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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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宫烟云-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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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忻气得咬牙切齿,凶狠地咒骂道:“哼!高颎真是个小人。”愤怒之下,他一把将案上的酒坛扫到地上,伴随着“砰”的一声,陈年佳酿洒了一地,浓郁的酒香瞬时扑面而来。大醉的宇文忻直勾勾地看着碎了一地的酒坛,不禁惆怅道:“想当初与尉迟迥决战之时,我可是先锋主力,最后还是靠我的计谋才锁定胜局的!陛下现在是越来越猜忌,果然如我当初所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梁士彦吩咐侍女去收拾残局,然后沉着脸摆摆手道:“罢了,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求多建立功业了,能安享晚年也好。”说完,他看向身旁的娇妻,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上揉了又揉,此时纠缠在老人额头的皱纹竟也跟着慢慢地散开了。

    宇文忻满目怨气,将视线移到梁士彦身上,胡乱地挥着双手道:“郕国公,话可不是这么说,当初那尉迟迥可也是请过你我二人的,以老将军你的威望,若归附了尉迟迥,这天下是谁的就不好说了。尉迟迥当年可是对你谦恭得很,也是啊,真要说起来,这大隋没建立之前,他普六茹坚与你不过是同样的位望,同样是人家的臣子罢了。”

    梁士彦皱了一下眉头,苍老的脸极不自然地抖了一抖,沉着嘴角低声提醒:“杞国公,注意言辞,小心说话。”

    清醒的刘昉抬手拭了拭前额的汗,趁此机会暗暗地观察了一下梁士彦和宇文忻,然后苦着脸摇头道:“哎,光靠小心也是没用的。你们想想王谊,这就是眼前的例子,他还是陛下的亲家呢!王谊那人,我们都了解,根本没有叛逆之心,顶多就是不受重用发发牢骚罢了,陛下将他处死就是忌惮他爵位重、威望高,也是想借机给郕公这般前朝勋贵们灭灭威风。”

    “呵……”宇文忻拍案冷笑了一声,一团怒火憋在胸口,久不消散:“对啊,留不留还不是全凭他的心情,他是陛下,他若想让你死,根本无需证据确凿。”

    梁士彦搂着美女,对这些不中听的话愈加不以为然,他咬了一口妻子喂到嘴边的肉脯,慢悠悠地说:“你们啊,还是心中有怨气,要我说就不要发牢骚、低调做人,莫要与那新朝新贵们起争执,陛下总会念在往日恩情的。”

    “恩情?”宇文忻瞪大眼睛,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讥讽道:“我倒觉得我们的陛下是个寡恩之人啊,不说我等,也不说王谊,你们且想想郑译和卢贲,那可都是杨坚年轻时的旧交,又是全力助其登顶之人。郑译犯了什么大错吗?根本没有,现在还被废在家读《孝经》呢!卢贲也只不过是对高颎、苏威有些怨言罢了,就被贬为庶人了啊,虽说前一阵又召了回来,也只能做些修乐的闲差。对了,还有宇文庆,不单是杨坚的旧识,还是他的亲家,可从新朝建立至今,也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功勋。宇文庆之前怕被遗忘,特意上表歌功颂德,这才换来个凉州总管而已。”

    梁士彦很淡定地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些事都与自己无关,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娇妻,便更加只想安分守己、谨慎度日。想到此,这年过古稀的老人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天气热,人就容易上火!去让厨房切几个冰镇的瓜果来,给大家解解暑!”

    见梁士彦有意岔开话题,宇文忻不禁更加恼火,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叩在案上,心浮气躁道:“解什么暑!郕国公不如多给我两坛好酒,让我喝个痛快!”

    梁士彦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言道:“好酒倒是不缺,杞公若想喝以后可以常来,不过你现在醉了,还是吃点水果吧!我外甥前几天刚送来的小瓜,特别甜皮还薄,大家一起尝尝!”

