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仪韵正要开口,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请姑娘莫要胡言,宁姑娘在数目时,绝无可能作弊。”
宁仪韵一回头,见不远之处立着的,果然是她许久未见的杜舒玄。
杜舒玄一身直缀,立在离宁仪韵不远的地方,一向温和眉眼,难得的显出气愤和冷意。
他冷着声音说道:“请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才是,宁姑娘不可能在数目时作弊。”
周围的人原本对这女子所言还是将信将疑的,一听杜舒玄发了话,他们就选择相信这位年纪不大、却德高望重的围棋大师,杜舒玄。
宁仪韵看见杜舒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杜先生来了?”
那女子却道:“这位公子,你又是哪个?你凭什么说她不可能作弊?
方才,我看的明白,就是她做了弊的。
你们俩是认识的?既然是认识的,那你当然会帮着她了。你是因为认识她,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她。”
杜舒玄声音沉沉,身长玉立,单手负在身后,周身散发着学者的儒雅和大师的气度:“杜某不才,在国子监任了博士一职,教学生们围棋。
今日,宁姑娘的这一局,杜某从头看到了结束,宁姑娘确实赢了,赢的目数同数目的结果是一样的,是以,杜某可以确定,宁姑娘在数目时并未作弊,而是姑娘你胡言乱语。
杜某可以在此作证。”
那女子脸一红,强行分辨道:“你同她认识的,你作证不算。”
杜舒玄声音越发了冷了,说道:“杜某三岁便启蒙学围棋,如今已有二十载。
在杜某心中,围棋一道庄重严肃。杜某自论在围棋一道上从未做过任何假,也从未说过任何虚言假话。”
周围围观之人,有人说道:“既然是杜先生这么说的,那就应该没错了。”
这人冲着那女子喊道:“姑娘莫要纠缠了,你大约是看错了,看错了就看错了,若是再坚持下去,旁人还会以为姑娘是故意胡言诬陷人呢。”
那女子脸色又是一白,指着杜舒玄说道:“这些都是你一张嘴说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口说无凭。”
这时,旁边一张棋桌上有人大声喊道:“姑娘,你大概不是京城人士,不知道这杜先生是谁吧?”
那女子愣了愣,她到京城确实不久,莫不是这杜先生有什么来头。
旁边那桌的人,见这女子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便接着说道:“他不仅是国子监教围棋的先生,更是有”围棋圣手“称号的围棋大师,你别看他年纪轻,在围棋上造诣不凡,品行举止也都得到世人的称赞,我们都信得过他的。”
“是啊,是啊。”有人喝道。
“刚才我看见杜先生一直在看宁姑娘下棋,确实是从头看到了底。”
这时,坐在宁仪韵对面,同宁仪韵对弈的对手也开口道:“这位姑娘,同我对弈的宁姑娘,也是一位围棋高手,前几日刚刚得了青娥妙手的称号,还是皇上给封的称号。
宁姑娘棋力高明,我是自叹弗如。
方才那一局,在数目之前,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输了几目,但是能确定,我输了不少目数的。
这位姑娘说宁姑娘在数目时作弊,那便是个笑话,因为宁姑娘赢了那么许多目数,她根本就没有必要作弊。
姑娘莫要再纠缠了,若是看错了,道个歉离开便是,若是故意诬陷人,就怕姑娘自个儿成了个笑话。”
那女子顿了一下,随即眼眶中便浮出了几许水汽,方才神情中的得意之色,早已全部消散,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咬着唇说道:“我初到京城不久,确实不认识杜先生和宁姑娘,刚才大约,是我看错了,以为宁姑娘在数目之时作了弊,我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不想竟然得罪了杜先生和这位宁姑娘。”
说着,她眼角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离开就是。”
这女子含着泪,提着裙摆,就走出了棋馆的大堂。
宁仪韵在心中暗道,自己还什么的都没有说呢,这女子就自编自演了那么一出,到最后,连个道歉都没有。
不过这女子已经跑了,宁仪韵便不再多想,转向了杜舒玄。
“杜先生,”宁仪韵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杜先生今日得空,到棋馆里来看看吗?”
