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集中汇报考察成果的时间,对宋迎辉说来没有什么想法。他从上车、离开平秋市几乎都没有任何准备,好在考察团经费够用,他日常所需都重新购买。
在车上一直在思考这次考察是机会还是领导对他的惩戒,无数次想打电话问问老领导秦廷峰,最后因为旁边坐着其他人,总算忍下来。后来也慢慢想通了,领导真要照顾他,会实现没一点消息递过来?如此,情况就是相反的。
那么,市里领导怎么会下这样的决心?难道在申项办项目的运作不容任何人质疑、不容任何其他意见?
必定是杨东轩在背后告黑状,肆意夸大、甚至无中生有才有这样的结果。
对杨东轩的恨自不必说,这些天稍有空就在琢磨如何能够将杨东轩扳倒,可又觉得每一种办法都有很大优势偏偏无法完全有把握。不论哪种办法,可借的力量终究是市里老领导,离开老领导之后确实没有好手段致杨东轩走投无路。一天,突然想到土地入股这事绝对有文章可做,也是杨东轩最大的软肋,但这事会不会是杨东轩私下做出的决策?
这个真拿不准,万一另有内情,自己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对这一事,他决心回申项办后先问问情况,也征求老领导的意见。
昨晚回家,也不跟谁联系,主要是想给申项办来一个突然袭击,看看申项办这半个多月来有什么变化。回到家,也要跟家里解释一番,毕竟之前突然离开外出考察,即使在电话里说了理由,回家还得细说清楚。
宋迎辉很想将申项办里跟自己有默契的两三个干部叫到茶楼问问,听他们说说这段时间的详细情况。至少回到家便无法出来,只得先看看再说。
早早起来,吃了早点往申项办走,进院子见里面没什么人,不知是都在各自办公室还是出去办事。征地工作想来才开始推进,而杨东轩搞的那个土地入股,是不是闹出大的风波了?有心到杨东轩办公室看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里面办公,随后想,如果杨东轩真出大事,自己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坐在办公室一时不知该如何打听申项办的情况,想了想,觉得将马洋叫到办公室来问问比较妥当。马洋负责的工作是他名下负责的范围,让马洋来汇报工作很正常。主要的是,当初马洋这个科长说他提名的。
马洋接到电话虽说大吃一惊,如今的申项办已经适应没有宋迎辉的存在,但转念想,宋迎辉毕竟是申项办的书记,不说之前的某些关系存在,自己如今的工作确实要对宋迎辉负责。便到楼上去,敲门。宋迎辉在沙发上喝茶,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等马洋进办公室、将门合上,宋迎辉站起来,笑着说,“马科长是喝茶还是热水?”
这是什么节奏()
按平秋市的工作节奏,五平方公里面积的征地工作,如果半年时间能够办理大部分就是飞快的速度,一年两年办理完毕都是正常。 哪怕之前杨东轩在会议上提过,要在多久之前完成征地工作,多久之前开始工业片区的基础建设等等,宋迎辉一直认为这是他作为新任领导的工作口号,实际怎么运作完全是两码事。
即使他突然离开的那次会议,宋迎辉质疑土地入股的补偿办法,也不觉得村民就会有人愿意这样做、村民会相信申项办给他们的承诺。平秋市地区政府各级几曾何时能够让村民新任如此?申项办运作银行贷款的事,宋迎辉是知道的,贷款的数额也知道,申项办运作所需最低资金他也能够估算个大概,资金缺口有多大宋迎辉心知肚明。
杨东轩干在这种情况下运作征地、拆迁补偿工作,要不是宋迎辉存在看热闹的心态,早拦阻这样的工作推进。谁想准备回来看热闹,看杨东轩尴尬,如今却听马洋说征地、补偿工作已经推进基本完全,只差二三十户人。
这是什么节奏?
而补偿房项目已经竞标完成,十二家公司在昨天进行奠基、剪彩,破土动工。这又是什么节奏?
宋迎辉顿时鼻头酸辣辣的难受,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这五平方公里里的村民都出在八十年代之前的思想状态?
那也不对啊,平秋市的建筑商老板什么时候这么高的工作效率,申项办许给他们多少好处才会如此配合?补偿房难道不需要工程款就开始建造?杨东轩是怎么说服这些老板,参与到这些过程中来?
在城南区,杨东轩确实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建筑商老板,金牛建设等几家公司宋迎辉也知道,而杨东轩在城南区运作的过程项目他也了解。扶贫小学也好、试点项目工程也好,那是有钱再建设,老板们当然乐意配合,如今,申项办筹集到补偿房的工程款?
几乎不可能的啊。
忍住自己的不适,宋迎辉知道马洋不可能跟自己吹牛说大话,这一切肯定是事实。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看着面前的马洋,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喝茶、喝茶。”
“谢谢书记。”马洋说,他看到宋迎辉的反应后,心里明白,也知道宋迎辉离开申项办这段时间,这里的工作推进太出乎意料,谁会相信征地补偿工作会有如此快速?补偿房项目说开始竞标就开始竞标,说开始动工就真的启动?当然,马洋也悟出一些别的,面前这位市里下派的书记,在申项办确实越来越处于尴尬之地,今后会有怎么样的发展趋势,也可隐隐判断。最难的是自己,要如何选择?
从某种角度说,自己如果舍宋迎辉而投向另一方,对方会相信自己吗?会得到认可并融进那个圈子吗?年后的那次大聚会,虽有人打电话约自己,但主任没有表示,时候也不留一句话。当时自己如果在市里,会不会过来跟大家聚一聚?还真不一定过来。自己如今选择离开宋迎辉的阵线,宋迎辉必然意味自己是忘恩负义之流,外人会不会也如此看自己?