    宇文忻不再说话,转而一个人生起闷气,梁士彦则与身旁的妻子有说有笑。

    刘昉见到这个情形,倒也不急,只顾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了一杯。过了许久,他才狡黠地笑着问道:“不知郕公与杞公可有真正思考过当今陛下的治国理念?”

    梁士彦和宇文忻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摸不着头脑,皆是含糊不语。刘昉转转眼珠,咂了下嘴角的残酒,饶有兴致地说:“陛下登基后大力推动兴学习文,前些日子又从山东诏征了六名义学儒士为太学博士,可见陛下有重文轻武的理念。你们再想想,陛下先前已经准了治书侍御史柳彧的奏疏,那是什么意思?只用武将打天下,而要用专长文官来治理朝政啊!也就是说,陛下针对的不只是前朝勋贵,但凡是武将日后都别想靠战功来博得实权了!贺若谊北征突厥、元景山屡败陈军,都是有战功的啊,他们又没有异心,又没有发牢骚,可仍然都被免职了,陛下这是有意要抑制武将,削减他们的恩赏,削弱他们的影响。所以说,像郕公与杞公你们,既是前朝勋贵又是武将,即使一点怨怼也没有,可要安享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更别提荫及子孙了。”

    一段话说完,大家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人回应。刘昉见梁士彦耷拉着脑袋陷入沉思,知其心中已有犹疑,于是又看向依偎在他身旁的妇人,状着胆子对她使了个眼色。

    少妇见状立即心领神会,她媚眼一转,娇滴滴地往梁士彦身上蹭了蹭,牵着嘴角莺声莺语道:“可是夫君的功勋是在前朝就积攒下来的,也会被削减吗?”

    梁士彦叹了口气,一时语塞,惆怅半晌才缓缓道:“若如此说,日子确实不好过了,老夫突然想到,苏威曾谏言要削减功臣的永业田,当时因为王谊的反对,陛下便没有答应。可是现在想想,苏威的建议才是揣摩到了陛下真实的心思啊!”

    这一夜,把酒长谈的三个人各自埋下了心事。心情沉重的梁士彦无意再聊,没说几句便携着妻子离开了。宇文忻的醉意越来越重,在几个人的搀扶下被送回了府邸。唯有刘昉一人自始至终心底澄明,他走在漆黑的夜色中,脸上涌现出一抹诡笑,积压许久的那团复仇之火,愈烧愈旺……

第五十七章 天命(下)() 
八月下旬,天气依旧燥热,京城仿佛被一个硕大的蒸笼笼罩着,热气升腾又密不透风。早朝对杨坚来说是一天中最享受也最辛苦的时候,要忍着酷暑,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但听各部官员循例报告国事却又是兴致勃勃。

    此时,皇帝脸上泛着潮红,鬓角处微微渗出点点汗珠。听完官员们的汇报,他有些疲乏,忍不住扭动了几下僵直的腰,嗓音低沉道:“好了,这些问题,朕心中都有数了。虞庆则,还是来说说突厥内战的最新进展吧!”

    被点到名字的虞庆则应声出列,大步走上前来:“回禀陛下,自从我大隋帮沙钵略可汗击退了趁虚而入的阿拔国部落后,摄图他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不过阿波可汗已经完全控制了漠北,摄图很难再有反击之力。”

    杨坚稍加思索,下令道:“命晋王继续出兵支援,加大力度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

    立于前排的广平王杨雄随即站了出来,他瞪着双眼,略带着急躁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杨坚热得不想言语,只是点头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雄又向前迈了一步,企图离皇帝更近些,高声道:“虽说摄图经此一役后,已完全臣服于我大隋,令其子奉表朝觐,称陛下为真皇帝,甚至还愿意向我们纳贡。但是,我们对于突厥,一向都是采取不选边的策略啊,难道不是要任凭他们内斗消耗吗?陛下前几个月还遣使安抚阿波可汗呢,这如今又封摄图之子为安国公,甚至答应约束契丹,阿波可汗定会察觉到我们的偏颇啊!”

