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卧室方向走了几步,背对着沙发上的人,轻轻的总结道:
“既然你这么……这么受不了我,那我们回去就去领离婚证。爷爷那边我会说我工作忙,尽量不去见面,我家那边我就说你忙,你也不用去见了。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给你省点纸巾,好不好?”
唐蜜走向卧室大门,最后转过头来,看了看华雪鸣,其实很想得到一点回应。
可是华雪鸣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像一大块木头一样坐在沙发上,头都不抬,什么也不说。
嘴唇紧紧闭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唐蜜心里很凉,揣了一大块冰块一样,凉透了。
“好吧。”
她丢下最后一句话,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大力摔上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就丢失了力气,跌坐在门后,靠着门板,眼神空洞的仰着头。
一扇门的阻隔之外,华雪鸣坐在沙发里,手指微微颤抖,双腿也在发抖,她低着头,眼睛里慢慢的蓄满了泪水。
有些事情并不是不说话就能解决的,有些情绪和情感,更让她反反复复难以割舍,却更难说出口。
华雪鸣还记得,自己并不是生来就有洁癖的,小时候她也喜欢在草地里打滚,坐在割草机上啃草汁,她也喜欢跟咩咩叫的绵羊玩耍。
可是后来,世界再不是童年那样单纯,父母离婚,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她一个人住在华丽的别墅里,被冷冰冰的英式保姆照顾长大。
在学校里,有人嘲笑过她“黄种人就是黑,怎么洗都洗不白,别浪费水了!”
在家里,保姆跟她说“你是华家大小姐,怎么能玩泥巴呢?被人看见会骂我的,别玩了。”
万圣节,社区的孩子们会被家长教育,要糖的时候要绕开华雪鸣家,因为这一家“没有大人,不安全,会弄脏手的。”
哪怕华雪鸣在家门口挂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彩灯,放好自己设计的骷髅外衣,准备送给来敲门的小孩子们。
但一夜过去,没有人来敲门。
冷冰冰的,复杂的,坚硬的,痛苦的,时刻都要保持干净的。
这就是华雪鸣对大人世界的看法。
她逐渐长大,也逐渐变成了这样的人,用过于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安全。
她必须优秀,必须洁净,必须坚强,必须竖起满身的刺,才能显得强大,显得优雅又从容。
其实她知道自己内心狼狈,心里认为自己软弱,用多少湿巾都擦不干净。
华雪鸣默默的掉了一会儿眼泪,依然还是用消毒湿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唐蜜在卧室里,跟时晴来回发了一阵微信。
事情就是这样,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吧,你说呢?
时晴那边很久才回话:
你们真的没什么吗?
唐蜜手指悬在微信输入框上方,好一会儿才郑重的打下来:
真的没有,我亲她主要还是怪她太好看了。
时晴:……
唐蜜:好了好了我鬼迷心窍行了吧!
时晴:那还是你的错啊
时晴:你想想,如果别人莫名其妙亲你一下,你不也很恶心吗
唐蜜:……所以你是说,她觉得恶心才去擦的?
时晴:肯定是啊
唐蜜:逻辑严密无法反驳
时晴:既然你俩之间没什么,她怎么擦自己也不是你的事,你也不该亲人家,你给人家道个歉,然后赶紧领离婚证,放人家自由吧
唐蜜:我本来就想着这趟回去领离婚证的
时晴:对嘛,好姑娘,以后找人假结婚还是要找身边人,知根知底的
唐蜜:哈哈哈。jpg
时晴:下次伯父逼婚你找我啊,我现在单身
唐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时晴:那你又不是兔子嘛,傻姑娘
唐蜜:一时语塞。jpg
两人聊了会儿,唐蜜放下手机去收拾东西,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好很多了。
正像她告诉时晴的,她之前去亲华雪鸣那一刻,真的是脑子里不知道被人塞了什么,那一瞬间完全是无意识的。
好像一颗饱满水润的樱桃放在那里,控制不住去尝一下,不是也很正常的么。
唐蜜从来不会想太多为难自己,亲了也就亲了,她平时吻戏拍了那么多,这个小小的吻真的不算什么严重问题。
当然,道歉还是要道的。
唐蜜收拾完自己东西,换好睡衣,打开卧室门。
一眼就看见华雪鸣窝在沙发里,完全陷进去了,整个人抱着膝盖睡着了。
华雪鸣睡得很香,脸上有着婴儿般的天真,居然有几分可爱。
她从来没见过华雪鸣这幅样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把自己放在客厅里的东西收了收,瓶瓶罐罐的,收拾的时候不免弄出一两下清脆的响声。
等她收完,回头看时,华雪鸣已经醒了。
华雪鸣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腿,幽幽地看着她后背,似乎不打算跟她说话。
唐蜜感觉脑子里哪根筋又有往外蹦的预感,连忙放下东西,捂住太阳穴揉了揉,才准备好要说的话。
她放下手,站直了,很认真的跟华雪鸣说:
“我之前突然亲你,是我不对,骂人也是我的错,对不起。”
华雪鸣似乎被她吓住了,瞪圆了眼睛盯她。
唐蜜跟她面面相觑,觑了半晌,终于绷不住笑了一声:
“嘿,我都道歉了,你回个话啊。”
华雪鸣还是不说话。
唐蜜朝她走过去,注意看了看她嘴唇,看到已经结痂了,就放下心来。但她又注意到,华雪鸣眼圈周围有一圈红,看上去就像哭过似的。
“啊,你哭了?”
