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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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 第6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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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宾回到姜元那里后,有些忿忿不平,可他并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仔细观察着姜元的神色,觉得他甚至还有一丝愉悦和轻松。

    看来“夫人”果然是他杀的。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污点,但何必如此着急呢?大概是想在进莲花台前处置掉她吧,不然等回去之后,到底要不要让她当“夫人”呢?

    现在没了“夫人”,那个男孩就不值一提了。如果其母是夫人,就算是农民家的女孩子,也算来历清白。现在人已经死了,说他是奴隶生的就是奴隶生的。

    一直到天快亮时,冯宾才回到冯家的车里。冯甲已经醒了,披头散发的正在骂冯?。冯宾进来,满脸疲惫,对冯甲说:“要出发了,你去跟车,我要睡一觉。”再看冯?的剑放在一旁,上面还有血污,冯?的脚和衣服上也有草梗泥土,道:“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冯?正在喝汤,他要饿死了,此时放下碗,一抹嘴,笑道:“爹,你不是想要那小子的命吗?”

    冯宾皱眉,坐下说:“你今晚去杀他了?在哪里?”

    冯?道,“他趁夜杀了陶夫人,我恰好在那里,就追过去了。”

    “人杀了?”冯宾道。

    冯?摇头,“刺了他两剑,人叫跑了。”

    “跑了,就不要管了。”冯宾道。

    冯甲道,“今天怎么了?在大公子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冯宾摇头,沉吟片刻,看向冯?:“……你观女公子,是何等样人?”

    冯?放下碗,郑重道:“其心之高,可比山岳,其心之深,可比幽渊。”他沉思道,“我与她相处数月,其心性举止,或可称聪慧,却也无特异之处,但……”他看着冯宾道,“姜元与她相比,虽为父女,殊不及也!”

    以前冯?这么说,冯宾与冯甲都不以为意。但今天,冯宾却信了。

    他把姜姬刚才是如何处置那个从人,如何对姜奔、如何对焦翁,全都告诉了冯?与冯甲,叹道:“她当时要焦翁砍其双手……”陶夫人曾是姜元的女人,姜姬要砍那人的双手,可以说是在维护其父。这就堵住了冯宾的嘴,让他不能再维护那个从人。而手被砍掉后,那人自然而然就会相信她的威胁。

    “姜奔从今之后,应该也会成为她的从人了。”冯宾道,“姜武刚刚受伤,她就立刻能把姜奔重新拢回来。这等心计,这等……令人心惊!”

    冯甲都有些愣了,半晌才道:“……颇类其母。”

    冯宾道,“如果当年永安公主能有女公子如今的能耐,现在留在凤凰台的就不是朝阳公主了!”

    冯甲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说姜姬有这样的野心吗?

    只有冯?,自己吃完饭,叫来从人侍候他更衣洗漱,再拿起仍沾着血渍的宝剑,又准备出去了。

    冯宾叫住他:“你又要去她那里?不要去!”

    冯?回头要说话,被冯甲拦住,说:“你去,我来劝你爹。”

    冯?走远,听到冯甲在他后面对冯宾说:“你我都不喜冯营,怎么如今你却要学他吗?”

    冯宾道:“如果女公子是个男儿,我绝不拦他!”

    冯甲道,“她手中不是还有个姜旦吗?若姜旦长成后有她三分,也足够了。”

    冯宾道:“若是她,你当姜旦能长大吗?”

    冯?走在路上还在想冯宾的最后一句话。

    会吗?

    他想起之前他把姜旦送回去时,姜姬一夜没睡,双眼红肿,见到姜旦仍露出温柔的笑,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哄他睡觉。姜旦问起陶夫人,姜姬轻声说:“她去给你煮汤了,睡吧。”

655、带兵而至() 
    购买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时后可以正常阅读^^  她笑着跑起来,姜武早防着她; 紧紧跟上; 笑话她:“终于会穿木屐了?”

    沿着缓坡; 她跑到了另一座山的西面,姜武突然喊住她,“等等!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他说的没错,山脚下不是来了一个人,而是来了一列车队。

    从人突然在车外喊,“冯公,那边山上有人。”

    冯丙从车中下来,望着远处的山坡,“叫展用来,让他看看那是什么。”展用是他的队伍里能看得最远的人。

    展用坐在马上,被人一叫就赶紧跳下来; 他比旁人矮小,却有一双猿臂,尤擅强弓。他跑到冯丙身边,冯丙指着那边道:“你看看那边是什么。”

    展用举目远眺; 少顷便道:“冯公,是一位小公子带着一个从人; 从人举着罗伞。”

    罗伞?!这种地方,什么人会用罗伞?!

    冯丙高声叫道:“快牵马来!展用与我来!”

    立刻有两匹马牵来,冯丙与展用飞身上马,展用要配弓箭; 冯丙制止他道:“不可!”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带着弓箭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他不但不让展用带弓箭,还把自己身上的剑和匕首也给取下来了,还特意取来帽子戴上,“走!”

    “他们过来了!”姜武咬咬牙,他知道这两人骑的是马,以前来村里抓男人的军队就有人骑马,骑马的人跑得快,他们跑不过马。

    “你站到那边。”姜武握着手里的伞柄,只要等他们下马……

    姜姬听他的站到不远处,遥望着来人。

    冯丙与展用策马很快就来到这两人面前,当看到那个静静矗立的女公子时,冯丙浑身的血都要沸腾了!在这样的乡野之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位雅致的女公子?

    姜武向前一步,大声喝道:“来者通名!!”

    冯丙忙道:“通州冯氏,冯丙。”

    展用是从人,自然不必报名。

    姜武也没有开口。冯丙只看姜姬,她的眉眼之间,竟然与……

    姜姬记得姜元教过,“姜姬。”

    姜姬!

