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我是宸雪,你一直等待的傅宸雪……我没有死,又活着回来,好好地坐在你的面前……我说过要骑着白马抬着花轿娶你回家,让你做我最美丽的新娘子,可是十年过去,我都忘了自己的承诺,真该死在‘铁脊杖’下……”傅宸雪从没有像现在痛恨过自己,浪子行径果然害人害己啊,如果紫岚不曾遇到他,现在一定和心仪的男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何要十年相思?又怎么会生生疯掉?“岚,我对不起你……离开武当,我忘了‘抱月峰’下的承诺,又爱上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我是不是很贪心?是不是很卑鄙?你也许会恨我贪得无厌,会骂我喜新厌旧……如果你想骂我,就痛痛快快地骂吧,是我负了你,累你十年磋砣,我从没有像现在恨过自己……”
紫岚慢慢转过脸,望着傅宸雪,那双眼睛失去往日的灵动,只有令人心痛的陌生。
傅宸雪看到紫岚唇边有一点儿汤渍,放下汤碗,用纸巾去擦拭。哪知刚碰到紫岚的唇角,紫岚突然恐惧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下来,钻到墙角的暗影里,紧紧抱住古琴,瑟瑟发抖。
傅宸雪走到墙角,看到紫岚惊恐无助的眼神,心里像刀绞一样,都是因为他啊,生生把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变成这个样子。他伸出手,柔声道:“岚,我是宸雪,不要怕……把手给我,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
紫岚尖叫道:“不要碰我,你是吃人的恶鬼……宸雪,快来救我,有恶鬼要害我……”
傅宸雪心里疼得不能自抑,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里,对面相逢亦不识,这不是人间最大的悲哀吗?也许对紫岚而言,他就是一个吃人的恶鬼,吃掉她的青春与爱情,还要吃掉她的生命和灵魂。“岚,我把你害成这样,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他把手伸过去,轻轻抓住紫岚的手,精纯无比的“先天太乙真气”传输到紫岚身上。不知是“先天太乙真气”的作用,还是紫岚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或者两方面兼而有之,紫岚的情绪竟神奇地平静下来,目光也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温柔,只是眼神依旧是令人心痛的呆滞。
傅宸雪把紫岚从墙角里拉起来,扶着她走回到床边,又把古琴从她怀里拿下来。在“先天太乙真气”的作用下,紫岚很安静,也没有一丝抗拒。
傅宸雪把古琴放到琴桌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张琴。琴名“飞雪”,鹤鸣秋月式,首尾通长120公分,琴额宽20公分,琴尾宽15公分。琴面为桐木斵,琴底也为桐木斵,冠角、岳山、承露由硬木所制。黄花梨木雁足,牛角琴轸,蚌徽。琴面有梅花断、流水断、冰裂断,琴底有流水断、龟背断、牛毛断。栗壳色底间朱红漆灰。龙池、凤沼为长方形。龙池上方刻“飞雪”二字,池内有“太和丁未”四字。“太和”是唐朝第十四位皇帝唐文宗的年号,“太和丁未”即是827年——这是一张地地道道的唐代传世名琴,也是“紫竹”老人当年收藏的两张古琴之一。“紫竹”老人把“飞雪琴”送给了傅宸雪,而傅宸雪十年前离开武当时,又把“飞雪琴”送给紫岚留作纪念。
傅宸雪坐在琴桌前,回望紫岚一眼,见紫岚正呆呆地看着他。他心里隐隐作痛,双手不由自主抚上琴弦,如秋鹤舞空,泠泠的琴声如珠玉般从冰弦上滚落,优雅如天簌般的歌声与琴音一起飞扬:
“……
黄昏雨落一池秋,
晚来风向万古愁。
不厌浮生唯是梦,
缘求半世但无俦。
一颦一笑一伤悲,
一生痴迷一世醉。
一磋一叹一轮回,
一寸相思一寸灰。
功名万里赋予谁,
去年秋江水,
醉卧不识今夜愁,
哀筝惹泪落,
谁劝我千杯?
往事难追战马肥,
胡笳送君归,
修道心事无人猜,
青云羡慕鸟,
尊前图一醉。
……”
这是傅宸雪最喜欢的一首古风诗,当年他经常弹给紫岚听,边弹边唱。紫岚常常托着香腮倚在他的身旁,痴痴地看他抚琴,醉醉地听他吟唱。
(984)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紫岚而言,也许那段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可惜他们总要长大,总会别离,而他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啊,紫岚再也没有听过这首美丽的琴歌。
傅宸雪没有发现,听到熟悉的琴歌,紫岚的娇躯猛地一震,仿佛僵死的小手慢慢抬起,好像要努力抓住什么,她死死盯住傅宸雪,眸子里流下两行泪水,张开小嘴,无声地喊出两个字:“宸雪……”
莫慧儿并没有离开,她悄然立在窗子外,傅宸雪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她故意要听傅宸雪说什么,而是她真的不放心紫岚姐姐啊。听到那个男人真心的忏悔,莫慧儿心中的恨意慢慢削减。她跟着紫岚长大,亲眼见证傅宸雪与紫岚之间的点点滴滴,比谁都清楚紫岚多么爱傅宸雪,那个男人却如江上的云山上的风,一去便不回头。他让紫岚姐姐苦苦等了十年,回来时不但忘记了昔日的承诺,还带回那么多女人……“紫岚姐姐,他终于知道错了,你能原谅他吗?”
