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正是出自这家破落门户。”张易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嘴中却说了破落门户四个字。
院君微微一笑,这少年表象沉稳,但心头还是有一股少年郎的不忿嘛。
“看你的样子,张府之事你也知晓不少内情。你很好,可你改变不了张府的现状,张老爷子从前对我有恩,我奉劝你一句,力不足时,切莫蝼蚁撼树。”
“学生谨记。”
“那好,你可以回家了。”
张易一愣,脸色瞬间变话,连忙道:“先生,为何取消我下一轮考试的资格?”
院君也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天生举人,能够做到一直云淡风轻,不被外物影响呢……我让你回家不是取消你下午参考的资格,而是你已经是天降童生,此次乡试,你已经是案首了,不用多此一举参加下午的考试。”
“原来是如此,学生谢过了。”
张易长出一口气,脸色再度变得淡然,转身走出书库。
院君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手中的考卷,轻声道:“张府有如此后人,张老爷子,你在天也可瞑目了。”
说完这句话,院君取出印鉴,将考卷平铺在书桌上,印鉴中发出一道荧光,考卷的内容瞬间就传到了州文院。
……
张林还在答卷,张易不能前去打扰,只得跟陈亮打声招呼,让他在张林下午考完之后知会他一声。
陈亮连忙点头答应,这位天降童生,乡试案首,他现在可得好好巴结。
张易背着书箱,缓缓的在通往破屋的路上走去。脑海中已经浮现今日经历的所有事情,取考牌排队,拜书山见春秋,以寒门贵子破题,面见院君……这一系列的事情在脑海中不停回放。
“吾日三省吾身……曾师兄,我今日可是见着一个跟你十分相像的人呢。”
张易这种做法,正是那位被夫子称为天之骄子的圣院师兄,曾长陵所提出的修行方法。
这种修行方法对文气修为并没有多大作用,但长期来说,对于心智的弥补极其重要,对以后的修行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任何人修行,越是到后期,对心智的要求越高。
“三省自身,我今日表现总得来说很得体,除了见到春秋书之后有些茫然失措。不对,还有院君说出让我下午不用参考之时,我也有些失态,这些都应该改正。”
张易默默回想今日的事情,想到乔居正和风重楼两人,不由得嘴角再度露出了微笑。
乔居正端正严谨,着实跟提出“三省吾身”修行办法的曾长陵十分相似。
至于另一位狂放不羁的风重楼,则跟那位圣院中风头最劲的孟独行一模一样。就连夫子都曾说,若是孟独行师兄收敛一些,必然是圣院第二位证道圣人的大贤。
“其实,就连张林,都跟圣院里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荀师兄有些相似……恪守礼法,将夫子所言的礼道修行到极致的荀师兄,修为恐怕只在孟师兄和曾师兄之下。”
“只可惜,圣院遭遇天罚,若是几位师兄早点证道成圣,说不得能够在大劫中存活下来……夫子,你又在哪儿呢?”
想起夫子和几位师兄,张易顿时有些愁怅,甩头将这些思绪排出脑海。
“既然夫子尚在,我一定要早日重建圣院,迎回夫子。”
……
当晚,张林回到家中,询问张易考试经过。
院君虽说自己已是案首,但尚未放榜,张易不能百分百确定,也不敢妄言,笑着说让张林看明日放榜就知道了。
张林也不多问,弄了些吃食跟张易一起吃了晚饭,就进入屋中温书修行。既然答应了少爷要一起考童生和秀才,张林就不再松懈,反而看起来比张易都用功许多。
翌日清晨,张易张林一同前往县文院,等待放榜。
数千考生聚集在圣院门口,甚至比起昨日来还要多许多……张易张林都十分奇怪,张易看见旁边一人穿着朴素有些眼熟,向他问道:“这位兄台,能不能问下,今日放榜,这里的考生怎么比昨日参考的人数还多?”
这人正是昨日参考的寒门子弟中的一员,看到张易,连忙道:“你有所不知,昨日咱们县文院出了一名天降童生。咱们伏流国可是五十年都没有出过天降童生了,这附近几个县文院的考生现在都纷纷赶来。”
“哦,多谢兄台。”
张易心头好生无语,天降童生对他来说好像并不算什么,没想到伏流国竟然五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一人。
张林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张易脸上表情,不确信的开口问了一句。
“少……小易,这天降童生不会是你吧?”
张易点了点头,小声道:“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就是为了我来的。”
“果然是你,我就说了你一定行的!”张林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过想到一些事情瞬间变色,“小易,你待会怎么才能躲开他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你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
第六章 寒门贵子()
这位年轻的案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即便前世活了忒长的岁月……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要不……你先回家,我等文院放榜,若真是你的案首,我再回家通知你一声便好。”
“张林,你此计甚妙!我走了!”