杜舒玄一听宁仪韵同她说话,方才眉眼中的冷意顿时冰消云散,他点了下头:“嗳,今儿得空来了。”
“杜先生,我们到一边儿说话。”
宁仪韵说着,把杜舒玄往大堂一角的空地走过去。
杜舒玄亦步亦趋的跟在宁仪韵的身后,脸颊竟然不知不觉的红了。
方才那个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围棋圣手忽然不见了,转而成了个面对心仪女子不知所错的青涩少年。
杜舒玄在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大约已经中了心蛊。
自从那一日,宁仪韵告诉他,她对他并没有男女情意之后,他心灰意冷,仿佛他的生命便如同这围棋一般,只有黑和白,失去了鲜活色彩。
在他的黑白世界之中,他时常绝得孤寂和清冷。
但他不敢去找她,不敢去见她,他怕看到她,他又会不知所错,又怕看到她时,想到她对自己没有男女情意,自己会更觉悲伤难过。
他躲在自己的黑白世界之中,每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心里清清冷冷。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在男女之情上,实在有些懦弱了。
近日,他每日都浑浑噩噩的活着,然而关于她的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传到他的耳里,仿佛那些关于她的消息,像长了眼睛一般的,故意飞到他的耳朵里,让他逃不开,也躲不掉。
今日,他给学生们上完了课,便上了街,不知怎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脚步已经踏进了珍珑棋馆的大门。
他站在珍珑棋馆的大门之处,随意往里一扫,就看到了正在下围棋的宁仪韵。
她娇美的容颜,正是他藏在心底,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思念着,回味着,肖想着的。
他的心弦又轻颤了起来,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湖,又翻腾起波浪。
不自觉的,他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他依旧不敢靠得太近,在离她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看着她。
他在看她下棋。
有人发现了他,同他行礼打招呼,他便随意的回礼应付,好在众人都以为他是在是在看棋局,没有起疑心,也没有请求他指导下棋。
而她专注着下棋,他离得又还有些距离,所以她也没有没发现他。
他便一直这样默默着看着她下棋。
他在看她下棋,其实更是在看她,这棋面并不复杂,她的对手实力远不如她,对于他而言,只要偶尔瞥上一两眼,就能知道盘面的情况。
他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看她素手纤纤落子,看她娇美的容颜,看到泰然自若的神情。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他远远的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便也觉得满足了。
宁仪韵把杜舒玄带到了大堂之中一小块空地。
“杜先生,谢谢你放才帮我解围。”宁仪韵说道。
“不必客气,”杜舒玄说道,“那女子不知为何竟污你在数目时作弊,我既然看到了,自然是要说话的。”
“杜先生今日不用给学生上课吗?”宁仪韵问道。
“课已经上完了,所以出来走动走动,”杜舒玄脸颊绯红,压着自己的心跳说道,“棋馆我也有一阵子没有来了。”
杜舒玄顿了一顿,咽了口唾沫,鼓了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日后,我若是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到棋馆里来,宁姑娘可欢迎?”
宁仪韵一愣,除了杜舒玄对她的爱慕之意,她无法接受以外,她对杜舒玄一向是十分尊敬和欣赏,若是可以,她很想像朋友一样同杜舒玄相处。
只是,之前她拒绝了杜舒玄的心意,现在两人之间难免有些尴尬,而且,她也不想让杜舒玄误会,误以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可能性。
宁仪韵斟酌了一下说道:“杜先生棋艺高明,品性高洁,我一向很敬重杜先生的品行,也一直钦佩杜先生的棋艺,自然十分欢迎杜先生来珍珑棋馆。
况且,杜先生是”围棋圣手“,杜先生能到珍珑棋馆,珍珑棋馆蓬荜生辉。
不知道杜先生是否已经知晓,我其实是这珍珑棋馆的东家,杜先生能来棋馆,我这个做东家的自然求之不得。”
宁仪韵认真的说道,她这么说既是告诉杜舒玄,她欢迎杜舒玄到棋馆里来,但是表明了自己对杜舒玄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意。
她希望杜舒玄能明白。
杜舒玄双目一垂,低垂的眼眸之中是落寞和清冷。
“好,我明白了。”杜舒玄说道。
随后,杜舒玄又抬眸说道:“说起来,我也一直不知道你是珍珑棋馆的东家,我也是近日听旁人说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一句恭喜。”
“宁姑娘恭喜你,”杜舒玄说道,“先是得了青娥妙手的称号,之后,珍珑棋馆又得了皇上的赏赐。”
宁仪韵浅笑道:“多谢杜先生了,我这”青娥妙手“同杜先生这围棋圣手的差距还大得很,我还得再加把劲,在围棋上再精进一些才是。”
宁仪韵和杜舒玄在棋馆里说了一会儿话,杜舒玄便也告辞离开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卢府长房院中。
“真是晦气,看来我同那珍珑棋馆命里相克,”那在珍珑棋馆试图诬陷宁仪韵的女子,坐到桌边,柳眉一竖,气恼道。
“珍珑棋馆?邢姨娘去了珍珑棋馆?”屋内的丫环宝瓶说道。
原来这位在珍珑棋馆中污蔑宁仪韵的女子,正是卢修远的排行第二的孙辈,卢越柏新纳的小妾。
这小妾姓邢名蕊儿,是吏部尚书邢栋一个外省远房亲戚家的女儿,因为家中出了变故,所以才到京城投奔了邢家。
虽说是亲戚,但是关系很远,而且家境普通,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她投奔到邢家,邢栋和邢夫人也没有在意,只是留在府里养着。
后来,邢夫人得知卢府卢丞相的大儿媳卢林氏,要给自己的次子纳妾,就想把这个远房亲戚邢蕊儿送到卢府,给卢修远的次孙做个小妾,这样一来既可以拉拢卢府的关系,也算是妥当安排了邢蕊儿了。
于是,邢夫人就去问了邢蕊儿,愿不愿意进了卢府当个小妾。
邢蕊儿小门小户出身,刚刚进了京城没多久,已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这会儿听说是丞相府,那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门第,进了丞相府,就意味着荣华富贵,奢侈的生活,同她以前那种小门小户的日子相比,天差地别。
即便是当个小妾,她也是愿意的。
况且,现在这卢越柏还没有正式夫人,她是他的第一个姨娘,她进了府,也就是他唯一的女人了。
论资历,她是排行第一的妾室,就算后头正室进了门,她资历深,和卢越柏又有了情分,这日子也是不会差的。
邢蕊儿在心里打了一通算盘,便应了下来。
“今儿和应妈妈一块儿上了街,路过珍珑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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