其实莫慧儿早就知道紫岚会原谅傅宸雪,因为紫岚从来就没有恨过傅宸雪,她只记得他的好,却不肯把他的错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有“神农架”那忘情的一幕。
“……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一磋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当充满魔力的琴歌透窗而出时,莫慧儿像遭到雷击似的,彻底傻掉。这首琴歌她当年不知听傅宸雪唱过多少遍,也许当时太小,没什么感觉,如今再一次聆听,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攫住,又像千万支流矢穿心而过,有一种莫名的痛传遍全身,那是历万世千劫都流不完的眼泪啊,怪不得紫岚姐姐十年如一日,痴心不改,傅宸雪真的是女人命中的克星啊。
听到琴歌,“碧落殿”的女弟子们都从修炼中惊醒过来,不由自主走出房间,循声奔向紫岚的小屋。她们悄然立在院子里,听着琴歌,个个泪流满面,悲伤不能自抑。傅宸雪是“一代琴王”,琴音与歌声有着操控灵魂的力量,凭她们的修为又怎么能够抵抗?傅宸雪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情动于中,率性而发,莫名的伤感和淡淡的悲凉如一张无形的大茧把她们包裹其中,她们无法自持,眼泪像决堤的小河,“哗啦啦”地流淌,似乎要在这一刻把一生一世的泪水全部流完。
琴歌慢慢消失,却像雷鸣闪电飞腾于每个人的心头。看到莫慧儿红着眼睛奔出来,那些女弟子们一拥而上,把她紧紧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道:“小师妹,谁在紫岚师姐的房里?”
“谁弹的琴?”
“谁唱的歌?”
“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琴歌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一曲若是为我而歌,我死而无憾!”
“这哪里是凡世的琴歌?而是天外无上的神音啊,一曲听罢,如醍醐贯顶,道心萌动,三百六十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神清气爽,通身舒泰啊……”
……
见那些女孩子像走火入魔似的围着她喋喋不休,莫慧儿又气又急,作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儿?紫岚师姐还在生病,你们惊吓到她,她哭闹起来怎么办?”
“小师妹,我们不闹也不吵,你告诉我们谁在师姐的房里,可以吗?”
“……”莫慧儿张张嘴,欲言又止,她敢说出真相吗?
“小师妹,你告诉我,谁在弹琴?”
“……”
“小师妹,你告诉我,谁在唱歌?”
“……”
“小师妹,你为什么不说话?”
莫慧儿觉得喉咙艰涩,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也无话可说。看到莫慧儿的神色,大家似乎明白几分,眼睛突然都亮起来。有个年龄稍大点儿的女孩子显然是这群女孩子的头儿,看看莫慧儿,忽然问道:“小师妹,你以前听过这首琴歌吗?”
这个问题似乎与真相无关,莫慧儿想也没想,答道:“当然听过,我从四岁的时候就听,不知听过多少遍呢……”她没有说下去,突然意识到什么,紧紧捂住小嘴,神情惊骇万状。她没想到师姐这么狡猾,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就给她挖下一个大坑。
那个女孩子得意地笑起来,神秘道:“果然是他……他真的来了……”
莫慧儿大急,一把抓住那个年轻道姑,叫道:“大师姐,你别乱猜,不是他……他没有来……”
“大师姐”名叫“青檀”,年纪比紫岚稍大一些,对于紫岚和傅宸雪之间的事儿比较清楚,也比较同情,她见莫慧儿急得要哭,故意逗她道:“师妹,我又没有说他是谁?难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莫慧儿更加惊慌,连连摆手,叫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见过他……大师姐,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小道姑们都笑起来,慧儿这话不是“此事无银三百两”吗?她们又不是傻子,岂能猜不出屋子里那个人是谁?
见师妹们都捂住嘴偷笑,青檀神情一敛,冷声道:“你们笑什么?慧儿说得对,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们今晚没有来过这里,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谁敢出去乱说,走漏消息,别怪我不客气,都听到没有?”
看到青檀严厉的眼神,大家都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道:“请大师姐放心,我们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更不会乱说,如有违犯,甘愿受大师姐责罚!”
青檀点点头,说道:“这就好!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又在一起长大,要互相关爱,互相帮助。如今紫岚师妹为情而疯,是她的伤,也是我们的痛。我们帮不了她,还忍心再去给她增添不幸吗?”她的目光又望向暮色中那扇雕花的小窗,像是自语,又像是悲叹:“那个男人是光芒万丈的太阳,我们都是凡人,跟不上他的脚步,也无法靠近他……”
(985)玉竹收徒()
青檀又叹口气,说道:“紫岚师妹为情所困,生生疯掉,你们千万不要步紫岚的后尘……那个人是蛰伏的神龙,总有一天会腾渊而起,直飞九天,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他牵挂,徒增烦恼……都散了吧!”
这一晚,摇曳的青灯下,傅宸雪陪紫岚说了好多话,只是紫岚在琴歌消失后又恢复到呆滞状态,什么也不说,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排斥害怕傅宸雪,而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她依偎在傅宸雪怀里,像一只小猫似的,温柔恬静,直到沉沉地睡熟。
第二天,傅宸雪找到清微真人,直接告诉他要带紫岚离开。
清微真人的白须抖动一下,沉吟片刻,说道:“带她走吧,想办法治好她的病……我会通知清瑶,把紫岚逐出武当,从此以后,她和武当再没有任何关系……记住,一定要对她好,否则我就算不要这把老骨头也要和你拼命。”
傅宸雪道:“谢谢掌门师兄成全!”他知道这是清微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把紫岚逐出武当,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武当的压力,身为掌门,清微承受的压力的确很大啊。
正在这时,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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