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鱼沉默下来。
赵白城同样一声不作,6粒血魄之芽砸下,魂煞咆哮一声,第二个斩鬼术已然生成。
【岩罡】。
芽数的成倍消耗,自然代表着魂煞的胃口越来越大,赵白城无需精神接触,就能感受到它的贪婪狂躁。用斩杀异民得来的血魄之芽,从魂煞那里换回力量,然后再转头对付人类强者——赵白城觉得这个过程相当麻烦,但却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夜叉不是人类的天敌。
血爪是攻击手段,岩罡则偏重于防御,可以在必要时将部分肢体变得如岩石般坚硬——当然,用来砸人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新能力都无关于速度,赵白城连出数拳,都被对方躲过,眼神渐渐变样。短短数秒之后,12粒血魄之芽再次被燃烧,魂煞同时转化而出的潜能狂流,几乎已要将赵白城的身体撕裂,但第三个能力却并未出现。
赵白城微微一怔,被苏观鱼踹中胸腹,向后倒翻,随即单手一撑,若无其事地跳起。
“怎么会被吞了芽数?”赵白城几乎已能触及到呼之欲出的第三个斩鬼术,被魂煞突然耍的这一手花样弄到摸不着头脑。
苏观鱼的瞬间爆发速度远胜于他,趁势贴近,指掌刺出时已经带上了淡淡的银色光泽。
当年那几次挑战,赵白城正是被苏观鱼以这种重手击倒。如今见他故技重施,竟似乎是要速战速决,眉峰不禁一挑。
猩红气芒迅速在赵白城的双手上凝聚,由指端探伸而出,如同利爪。他刚要以硬碰硬以牙还牙,体内却骤然传出金铁交击般的钝响,就像个闷雷在胸腹间炸开,一股热腾腾的逆流直冲喉头,喷溅出来,在月色下化作赤雨。
炸开的是一波强横无比的力量狂潮,它被魂煞毫无征兆地释放出来,甚至巨大到了赵白城难以消化的程度,以至于各处内脏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
赵白城挥出的血爪落了个空,而苏观鱼的右手却不偏不倚按在他的心口,随即银光大放。
赵白城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跌撞出老远。苏观鱼长出一口气,却紧接着看到赵白城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苏观鱼脸色阴沉,上身前倾,由于高速掠动而在身后拉出了一道虚影。这一次他再无犹豫,如暴风骤雨般展开攻势。赵白城血爪、岩罡齐出,指端猩红锋芒吞吐伸缩,两条胳膊全面硬化的骨骼皮肉如同磐石,向着对方猛轰而去!
就在这时,魂煞却又释放出了比之前更强的第二、第三波恐怖力量!
赵白城整个人已经成了即将被撑爆的气球,满脸紫涨,额前青筋暴突,全身多处皮肤硬生生炸裂。苏观鱼见他突然垂手后退,跄跄踉踉如同被火器射伤的野兽,当即全力出手,一连数变,最后一拳正中赵白城的人中位置。
“咔嚓”脆响,骨裂声炸起。
但裂开的却不是赵白城的脸,而是苏观鱼的指骨。在针扎般的刺痛感中,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化身之铠】正在全面发动之中,即便是赤手与钢铁硬碰,裂开的也会是钢铁。眼下的状况恰如一个荒诞到极点的笑话,苏观鱼却笑不出,僵住足有一个呼吸的思维凝滞期后,杀意如沸,反手再次出拳。
拳头落点未变,仍是赵白城的面门。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赵白城回归成那只孱弱蝼蚁,随着自己的挥拳动作腾空而起,头颈由于凶猛的冲撞力而向后弯折,仿佛即将连着脑袋一同从身躯上活活扯下。
如此蛮悍的攻击方式,已经不再有半点苏观鱼的个人风格。尽管惊疑仍然存在,但他还是多少感到了满意,在实力压制之下,意外应该就只能算是意外。
隐约间,他感到左手很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狂猛无比砸出的那只拳头,不见了,没有了。
拳头不是屁,也不是男人走进宾馆房间后保持的君子风度,当然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事实上苏观鱼的左拳还剩下一点烂蹄髈般的残余,连在光秃秃鲜血狂喷的手腕上,其他的零件则已经四分五裂,最完整的一部分是半根拇指,就掉在他的脚边。
凝聚了全部精神和斗志的出手,使得苏观鱼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伤成了这个模样。他怔怔捂着断腕,像反刍一样将每个细节回想了一遍,心中的震怖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某个角度而言,他引爆了赵白城身体里的炸药包。爆炸造成的摧毁力实在是太大,太凶猛,以至于透出体外撕裂了他的拳头,也没产生半点痛感。
赵白城双手抱头,弓着腰,发出了一声更像是兽嗥的狂吼。
三股狂潮已经与生命最本原的力量汇在了一起,狂猛冲击着体内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几年来一直在疯狂地打磨身体,赵白城觉得或许心脏早就无法承受负荷,爆成了血肉残渣。此刻他的每一寸肌肉纤维、每一处骨骼、每一条血管,都在急剧异变,变得更强韧更坚实更有力。整条脊椎不断发出爆豆般的响动,赵白城能感觉到它正在细微颤动,骨质密度于重压下不断增加。骤然间一个汇聚成形的巨浪卷起,“砰砰”连响声中,他的肩头脚踝膝盖手肘全部爆出血雾,几乎不成人形。
血魄之芽能够带来的改变,赵白城原以为会是有序的、渐进的、可控的。但现在魂煞明确无误地给出了答案,他错得相当厉害。
第三个能力之所以没有生成,是因为肉体本身还不够强,就像没打好的地基,根本无法支撑住高楼。魂煞只会追随本能而行事,于是它给出了解决办法,却几乎在瞬间要了赵白城的命。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苏观鱼瞪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脸色变得发青。
在人类守望阵营的对战概念中,异民能力者是最难对付的那部分。赵白城在这一带杀的第一个异民,就能够做到念力强控。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老得连走路都打颤,赵白城和苏苏跟了她数周时间,苏观鱼也暗中窥视了数周,不确定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直到那老太太将一名乞丐带回住处,裂开八爪章鱼般的口器,准备咬杀,赵白城这才下了手。即便有苏苏在,那场恶斗还是让他受伤不轻。
心肠太软,活不了太久,苏观鱼如此评价这少年。
但赵白城却一直活到了今天,并把这一带的异民杀得干干净净。苏观鱼自然清楚,这三十多个异民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陆陆续续赶来此地。
他很怀疑赵白城知不知道。
只不过这一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苏观鱼已被眼前所见惊呆,赵白城身上隐隐约约的血毒气息,让他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你不是守望者,你在以异民为食!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死吗?!”