    冯丙激动的就要上前,姜武抓住时机把伞猛得扫过去!展用一直盯着姜武,从后面抓住冯丙的衣服往后使劲一甩,两人顿时滚地葫芦般滚下山坡,姜武趁胜追击,举着伞连连横扫突刺,展用只得拖住冯丙连滚带爬,靠近马时,姜武趁机击中马的鼻子,惊走的马。

    马咴咴叫着跑了,姜武见马跑了,回身扛起姜姬就跑,手上还拖着那柄伞。只是伞盖早在刚才的打斗中掉了,正好只剩下毛竹柄,当棍子使还有些嫌轻呢,他大步如飞,转眼间就跑过山坡不见影子了。

    展用此时才把头昏脑胀的冯丙扶起来,“冯公无恙?”

    冯丙扶着头,刚才跌得浑身疼,喘道:“人呢?”

    展用摇头,“跑了。”他去捡了那掉下的伞盖,拾回来给冯丙看。

    “九十九道伞骨。”冯丙摸着伞盖,欣喜的笑起来,“天佑我等啊!”

    既然找着了,那也不必急了。冯丙被展用扶下山坡,更衣、梳头,还让车队的从人全都换了新衣后,才整整齐齐的向前走。

    “就在这里了,慢慢找,如果遇上人,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们,更不可失礼!”冯丙道。

    姜武扛着姜姬在山中绕了两圈才气喘吁吁的向家跑。离家不远,姜奔已经听到声音迎过来了,经过兵祸,一看到姜武神色不对,姜奔吓得声调都变了:“是不是当兵的来了?!来抓人了吗?”

    他喊出来,顿时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姜谷、姜粟从屋后出来,满面惊惶;姜元从屋里出来,一脸严肃,陶氏整个人都吓瘫了,却最快反应过来,对姜谷和姜粟喊:“立刻把粮食装进袋子里给他们!”然后扑到姜元脚下抱住他喊:“你快跑!快带着粮食跑!”

    姜谷和姜粟立刻转身去拿粮食,姜奔去看姜元,而姜元却伸手对姜武说,“把姜姬给我。”

    姜武刚要把姜姬递过去就被她在脖子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一僵,手又收了回来,仍旧抱住姜姬说:“不是、不是兵。”

    姜元仍伸着手,“把姜姬给我。”

    这一次,姜武不敢违抗了,姜姬就抢在前面从他怀里滑下来,自己走向姜元,“爹爹,是一队人,有人看到了我们,说他是……”她模仿那人的语调,“通、州,冯、家,冯、丙。”她问,“是认识爹的人吗?”

    姜元笑了,把姜姬抱到屋里,对陶氏说:“不必害怕,姜姬的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给她重新换一身。”

    是冯家先找来吗?莲花台下八姓,竟然是冯家先来找他,看来冯家已经不敌蒋家与赵家了。

    接下来的时间,姜元一直独坐在屋里的床上,陶氏不敢回屋,只好和姜谷、姜粟留在做饭的地方。姜姬已经换过了衣服,姜旦在她的床上睡觉,她在小窗前跟姜武说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不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声、车轮的辘辘声。

    “他们来了。”姜姬说。

    姜武:“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不过说不定能知道……‘爹’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也能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他们,特别是……对她。

    “公子!元公子!元公子啊!!”冯丙远远看到慢慢踱到廊下的姜元时,激动的滚下车,哭喊着扑了过来,他五体投地的趴在廊下的泥地里,捶地大哭,不管化冻的春泥沾在他的衣服上,连脸上都有。

    而随他来的人也都纷纷五体投地的跪下来,哭声震天。

    屋里、屋外的人全傻了。

    姜姬巴着窗户,僵硬的慢慢回头,发现自己没听错,回头问姜武:“他们在哭?!”比上坟哭得还惨。

    姜武愣了一阵,眼圈也慢慢红了。姜旦被吵醒,也哭起来。

    姜姬只好去抱姜旦,轻轻拍哄他,对姜武说:“你不要哭,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屋后的陶氏、姜谷和姜粟也全都哭了。

    但直面冯丙的姜元却只是红了眼圈,他望向莲花台的方向……那里他从来没去过。

    “不要哭了,进来坐吧。”姜元说。

    冯丙爬起来,自惭形秽不肯进屋。“进来吧,这种地方还有什么好讲究的?”姜元看冯丙不动,竟然自己走到廊下来,冯丙立刻爬了上去,像姜武和姜奔一样,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木屐和袜子也脱了,就剩一条裤子。

    “元公子……”他哽咽道,“公子……受苦了……”

    姜元不为所动,问:“冯公,为何而来?”

    冯丙猛得抬头,满脸狂喜之色,“元公子!那伪王……就要不行了!!”

    就算姜元再沉着,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受到震动!他往前倾身,露出一丝急色来。

    冯丙说得很快:“旧年七月,大暑,就听说那伪王久卧台城无法起身,一直到十月,才由人扶着到将台与王后和蜀夫人同乐。不过听宫人说,伪王从头到尾连句话都没说,一直由王后扶着坐在那里!他连独自坐起都不行了!”

    姜元的手紧紧按住膝盖,仍然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从他父亲被赶出莲花台后,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父亲已经死了,他也比父亲当时离开莲花台时的年纪更大了,他本以为……或许到他死之前也等不到那伪王的死讯,难道……上天在怜惜他们父子吗?

    莲花台,那是鲁国的王宫。姜元的父亲,乃是先王与王后的公子,他本该继承王位,却在先王死后,被王叔撵出了莲花台。

    对姜元来说,莲花台是一个梦中才能去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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