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口。
足有半分钟后,银芒已在白剑眼中跳跃如火,光团似是终于蓄足了能量,无声无息爆成漫天光雨,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区域。
“啥玩意啊这么好玩!”二宝大叫。
“闭上你的鸟嘴!”蓝洛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低喝了一声。
二宝原本就有点怵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家伙,当即缩了缩脖子,走开几步,站得尽量离他远些。光雨很快就被夜色吞噬,白蓝两人似乎突然成了木头,动也不动。二宝强自忍耐了半天,耳听着远处有只猫头鹰在用真正的鸟嘴发出厉啼,不由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他只跑出三步便一头栽倒,明明神志清楚蛮力十足,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全身蔓延的麻痹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大网裹了起来,张嘴要叫,连舌头都在打结,心中惊恐万分,只当这两个城里人是妖怪变的,把自己骗来山上打算炖了吃。
“那张一百的不能是纸钱吧?”他迅速联想起了极有可能承受的更大损失,差点当场晕去。
如果二宝能看得到此刻白蓝两人眼中所见,或许会觉得自己掉进了妖怪窝。虽然岭上除了月色,便再无半点光亮,但白剑和蓝洛却已经置身于超念还原出的另一个时空,清晰无比地目睹着血战现场。
蓝洛在梵天中向来以嗜杀闻名,与白剑搭档已久,罕逢敌手。可眼前这场发生于十年前的惨烈之战,却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历的那些斗杀,根本比小孩子的把戏还要幼稚。如果不是对白剑太过了解,他几乎要怀疑对方的特殊天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把臆想画面带入了整个还原。
那不该是人类能够承受的绝望,但他看到的少年却斗志如狂,在血族禁卫铁桶般的围困之下,眼中居然全是比钢铁更冷更硬的光芒。血肉残肢以喷爆的势头在他周围飞溅,他的双手上燃烧着一团妖红一团浓黑,仿佛毒蛇之牙剃刀之锋,每次出手必定会卷起猩红风暴。
蓝洛的后背已被汗水湿透,他甚至有着真实面对那少年的感觉,骨子里的高傲促使着他竭力保持镇定,但本能却一直在下意识地将目光错开,不去接触少年的眼神。
白剑的注意力有大半专注于少年手上的异种病毒,身躯在极度的狂喜中微微发颤。而战团之外的两个女孩,也同样令他的心情激荡到了极点。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能有资格直视,这两个如彗星般升起在永夜中的恐怖存在。
第五十七章十年(中)()
经历了那场杀局的梵天成员除了脱离组织的,全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没人知道十年前在这片山区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随着血族女王的死讯传出,让全世界守望者更加震撼的是另一个消息带来的崭新概念——【基因强化】。
力量,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概括了人类所追求的终极目标。有了征服他人的力量,权柄金钱自然不在话下;有了令自身脱胎换骨的力量,传说中的永生不死也未必就只是传说。
守望者要远远比普通人类强大,但同时也远远不够。天赋和能力与生俱来,所有守望者和异民就只能通过无数次战斗磨砺来达成进阶,而无法随心所欲地令本原力量有着质的改变。
流入北美地下黑市的第一支基因药剂,如同玩笑般颠覆了这条铁律。购买药剂的守望者是【暮色审判团】的外围成员,实力只能称得上普通,常年以佣兵身份出没在黑市。他花两百欧元买下药剂的唯一原因,仅仅是因为喝醉了,把那支深蓝色的小玩意当成了“快嗑”。正如异民有异民的乐子,守望者也有守望者的,强横体魄令他们无法对普通毒/品或致幻剂起反应,“快嗑”这类特供货便成了放松减压的习惯性选择。
药剂被装在一次性纳米注射器之内,透过透明针筒,看上去跟“快嗑”没多大区别。那名守望者往自己大腿上扎完针,等酒醒了一半才意识到嗑是嗑了,根本没上头,骂骂咧咧便要去找卖家算账。谁知奸商没找到,他却遭遇了同样是来打探消息的异民游骑小队,两边同时觉察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战斗当即爆发。地下黑市充斥着帮派分子、军火商以及形形色色的投机者,对血腥场面早已是司空见惯,但当天却个个被震到傻眼。那名守望者一人就干翻了一整支异民小队,双方都动了火器,他至少身中十枪以上,透过胸口血糊糊的大洞都能看到背后风光,竟仍旧若无其事生猛无比。
事情虽然不算大,清理现场的政府军部队也很快赶到,但其中的古怪环节却很快引起了梵蒂冈和呼啸古堡的注意。那名守望者被带到绝无资格踏足的暮色审判团总部,险些没被圣堂武士当场解剖,紧要关头总算是想起了两百欧元买的假“快嗑”,这才逃过一劫。
他身上所有的弹头已被肌体自行排出,连个疤痕都没留。梵蒂冈震惊之余,当即下令寻找药剂卖家,而第二批出现在黑市上的同类品却被异民抢先一步买走,精明的卖家将价钱翻了百倍。
数日后,暮色审判团红衣主教勃朗在多瑙河畔遇袭,十二名随行的圣堂武士都没能挡下那只兽化后的蛮牙,七死五伤。在被勃朗以【圣光十字剑】绞成数截之后,蛮牙脱离身躯的头颅居然还咬断了他的左手,森森利齿像抽疯的机械一样大口咀嚼,从断喉处出来的零零碎碎根本无法辨识。唯一还能值得庆幸的,似乎就只在于事发时是夜晚,并没有平民看到神圣尊荣的红衣主教捂着断腕满脸扭曲,以一连串奥地利土语热烈描绘与所有蛮牙雌性先祖达成跨物种肉体关系的模样。
