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无圣站在后山山头,看着热火朝天建造房舍的百姓们。远处田间,淳髡亲自督查,命人一亩亩丈量田地,将田地分发给双虢寨入住的百姓们。
一时间,双虢寨不再是以往的萧条,成为朗州城内拥有百姓数量最多的城中城。
大王议事厅内,宗无圣与淳髡正在高兴地讨论。他们均没有想到,新法的颁布竟然如此受百姓拥护。
二人忘乎所以下,竟然忘记堂下还坐着一圈人。
孔敖、孔齐、虢彪、虢逢、周通,以及孔家众多长老们他们面色各异,看着宗无圣与淳髡二人人云亦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孔敖父子与孔家长老们脸色都很难看,在新法颁布后,他们便敏锐的察觉到一些潜在隐患。孔家在灵州也有封地,而且不在少数,至少有百里。孔敖扪心再问,若是有人废除皇国封给他们的赏地,他会不会心中不满?
然而答案是肯定的,若是他们的封地被宗无圣废除,他们肯定会跳出来反抗。举一反三,孔敖能够想到此时城主府与朗州各大家族心理的纠结。
孔敖能够猜到,变法对于百姓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但对于既得利益者却是沉痛打击,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的朗州,实则暗流涌动。
念及此处,孔敖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儿孔齐,他的脸上也带着一抹凝重,显然是对未来的不可预测。
孔敖毅然决然的站起来,打断宗无圣与淳髡的讨论,道:“大人,我有话要说。”
宗无圣闻言,扭头看向孔敖,笑呵呵道:“孔族长有什么话尽管道来。”
“我觉得这土地法有所不妥。”
淳髡立马接话问道:“土地法有何不妥?”
孔敖字正腔圆道:“大人可以废除朗州各大家族私自占有的土地分配给百姓,这个我没有意见。但是大人废掉皇国赏赐给城主府的封地在下感觉很不稳妥。
大人想过没有,我们本身就背负叛党名声,再将皇国土地抢占,那与山贼有何区别?”
“我同意我爹的观点,请大人收回皇国赏赐城主府的封地为妙。”孔齐立马站起来附和孔敖。
闻言,宗无圣表面倒是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他看出了一些苗头,像孔家也是既得利益者,这次废除皇国分封土地,实则是对他们这些老世族进行了沉重打压。透过这一点,宗无圣内心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将来若是占领更多郡城,一一实行新政,会不会引起各大老世族不满,而导致他们起义?
宗无圣越想越可怕,老世族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实力雄厚,可谓是不可小瞧的势力,一旦造反,将会是对新政起到致命性打击。念及此处,宗无圣遂将目光看向淳髡,但见淳髡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声色俱厉反驳道:“我们为百姓谋福利,何来抢占皇国土地?我们主张变法为的就是推翻奴隶主统治毗卢的暴、政,你们替城主府请命,居心何在?”
淳髡本来就是奴隶制度下的受害者,他之所以拿出身家性命来拥护宗无圣,正是因为宗无圣主张他的变法,然而今天百姓们都极力拥护,他们内部孔家却跳出来反驳,怎能让他不气?
议事厅内遂响起激烈的辩论声音,孔家为一派,山寨三大王则是拥护变法为一派。双方展开不死不休的争辩,一时间嘈杂无比。
“都别争了!”宗无圣一声暴喝,冷冷道:“变法第一天就窝里斗,成何体统?孔敖族长你心里有担忧我能理解,变法正如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不能因为潜在的危险就放弃变法。
变法有错吗?我们推翻奴隶主有错吗?我告诉你们——没有错,当有一天我们的新法昭告天下,为天下效仿时,我们不但不是叛党,我们而是百姓的救星。”
宗无圣略一停顿,点名道姓说道:“孔敖族长,你难道看着天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奴隶主的杀戮心里不难受吗?今天你也看到了,百姓们是拥护我们新政的。在天下百姓的幸福前提下,我们做点牺牲有什么?牺牲城主府以及世族的封地代价又怎么了?你们孔家孔荣老爷子主张变法又是为的什么?你们质疑变法难道是质疑孔老先生的胸怀吗?我宗无圣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城主府若是反对,那就灭城主府,他们若是触动法律,我一样定斩不饶!”
很多人第一次见宗无圣发火,感受到其身上熊熊怒火,均不敢再做声,无奈叹息一声后纷纷落座。
孔齐却是一直站着没有坐下。宗无圣目光一瞥,看到孔齐依旧站着,遂问道:“孔齐你还有事吗?”
“封地的事情我们先不说了,我有一件事情请求大人恩准。”
“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大人,我爷爷现在还被关在皇国云阳监狱,他已是耄耋之年,恐怕经不住牢狱之苦,若是再待下去恐怕命不久矣。我想向大人请命,去云阳监狱救出我爷爷。只要我爷爷被救出来,我孔齐即便死也安心。”
听到儿子的话,孔敖先是一愣,随即双眼被泪水湿透。这么多天了,他何尝不想救出他爹,若是他爹死于云阳监狱,将是他一生最大的惋惜。
第100章 朗州建成城中城 孔齐大祸已酿成(下)()
宗无圣来回踱步好几圈,遂停下来道:“我不同意。”
“啊?”孔敖爷俩同时愣住,孔齐追问道:“大人为何不同意?”
“你们要去的是皇城中州,那里高手如云,你们去岂不是送死?我是绝对不会看着你们做如此莽撞之事。”
孔齐毕竟年轻,闻言后心底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怒喝道:“我们一不用你的兵马,只用我们孔家人马。二,我们即便去送死也是送我们自己性命,你凭什么拦着?”
