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册卷宗没有了,是因为府衙的一个屋子走了水。
这册卷宗没有了,是在京城府尹顾志云的任期上没有的,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要说承担责任的话,也会落到顾志云的头上,有顾志云背这个黑锅,跟他邢栋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邢栋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目光闪烁的看着顾志云。
顾志云似乎想了很久,一咬牙说道:“好,好,就照邢大人的法子办了。”
邢栋心中十分得意,呵呵的说道:“本官只是打个比方,可没有给顾大人出什么主意啊?”
顾志云说道:“那是自然,下官省得。”
说罢,顾志云又道:“时辰不早了,下官不敢叨扰邢大人太久,便先告辞了。”
邢栋呵呵一笑,得意之色攀上眼角眉梢:“想来顾大人还有事要做,本官也不留你,本官让人送你出门。”
——
第二日,邢栋正走在吏部衙里的回廊上,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听到两个手下的官员,正在聊天。
“吏部的卷宗,咱们这自查自检,差不多要查完了吧?”
“快了,还有一小半,就快查完了。”
“嗳,剩下一小半,咱们查起来可点小心着些。”
“哦?怎么了,为何要小心着一些?”
“我听说府尹衙门自查自检卷宗档案,还自查自检出了事。”
“还有这样的事?自查自检还能出事?”
“可不是?我也是听人说的,昨天夜里,府尹衙门的一间屋子不知怎地走了水,起火了。
幸好,被值夜的衙役发现了,及时灭了火,所以没有波及到旁边的屋子,就只烧了一间屋子。
夜里,这屋子里也没有人,府尹衙门里没有人受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原来是这样,只烧了一间屋子,也没有人受伤,也算是运气好。
不过这和府尹衙门自查自检卷宗档案有什么关系?”
“恩,就是同这火灾有关。”
“怎么说?”
“你说吧,若是不自查自检,这些卷宗档案都在库房里好好放着的,平日无事,谁会把这些卷宗档案从库房拿出来啊?
就是因为要自查自检,这京城府尹顾大人啊,就把一册卷宗档案从库房里拿出来,拿到另一间屋子,亲自核对检查啊。”
“京城府尹亲自核对检查卷宗档案?”
“大概是因为府尹衙门的刀笔吏不够用,所以顾大人只能亲自帮着刀笔吏们一起核对检查,也有可能是这顾大人想亲力亲为,好显得自己对圣旨的重视,也好在定安侯面前表现表现,谁知道呢?
总之,这顾大人,是库房里拿出了一册卷宗,并且把这册卷宗带到了另一间屋子。
然后,他昨日没有看完,就把这册卷宗留在了那间屋子里,打算第二天再去看的,谁知道啊,谁知道啊”
“难道这走水的屋子,就是放这册卷宗的屋子?”
“可不是吗?这火灾虽然不严重,只烧了这一间屋子,但是却把这册卷宗给烧毁了。
你说说,若是没有这自查自检,这册案卷就会乖乖的躺在库房了,又怎么会这间走水的屋子里呢?
就是因为这自查自检,所以啊这顾大人才会把案卷从库房里取出来,放到这走水的屋子里。
一册卷宗也就没有了。”
“原来如此,没有人员伤亡确实是幸事,不过却烧毁了一册卷宗,今儿只怕这顾大人要焦头烂额了吧。”
“可不是啊,若是没有自查自检的话,只是卷宗就不会进那间屋子,也不会被烧掉了。”
“所以啊,我说我们近日,在自查自检卷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些卷宗啊要小心的放,烛火什么的的也要小心看管好,免得和京城府尹衙门一样弄毁了卷宗。”
“是,是。”
邢栋站在这两人两步开外的回廊转角阴影处,听到这两人说的话,嘴角慢慢往上勾起,笑容透着得意。
看来,这顾志云真的按照他所说去了。在府尹衙里的一间屋子,弄了一场火灾,又把火灾控制在这间屋子的范围内,让人及时灭了火,没有波及到其他的屋子,也没有为此伤人。
随后,这顾志云又谎称这一册卷宗,恰巧被他带到了这间屋子里来,最后,这卷宗在夜里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邢栋心中洋洋自得。
这顾志云真是个蠢的,这么一来,这顾志云就主动承认了,这册卷宗是在顾志云的任期被烧毁了。那么,这卷宗不见了,就同他邢栋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志云这黑锅真是背的好,他邢栋从此便同这卷宗毫无关系。
邢栋在心中大笑哈哈哈大笑三声,如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对天长啸。
邢栋往前一步,走出了阴影,他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二人在此聊天啊?”
两个官员回头一看,原来是他们的上峰,邢栋,便各自朝邢栋做了个长揖:“原来是邢大人啊”
“免礼,免礼,”邢栋说道,“交给两位这卷宗自查自检之事,处理的如何了?”