作为黑暗诸民中的低等存在,一只蛮牙却强大到了可以残杀圣堂武士、重创红衣主教的地步,这记响亮无比的耳光让整个教廷震怒不已。按照食物链排序,如此突变等于是兔子咬死了猛虎,将力量法则狠狠践踏到了渣土之中。
当第三批药剂现货流入黑市,研发方【火种】公司终于揭开了神秘面纱,宣布在基因领域上已经取得划时代突破。据他们称,这种更应该归类于病毒的原始样本,来自于那场刚过去不久的远东之战,宿主正是死在血族女王手中的东方少年。
那少年究竟做到了什么,女王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最好证明。
附加的广告词并不算夸张,消息发布也只是针对两个群体——异民与守望者。梵蒂冈及呼啸古堡面对这份送上门来的答案,却嗅出熟悉的阴谋气息,开始保持谨慎态度的同时,也极有默契地停止对抗,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冷战期。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再无挽回余地。
火种公司每个月出一次货,每次不超过十支基因药剂。卖家一直是个顶着鸟窝般乱发、戴副巨大黑框眼镜的老头,不折不扣的普通人类,一屁都能崩死的鱼腩角色。就这么个孱弱到一阵风便会刮翻的老家伙,却成了黑市中活得最安稳的供货者。长达半年无人问津期间,曾有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黑手党成员,非要让他打开那只合金冷藏盒,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破烂居然卖了这么久也没卖掉,结果当场被三支反器材狙击枪同时爆头,次日他所在的西西里家族被连根拔起,庄园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半年后争夺之战突然爆发,冲突双方是东方守望者联盟【梵天】,与叛出深渊的【第七议会】。黑市几乎能提供所有特殊群体的特殊需要,其中也包括各类情报。对于有心人而言,“基因强化”早已不再是什么新名词新概念,而是他们觊觎已久的、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当黑暗深渊探出沉默的铁腕,投入到争夺中来,梵蒂冈也立即有了动作。双方都已对火种公司展开过不遗余力的调查,那名供货人从来都不知道反跟踪之类的套路,每次离开黑市的路线都仿佛快要爬不动的老甲虫一般循规蹈矩。火种公司位于三藩市一幢毫不起眼的旧楼,实验设备在这里堆得杂乱无章,跟破烂没什么两样,几十个比那供货人还要老的老家伙穿着白大褂游荡其间,比行尸走肉更行尸走肉。似乎这世上除了工作以外,就再没能其他东西能令他们日渐衰竭的心脏维持搏动。
追踪者传回的全息影像很快就被查明相关身份,这些老家伙中的每一个都是生物学领域恐龙级的人物,绝大部分都已经退隐多年。就连现任教皇恐怕都没那个本事让他们心甘情愿聚在一起,毕竟对于这个年纪而言,常人眼中的所谓利益已完全失去了意义。
呼啸古堡与梵蒂冈的反应相当一致,从方方面面继续深入的触角几乎连老头们童年时的奶嘴颜色都列入了书面报告,呈交给双方高层,有价值的发现却依旧为零。公司设备资金来源干净,这帮生物学家既跟异民毫无交际,也没有一个是天主信徒。其中一人倒是曾经站在基因学立场发表过一篇论文,详尽阐述了圣母雌雄同体的可能。这篇在专业角度堪称无懈可击但在信徒眼中简直等于魔鬼附体的论文,让暮色审判团的第一裁判长暴跳如雷,发誓等事情一旦有所转折,便要亲自过来把这狗娘养的异端劈成飞灰。黑暗裁决中的议长玛格罗姆却笑到几乎岔气,好不容易捂着肚子缓过劲来,反手一记耳光将毕恭毕敬等他发话的刀锋行者抽得倒飞了出去。
“他妈的,这些家伙明明就是神经病!”玛格罗姆充满悻然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头食腐豺在抽泣。
率先打破僵局的居然是生物学家中的领头人物,这个被同伴称为“库曼博士”的科学怪胎大概是久未与人交流过,某天端着咖啡慢吞吞先在纸上写好了想说的话,然后踢踏着拖鞋走到安保摄像头前,面无表情地照读了一遍。
摄像头自然已被连上了两大势力的监控之网,当库曼博士以机械语调读到:“我们知道你们的存在,比你们本身更清楚你们是什么。想得到更进一步强化,必须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包括活体实验对象……”网络那一头的异民和守望者同时听到了自己下巴脱臼的声音。
活体实验对象,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小白鼠。
“要我们送人去给他们解剖?”第一裁判长听到报告后发现好像连“魔鬼”都无法形容这些疯子了。对方要的自然不是小白鼠,而是能力者。这就好比蜗牛在法式餐厅里,喝着红酒举着刀叉反过来吃人,荒诞到了毫不真实的地步。
玛格罗姆的惊愕程度甚至更大,眼眶中燃烧的幽火简直快要破脑而出。普通人类要拿异民做实验,只为造出完美生物?他实在不确定到底这世界疯了,还是自己过于沉溺黑巫术领域而导致出现了幻觉。
第二周,一名血族游骑被扒成光猪躺在了火种公司的手术台上。他全身被玛格罗姆亲自下了七道禁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让他连吸血兴趣都生不出的衰老人类,半死不活地围了上来。当脑膜被切开时,他听到库曼博士嘟囔了一声,像在菜场千挑万选却最终买了颗不大新鲜的西兰花,“也不怎么样嘛……”
火种公司和两大势力都没有关系,却知道导致血族女王陨落的远东之战,如今手握的基因药剂又具备着如此恐怖的强化力量——所有前提加在一起,似乎就只剩最后的解释能够成立——那少年真的跟他们有关系。
没有人敢去碰这些比瓷器更脆弱的老家伙,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