掏钱免罪,掏够钱以后也可以回家了。
这算是“德政”,很值得大吹一波姜姬的仁慈宽厚云云。
除了专门以干苦力活为生的人有些发愁之外,剩下的人都很高兴。因为犯罪而不得不被抓来干苦力的也都连忙写信回家,求家人亲友赎他出来。
城中匠人最近接了不少活。铁匠都是箭头、枪头;木匠则是箭杆、枪杆等。
姜姬没有限制商人买卖武器,但她不许卖粮给万应城。
“刀枪箭可以卖他们,粮食不行。”她对卫始说,“就说……粮已经被人买走了。”
卫始记下来,问:“那粮卖给谁合适呢?”
显然这是要替万应城黎家再找一个对头。
“就说卖回河谷了。”姜姬道。
卫始问,“这样合适吗?他们会不会不相信?”
河谷会缺粮吗?
姜姬:“他们信不信不重要,但河谷肯定缺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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