“回邢大人,”其中一人说道,“自查自检的事务已经做了大半,还只剩下一小半了,不出三五日,就可以全部检查完来了。”
邢栋点点头,和颜悦色的说道:“恩,不错,不错,你二人这件事情办的不错,要再接再厉,尽快把卷宗档案自查自检的事务做完了。”
“是,邢大人,”两个官员各自作揖。
“恩,好,好,你们去吧。”邢栋说罢。
两个官员又同邢栋作了揖,告了别,转身推开之际,两人同时在心里想,今儿他们的上峰邢大人,格外的平易近人,格外的和颜悦色。
——
又过了几日。
乔安龄命人把邢栋喊到了府尹衙门。
在府尹衙门的偏厅中,乔安龄坐在主位上,邢栋和顾志云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下首。
乔安龄说道:“我受了皇上的圣旨,来抽查京城三省六部等各个府尹衙门的卷宗档案。
这京城的府尹衙门便是我抽查的衙门之一。”
乔安龄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打开杯盖,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沫。
这次差事,是他向皇上请的旨,表面上他是在抽查京城三省六部的卷宗档案,实际目的却是为苏家行贿一案翻案。
现下,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按照预定的计策发展,接下来,便是
乔安龄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说道:“我到这府尹衙门来检查卷宗档案,却不想这卷宗档案竟然少了一册。
此前,根据府尹顾大人所说,这册卷宗,是因为前日衙门里一间屋子走了水,所以被烧毁了。”
顾志云闻言,连忙站起身,朝乔安龄作揖,说道:“此事是下官失职,是下官失职啊。”
乔安龄说道:“顾大人且先坐下,府尹衙门年久失修,这火灾天降也不能全怪得你,但是毕竟是在你任期发生的,该担的责任,你也是该担的。”
“侯爷说的是,侯爷说的是,”顾志云说道。
乔安龄说道:“顾大人,先坐吧,此事过后再说。”
待顾志云坐回原位之后,乔安龄转向了邢栋。
“邢大人,今儿我找你来,也是同这册案卷有关,”乔安龄说道。
刚才,听到乔安龄说的话,邢栋正暗自得意着,他心道,看来,这定安侯已经完全相信了这顾志云的说法,真的以为,这苏家行贿案的卷宗是被大火烧着的。看来,这卷宗丢失的黑锅,顾志云是背定了的,从此以后,卷宗丢失之事,同他邢栋便再也没有关系。
邢栋心中暗道,看来这顾志云是疾病乱投医,真的弄了一场火灾,又真的跟乔安龄说,这丢失的卷宗是被大火所烧的,这么张皇失措的病急乱投医,这黑锅他顾志云不来背,谁背?
至于这定安侯,看来也是个糊涂的,就这么信了这个顾志云的话。
邢栋在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他恭恭敬敬的,说道:“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乔安龄将手搭在椅子的扶手处,说道:“哦,是这样的,我听顾大人说,这丢失的卷宗记载的事二十年的一桩旧案,而二十年前,担任京城府尹的正是邢大人。”
邢栋微微笑了笑说道:“侯爷说的不错,二十年担任京城府尹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官。”
乔安龄也是微微一笑:“恩,这卷宗丢了,府尹衙门确实是要担责的,不过么,我们也得想法子补救补救,不能什么也不做,邢大人你说呢?”
邢栋答道:“是,是,侯爷,您说的是,卷宗没有了,我们需得做点什么,补救补救才是。
只是,侯爷,这卷宗都被烧毁了,还如何补救呢?
侯爷,您打算怎么补救?”
乔安龄说道:“卷宗烧掉了,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苏家行贿一案,发生在二十年前,顾大人对这个案子完全不了解,而我对这案子更是一无所知,我们之中也只有邢大人知道这苏家行贿一案是怎么回事了?”
邢栋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乔安龄说道:“不如请邢大人回忆回忆二十年前,这案子怎么回事。
这样吧,邢大人,你回去回忆回忆这案子的经过和详情。
随后,将这案子的经过和详情,写一份文书给我。
待我看过你的文书之后,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会命人按照府尹衙门卷宗的格式,誊抄一份。”
乔安龄顿了顿,转向了顾志云:“顾大人,你也写一份文书给我,写清楚,这卷宗被火灾烧毁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待我看过你的文书之后,我也会命人按照衙门卷宗的格式重新誊抄一遍。
到时候,你所写的和刑大人所写的,装订成一册,作为府尹衙门的一册卷宗,放入库房保管。
这新的卷宗就当是给烧毁了的卷宗作备书了。
这原本的卷宗已经烧毁了,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来弥补一二了。”
邢栋一听,心中一喜,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能仰天长啸,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原来的卷宗已经没有了,里面记载的供词,判词,以及种种细节详情,都没有了。
现在,让他写一份关于这苏家行贿案的文书,他岂不是可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些什么就写什么?
上天真是厚待于他,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让他颠倒是非黑白,顺便洗白自己的机会。
邢栋立刻说道:“侯爷说的有理,这个补救的法子甚妙啊,甚妙。
下官回去之后,立刻就回忆回忆,回忆回忆,将二十年前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细节详情都回忆出来,写成文书,交给侯爷。”
乔安勾了勾唇,淡淡一笑说道:“好,那就有劳刑大人了。”
邢栋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顾志云也说道:“下官明白,下官也即刻把走火烧卷宗的事情,写成文书,交给侯爷。”
乔安龄点了点头,又对邢栋说道:“邢大人啊,你在回忆和写文书的时候,若是有什么需要府尹衙门帮忙的,就直接找顾大人。”
“顾大人,”乔安龄又道,“若是刑大人有什么需要府尹衙门配合和帮忙的,还请顾大人配合一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