“孔齐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给我坐下!”孔敖见孩儿越说越不像话,开口喝叱。
孔敖毕竟已过中年,各方面考虑事情都很周全,他虽然想救出孔荣,却也不会在没有策略下跑去皇城中州白白葬送性命。
见爹爹都反对自己,孔齐第一次感受到无尽委屈,思考平时他奉若神明的宗无圣,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只为自己考虑罢了。
一念至此,孔齐不顾爹爹喝叱,毅然道:“宗无圣,我平时高看与你了,没想到你这么不讲义气,我们孔家现在帮你打下了朗州,你竟然不管我爷爷生死,你是男人嘛?你要是怕死,我孔齐算是看错了人,从今天起,我们各走各的!”
宗无圣无奈听着孔齐喝叱,心中有苦却不能说。若是他不是宗无圣而是一个普通凡人,对于朋友之难即便扔掉性命也要帮。可他现在有天大使命,他要帮助百姓换天,他要解救天下苍生,如何拿生命当儿戏?
他没有开口,任由孔齐肆意谩骂。
淳髡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宗无圣身边跑到孔齐面前,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抡在孔齐脸颊。
“啪”的一声。
孔齐捂着被打的红肿的面颊,呆愣看着淳髡,小声道:“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你竟然也不帮我?”
淳髡用接近与吼叫的声音骂道:“亏你还记得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你还记得我们结拜时发过的誓言吗?我们发誓要做大人替天行道的股肱,你就这么帮助大人替天行道吗?你个人恩怨算得了什么?在天下苍生疾苦面前,你还有脸面言你一家之恩怨吗?”
孔齐脸色渐渐冷厉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爹爹。孔敖看到孩儿投来的目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喟然叹息一声。
遂再将目光看向孔家长老们,长老们则是默默低下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最后,他将目光看向淳髡,但见其脸上表现出无尽怒火。孔齐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被众人抛弃,一股难名的落寞感悄然升腾,大喝一声,“你们不帮我,我自己去救!”话毕,朝着门外疾步跑去。
虢彪眼见情形立马起身打算将孔齐追回来,毕竟他还是太年轻,思想不见得成熟,还不能理解宗无圣大人的长远大志。
“大王,不要追,让他去。”孔敖打断虢彪步伐,叹息着道。
议事厅内开起了一片沉默。
一天的忙忙碌碌,双虢寨百姓们在夕阳西下时分停下手中劳作,去后山溪水边用清凉的溪水洗去一天的疲惫,回到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中亮起微微灯火光芒。夜色中,一名少年矗立后山山巅,向着灵州方向眺望。
少年便是孔齐。
他目视灵州方向,双目中闪现着一抹孤独与落寞,心中翻腾不止。
爷爷已是耄耋之年,如今却被关在中州云阳监狱,孔齐很担心凭他的体力能不能度过这段黑障时期。
担心爷爷的同时,孔齐又想到孔家的未来。以前,孔家何等威风,为何就成为现在这幅光景了?郑家为了保住灵州霸主之位,不惜栽赃嫁祸,将一个偌大家族变成叛党之身。
孔齐恨郑家,同时也恨皇国之中的奸佞之臣,现在他又开始恨宗无圣的不仗义。然而现实又不得不让他直面面对。宗无圣主张变法,看起来百姓们都极力拥护,但是隐藏的危机只是还未浮出水面。一旦爆发,将会是山洪决堤之灾。
未来的宗无圣能抵挡住各方面的压力打击吗?先不说皇国派兵讨伐叛党,单纯朗州各大家族暗地里的算计就够他灰头土脸的。
刹那间,孔齐对宗无圣的质疑更加坚定。
任由夜晚冷风吹在身上,孔齐眺望远方岿然不动。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百姓民房中的灯火逐渐熄灭。万籁俱寂下,只闻夜鸟啼叫,昆虫齐鸣。
孔齐仰望星空,对着繁星点点呢喃道:“希望我做的是对的。”话毕,毅然迈出大步,向着后山关押郑无缺等人之地而去。
悬崖上悬挂的铁囚笼中,郑无缺也无心睡眠。被抓来有些时日了,宗无圣除却抓住他第一天来过一次,至今没有再出现过。
大长老郑天桥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实力尽管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已是生龙活虎。他目光闪烁着看向独自背手矗立的郑无缺,道:“少主。不用担心,廷尉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宗无圣这帮小毛贼,只是一时之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廷尉带皇国大军杀过来之时,便是他们毙命之时。”
郑无缺没有回头,望着天空圆月喟然一叹,慨然道:“我并不是怕他宗无圣,我只是在忏悔自己的冒失行为,若不是我盲目草率,郑家两万大军如何能全军覆没?”
说话间,郑无缺已经开始哽咽。郑天桥看着少主背影,脸上挂上浓浓欣慰。心道这次被俘或许不是坏事,通过这一次教训,少主很有可能会脱胎换骨。只要以后稍加点拨,日后定能化龙,翱翔于天地间。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郑无缺与郑家长老们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二长老道:“他们半夜来干什么,难道要杀我们不成?”
“不会的,我们是他们手中的筹码。宗无圣不会轻易杀掉我们,二长老可高枕无忧,不必瞎猜。”
郑天桥反驳一句二长老,他不想在此时听到丧志之言,这样对少主的心智没有好处。
二长老听得出大长老话中的批评之意,识相的闭上了嘴,看着由远及近而来的人影。
孔齐来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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