宋迎辉在申项办给孤立,自己如果也给孤立了,如今这个科长能够干多久?还有没有机会往前走走?到体制里,走上这条路,几乎人人都没有退路可选。真要让什么将职位撤掉,别人肯定认为自己犯了大错。
没有犯错的领导不会直接给下下来,没有这样的例子。
即使是自己主动辞职,在别人看来都是因为犯了不可原谅的原则性错误,才给揪下来的。异样的眼光、无形中给排斥在外、背后嘀嘀咕咕的议论,都让人受不了。所以,马洋知道自己唯有努力争取上进,即使不能上进也要保住目前的位子。
所以,面对宋迎辉,马洋觉得真不是好事,却有无法回避。
马洋喝茶,宋迎辉心绪翻涌难平,思路一时找不到头绪。最急切的就是想弄清楚这一切的因由。“马科长,你是说申项办目前征地补偿工作进展顺利,在近半月里将九十五以上的村民户都办理好补偿手续?”
“书记,确实如此。在上周的会议上文主任通报了各村、各组的数据,还没有办理手续的户也通报出来。”
有具体数据支持这样的结论,确实不存在怀疑。当然,是在申项办内部会议进行的通报而不是向上级领导汇报的材料。宋迎辉自然明白,又说,“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马洋对土地入股的事情知道的仅是大致情况,细节不知,他手里也曾有指标转交给村里的人,但指标怎么到他手里却真没弄清楚。似乎就几个电话的沟通,指标就用出去了。这样跟宋迎辉解释他会相信吗?
“书记,我主要负责工会这一块,半个月来主要统计申项办干部的个人资料、跟之前单位进行衔接情况。”马洋找到这样一个角度来解释,也很顺利将自己推干净,至于自己为指标打电话的事,谁会给宋迎辉说出来?不管怎么说,先过这一关。
“土地入股是怎么回事?”宋迎辉不甘心,直接说这个核心问题。
“书记,那天会议您离开后,没人再提到这个事情。之后也没人提过,我……我去找其他人问问?”“算了。”宋迎辉很不甘心,手挥了挥,将一切烦恼都挥散开。“不说这个事情。”宋迎辉也意识到土地入股的问题是忌讳,在申项办这不提起,当初市里一个电话叫走也是因为这个忌讳。
“补偿房竞标是什么情况?”宋迎辉换一个话题,总得弄清形势。
这个话题轻松多了,马洋虽不知土地入股有多少忌讳但当初他确实是莫名其妙将指标送走,如此神秘足以说明有忌讳,他也琢磨过其中的内情,但他没有拿过实际利益,也不往心里去。
“书记,征地补偿进行差不多,申项办便开始运作补偿房项目启动。杨主任跟城南区杨书记等人到市里见姚市长,讨论了项目启动。而后,申项办跟市里几家公司老板碰头见面,具体谈哪些问题没人提起。随后,申项办对外公示补偿房招标,将近二十家公司前来报名,申项办接受各家公司竞标。三天前举行竞标会,昨天有十二家中标的公司举行奠基,项目建设正式启动。”
“将近二十家建筑公司前来竞标?”
“是,市里有资质的没一家落下,省城有公司前来,邻近市里的建筑公司也过来竞标。”“全是带资来参与建设?”“好像是。”“申项办筹集到建设资金?”
“书记,资金问题没人提到。听说是申项办在验收工程合格后,才会分步付给工程款。”
“疯了,真疯了。”宋迎辉在心里直骂娘,觉得如今平秋市很多人莫名其妙不可理喻,这种事居然也有人来做还如此踊跃?“申项办答应对方什么条件?或者市里答应这些老板什么条件?”
“没人说,书记,要不要到工地去看看?”马洋说。
对,眼见为实。去工地看看具体情况,或许听到一些内情。当然,直接问杨东轩或文璐、刘心宇、田浩等人也会了解一些情况,可如今宋迎辉真不想跟这些人朝面。至少,等两天后到市里做了考察汇报后,见过领导后,自己在考虑申项办这边的工作。
“好,上午马科长有没有具体工作?”“书记……”“好了好了,我们到工地看看,也是做工作嘛。”
马洋要了一台车,随即载了宋迎辉走。
姚京看他们出了院子,有到杨东轩办公室去。杨东轩见他进来,估计是说与宋迎辉有关的话题,便微微地笑。姚京这样子也是有必要的,杨东轩自己要了解申项办的情况,必须要有不同的渠道,姚京就是一个主要的渠道之一。
“杨常委,刚才马洋科长要了车,跟宋书记一起外出。他们在宋书记办公室谈了很久,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这时不知他们到哪去了。”
补偿房项目选址马洋知道,宋迎辉也知道,这些选址在春节前已经完成,对选址的基础工作同样也完成。当时,宋迎辉对申项办急于做这种事很不屑,判断是杨东轩急于表现自己,高这个基础施工成本少又能够一眼看到成效,他上任之初自然急需这种让领导肯定的事,至于,接下来放荒是另一回事。谁会在意?
在车上,马洋不多话,对选址施工情况他也是了解的,征求宋迎辉意见后,先到最近的一个选址。这个选址就在郊区,一条简陋的路有些烂泥,车辙很新。才走上这条路,后面有善意的鸣笛声,宋迎辉回头看了看,见后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