华雪鸣眉头一皱,猛烈摇头,说出了第一句话:
“没……没哭。”
可是她嗓子里明显是哭过后的沙哑,第一声出来,还清了清嗓子。
唐蜜顿时感觉很复杂。一边同情她,一边又觉得有点报仇了的快感,还有一点儿……成就感?
那闲杂人等谁能让华雪鸣哭红眼圈啊?
那都是华雪鸣让别人哭红眼圈才对。
这个很难达到的成就居然就落到唐蜜头上了,唐蜜还真觉得有点高兴。
“没哭就好。”
唐蜜照顾着对方的面子,没逼问,只是温暖的朝她一笑。
华雪鸣看着她,绿色眼睛里仿佛带着水光,有些莫名的东西在闪动。
有些话总是能轻易的冲到嘴边,但要说出来,却是重过千钧的难。
唐蜜挥了挥手:
“那你忙你的,我去洗漱了啊。”
她动作轻盈,身段窈窕,充满魅力的wink了一下,好像一只稀有罕见的漂亮蝴蝶,闪进卫生间。
华雪鸣现在看她,总觉得像是带了光圈的,有种古旧镜头中的柔光质感。
或许是因为哭过,看人都柔软了许多。
也或许只是……因为那是唐蜜。
浴室水声响起来,华雪鸣总算意识到,自己就坐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手机就在旁边,她点开看时,页面还停留在她偷看的那篇同人文上。
她赶紧碰了一下退出键,指尖跟触电似的,一阵酥麻。
视线转向沙发旁边的小桌子,那上面,还安静的躺着那个精致盒子。
华雪鸣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把盒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里的一只戒指拿出来戴在手指上。
戴在无名指上可能太过分了,她戴在左手中指上,对着光四下看了看。
然后嘴角一勾。
盒子里剩下那一只怎么办呢?
华雪鸣瞥了一眼唐蜜的行李箱,这会儿还早,唐蜜没防备谁,行李箱也还开着。
华雪鸣把盒子偷偷的塞进唐蜜行李箱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想这样做。
也许唐蜜回去看见这盒子,会把戒指继续戴上呢?
唐蜜洗完澡出来时,华雪鸣已经把自己塞进睡袋里,藏得严严实实。
唐蜜叹了口气,想了想说:
“这几天……我挺开心的,谢谢你陪我来参加节目。”
华雪鸣从睡袋里探出头,面无表情:
“没事。”
唐蜜又说:
“那到时候我回花城,过两天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你把墨镜口罩都戴上。”
华雪鸣眉头皱着,神色复杂:
“去干吗?”
唐蜜:“领离婚证啊。”
华雪鸣垂下脑袋,想了想又说:
“真的?”
唐蜜惊呆了,说: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说要离婚吗?”
华雪鸣摇摇头: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没说。”
唐蜜默默的把一句脏话吞回肚子里,面带礼貌的微笑:
“好,你没说,那现在是我想离婚,行不行?本来当初合同上写的也是差不多半年时间,现在时间也到了。”
华雪鸣手指捏紧了自己睡袋里的拉链。
她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一片空白的点点头:
“哦。”
唐蜜一看她这副样子就有点气,只能甩手进卧室,关上门。
华雪鸣看着卧室那扇关上的门,右手摸了摸左手食指上那一枚戒指。
冷冰冰的金属感,就像面前那扇关上的门。
第二天早上,唐蜜醒来时,华雪鸣已经收拾好行李提前走了。
张昕过来帮忙最后整理行李箱,看见那个盒子,以为是唐蜜这几天在哪买的饰品,就给她装进侧兜里了。
“昨天晚上你俩怎么了啊?早上华雪鸣走的时候居然给我发消息了,我的天哪,吓得我瞌睡都没了。早上五点,突然给我发微信!”
张昕跟唐蜜看自己手机上的消息,华雪鸣早上五点多给她发的:
“这几天谢谢你照顾,多注意一下唐蜜,昨晚我们吵架了,她可能心情不好。”
唐蜜看得哭笑不得,只好跟张昕说:
“她给你发你就回复个好的就完事了,不然还能怎么办,你别信她的,我们没吵架。”
张昕小心翼翼觑着她脸色:
“可是你真的脸色有点不好哎。”
唐蜜笑眯眯的戳她胳膊:
“小孩子,懂什么啊,管好你自己吧。”
飞回花城当天,唐蜜先回了趟家,在家里呆着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电话给华雪鸣:
“喂,出来了,花城民政局门口见,记得武装好自己啊。”
一个小时以后,唐蜜自己全副武装的到了民政局门口,戴着口罩墨镜在旁边一家没人的轻奢西餐店里坐着等,点了杯咖啡。
等了半个小时,她给华雪鸣发消息:来没?
华雪鸣回复她:堵车
唐蜜无话可说,喝完了一杯咖啡,又点了一块可颂。
又是半小时以后,唐蜜发消息:来没?
华雪鸣回复:快了
唐蜜:你被人绑架了?
华雪鸣:没有
唐蜜:这时间够绕城一周了,你还没到呢?
华雪鸣:我准备一下
唐蜜:准备啥?不会是户口本找不到了吧?
华雪鸣:对
唐蜜:???找不见也可以在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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