“我怕死。”赵白城破裂的眉弓动了动,一步步走向苏观鱼,像在笑,“可我没得选。”
苏观鱼对着那双幽幽燃烧的眼眸,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控。
“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自己的大爷大娘,能占着我家的屋子我家的地,随便丢点食给我,当养狗一样养着,还有脸在人前拼命说自己有多善心。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老实巴交,种点菜想拿到镇子上卖几个钱,就得被癞子打得一身是血,夫妻俩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最后除了抱在一起哭,再也做不了别的。我还想不通,怎么当爹的能把亲生女儿拿出来当钓鱼的饵,就为了什么守望者什么异民什么狗屁计划,把她丢到别人家里,天天帮傻子洗尿布,还差点没在大山里丢了命……”
赵白城咧了咧嘴,将颊边流下的鲜血舔入口中,“现在我明白了,没有力量,就只能伸着头颈等人来杀。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可野兽吃野兽,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人就不一样。为了钱,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异民吃人还吐骨头,人吃人连骨头都不吐。像你这样的就更厉害了,设局博弈,一张大网织得天衣无缝,连女儿在你眼里都是棋子,别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懂的……”苏观鱼刚刚开口,只看到对方眼瞳中跳跃的火焰陡然一盛,后面的话竟是无法说出。
“我以前帮苏苏,是怕她连累我们村里人。现在还想从你手底下把她放走,是因为我不服。你说我不懂,我也承认,我确实就从来没搞懂过。”赵白城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恍惚中,整个意识与孤零一生的骆枭相重合,就连神态都透出了苍老之色。
“我不懂,这人吃人的世道……”赵白城出手如风,带着一分悲凉两分杀机七分狰狞,扼上了对方的喉头。
“怎能如此?!”
第四十章【终结之日】风动()
苏观鱼最后凝视赵白城的眼神很奇怪,像在看着末日降临前,还坐在火锅边举着筷子的神经病。
“来不及了。”他说,“你已经来不及了。”
赵白城回到村里换过衣服,天色已经大亮。到宁老大家时,正碰上小蛮跟苏苏手拉手出门,两个女孩的眼睛都透着红肿,见到他也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不同的一点在于,宁小蛮眼中现出的是欢喜。但苏苏投来的目光,却只带着极度的恐惧不安。
“狗剩吃过饭了没?”宁老大坐在门口举着半导体收音机,略微发福的身躯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张椅子到底还能撑多久。
“吃过了,宁叔。”赵白城笑着回答。
宁老大点点头,本想问这几个小鬼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苏苏又怎么会住在了家里,寻思寻思还是打消了念头。孩子迟早都得长大,自己这一辈已经在慢慢变老,与其什么事都跟在后面操心,还不如放手由得他们去。
“爹,我们上学去了。”宁小蛮见赵白城眼神异样,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昨晚醒来,她发现苏苏就躺在自己身边,睁着眼,不住流泪。两人说了很多很多,宁小蛮终于知道苏苏为什么会被“贩”到此地,震惊之余,觉得对方实在比赵白城还要可怜些。
三人慢慢走向村外,都不说话。宁老大看着他们的背影,跟刚走出门来的媳妇相视一笑,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了些。悦耳的女声正在播报气象新闻:“5月1日18时左右,我国境内将出现本世纪第二次日全食,持续时间两个小时。黑水、吉边、辽疆、新远、古蒙、宁丘等省、自治区均可见,我市最佳观测点为石桥镇牯牛岭一带……”
苏苏要走了。
宁小蛮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直到老师开始上第一堂课,脑子里仍旧是乱哄哄的一片。
村外路口那个建了好几年却从没收过一分钱的“收费站”,已经被拆掉了,而且拆得干干净净。苏苏说那同样是为了监视她用的,可宁小蛮搞不懂,花了那么多力气,怎么现在又突然不监视了,连人都撤走了。
唯一的推动力似乎跟赵白城的独自外出有关,宁小蛮看得出他跟人动过手了,身上又有了新伤。苏苏说,赵白城是去见她的爸爸——整件事的策划者。宁小蛮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问苏苏,她爸爸到底在盘算什么,苏苏却根本回答不出。
她似乎习惯于逆来顺受,在这里一呆数年,沉默充当着局中唯一的饵。
尽管长久以来,一直都在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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