看着张易仓惶逃走,县文院书库内,三个中年男子露出会心的微笑。
县文院院君站在左侧,他身材有些消瘦。右侧站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则是白马郡的郡守,地位更在县文院院君之上。
两人中间那名男子最为引人注目,他的身材比身旁两人高大许多,身上穿着青色长袍,刀削剑眉,不怒而威的模样很是能吸引旁人的注意,正是白马郡府文院院君。
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大夏皇朝,行政区域编制跟如今三大皇朝有些差异。
三大皇朝修行方式迥然不同,但行政区域编制却一模一样。
县、郡、州、国,是三大帝国通用的编制。而曾经的大夏皇朝,行政区域编制则分为县、郡、府、州、国五等,只是因为大夏皇朝疆域太过广阔,四等划分不利于统治。
三大皇朝建立之后,郡和府合并,所以府文院也可称之为郡文院,府试其实也便是郡试的意思。
大周皇朝九成九的修行人士都是读书人,因为这个原因,各个等级的文院院君,地位比同等级的正品官员地位还要高不少。
这也是府文院院君站在中间,郡守站在他右侧的原因。
“杨院君,依你之见,此次乡试的案首便是这张易了吧?”府文院院君笑着看向一旁的县文院院君。
县文院院君名叫杨栋,在张易面前一副高人模样,面对府文院院君则有些拘谨,他抚了下自己的长须,一本正经的答道:“下官将张易成为天降童生的事情上报州文院,州文院院君大人让我听从谢大人的决定。”
“这事我已经知晓,我只是在问你的意见罢了。”谢东流学着杨栋抚须,可惜他的胡须虽苍劲有力根根竖起,却只探出皮肤一寸长,太短了。
“哈哈,谢兄就不要为难杨兄了。”大腹便便的郡守笑着插嘴,就算是县文院院君他也称呼其为杨兄,可谓深谙为官之道,他摸着肚子踱了两步,咧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杨兄心中早已将张易当做案首,只是碍于谢兄跟陈府交好,不敢妄言。”
杨栋身子一顿,郡守道破了他的小心思,他着实有些难堪。他心中自然将张易当成了案首,只不过州文院遇见五十年方出的天降童生,将这次排名的权利放到了眼前这位府文院院君手里。
“你倒是相当实诚。”谢东流哈哈大笑,拍了拍杨栋的肩膀,“杨栋,你我乃是同科贡士,又一同参加殿试,可惜你没有收到陛下青睐,回到长弓城做了三十年县文院院君。”
杨栋听到谢东流的话,脸色微变,低声答道:“大人说的是,杨栋才疏学浅,不堪重用。”
“呵呵,两位兄台,不可伤了感情。”
大腹便便的郡守连忙出声打圆场。
谢东流不理郡守的调和,怒目看向杨栋,声音洪亮,厉声问道:“当初一同参加会试之人,谁敢说你杨栋才疏学浅?会试前十,比我谢东流高出将近二十个名次。通过会试不过三日,就修炼出玉识,在同科袍泽中名列前三,如此大才,谁敢说你不堪重用?”
“这……杨栋江郎才尽,让众多袍泽失望了。”
杨栋听闻此言,脸上神色大变,怅然若失。
谢东流口若悬河,步步紧逼:“没错,你的确让一种袍泽失望了。你可知陛下为何不赐你进士文位吗?”
“为何?”杨栋本不欲再说话,此刻也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三十年,当初远不如他的谢东流已经是进士中的佼佼者,而他自己却困在贡士三十年,不得寸进。
“才华有了,心智不坚。”谢东流曾经与伏流国王说起杨栋,当时伏流国王就给出了这八个字。
“才华有了,心智不坚?”杨栋喃喃自语,“心智不坚……心智不坚?”
谢东流哼了一声,将杨栋惊醒。
“一遇挫折便畏缩不前,这不是心智不坚是什么?我方才只是问你的意见,你却担心我与陈府交好,怕说出你的想法引起不快,这是读书人应有的行径吗?”
“身为读书人,不思进取,等于苟活于世!杨栋,你仔细想想,若是我谢东流与你身份互换,我会像你这般吗?我谢东流必然会奋发图强,凭借自身修行,成为进士,而不是遭遇殿试打击,便心如死灰,彻底放弃。”
谢东流声若雷霆,犹如一道道重锤直击杨栋心头。
杨栋叹了口气,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笑着道:“东流兄,杨栋受教了。陛下说的没错,这三十年来的遭遇,的确与他人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谢东流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抓起郡守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去。
郡守原本以为谢东流在打压杨栋,到后边才知道谢东流这是在点醒自己的老友,笑着道:“东流,你这坏人好人都做了,那案首之事该怎么解决呢?”
谢东流拉着他头也不回,不过声音却传回了杨栋的耳中。
“我与陈兄一见如故,却跟陈府没有太大关系,此番前来点醒你,也是奉了院君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东流口中的院君大人,自然是州文院院君。这位老人,是谢东流和杨栋共同的恩师。
杨栋呆立许久,洒然一笑,曾经压在心头的包袱一扫而空,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谢东流二人早已远去,他低头看向书桌上摆放的这份考卷,提起狼毫笔,挥毫写上了一个大字。
“甲!”
※※※※※※※※※
“放榜啦。”
县文院的守卫将榜单张贴在门口的布告栏里,考生们蜂拥而至,找寻自己的名次。
更多的人,直接将目光放在第一栏,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个天降童生到底是谁。
张林挤到了人群前列,看到榜单上院君亲手写下的四个大字,顿时泪流满面。
“案首:张易!”
曾经白马郡风光无比的豪门张府没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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