    杨坚一边听侄子说话,一边示意身后摇扇的宫女再往前些,他单手拖颐,待杨雄讲完后,认真地回答道:“朕确实是要突厥内斗消耗,也是希望他们任何一方都不要做大。如今沙钵略可汗已全线南撤、寄居白道川内,而阿波可汗俨然成为突厥的大可汗,摄图若是被灭了,大逻便的对抗目标就会变成大隋,我们能有什么好处?至于契丹嘛——”话说到一半皇帝故意停下,意味深长地看向高颎,见他站在底下面色淡然,不禁来了兴趣,挑眉问道:“高仆射,你说说朕是何意呢?”

    高颎等广平王退回列队后,才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站了出来,娓娓道:“这东胡各部对我大隋本就持观望态度,契丹也是从突厥败于我们之后才真心归附的,而自从契丹倒向我们后,那之前年年遣使入隋的高句丽却停止了与我们的交往,转而向陈国纳贡。臣大胆揣测,高句丽是觉得契丹藩属于我隋,便等于他们需要直接面对强大的隋朝,于是他们只好去和我们的敌国结盟。此时,若契丹与突厥结怨,便会给高句丽以拉拢的机会,虽然说突厥现在是自顾不暇,但还是应该避免他与高句丽私下勾结。”

    看着高颎心安志定的表情,杨坚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高句丽之前虽然年年来朝,但却一直都在拉拢东胡各部,以望联合弱者抵制我大隋,实在是不可不防。而且在北方动乱的几百年间,这高句丽不断向外扩张、侵占辽东领土,如今又无臣服之意,那我们就只能是敌人,即使现在顾不上它,早晚也是终须一战的。”皇帝又扫视了一遍殿下众人,然后抖了抖袖子,边给冕服通风边说:“时辰也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吧!”

    。

    散朝后,内史令李德林被一小黄门叫住,随其来到大兴殿后殿,因近来有些被杨坚忽视,突然间又不知为何竟需要单独面圣,李德林不免拘谨。

    杨坚端坐在主位上,满面笑容:“公辅啊,别紧张!朕昨晚看了你编写的《霸朝杂集》,很有感触啊!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奇才辅佐,我这才明白所谓盛德感动上苍,使降贤人于世的道理。公辅,你也算尽心辅佐朕好些年了,虽然有时进谏之言过于坚决、不懂变通,但朕一直都相信你的忠心。昨晚嫌夜长,不能早早与你见面,朕思来想去,觉得应该给予你该有的荣耀,就追封你的父亲为安平县公吧,由你来承袭。”

    听完杨坚一番话,原本小心翼翼的李德林不禁受宠若惊、感怀不已,当即行了叩拜大礼,颤颤地说:“陛下言重了,臣为陛下尽忠乃分内之事,能辅佐陛下已是臣毕生的荣耀!”

    “起来吧!站起来说。”杨坚脸上挂着惬意的表情,接过宫人递来的冷帕子擦了擦手。就在这时,有宦官通报尚书仆射高颎求见,他不禁有些讶然,但随即又平复了情绪,点头示意传见。

    去而复返的高颎走进后殿,乍一看见李德林也在场,不禁眉目一挑,窃窃扫视了一下他的脸,但转瞬便又收起异色,安然地向杨坚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杨坚热络地向高颎招了招手:“昭玄还没走啊!哦,朕跟公辅在谈论一些文书措辞的问题。你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就大胆说吧,公辅也不是外人。”

    高颎在杨坚的示意下,又往前站了站,然后小心翼翼地禀告道:“陛下,是有关灾荒的事情。”

    杨坚当即眉头紧锁,目光中卷起一阵寒意,叹了口气:“哎,这几年水旱交至,每到这个时节,就粮食短缺。先前不是已经下令开广通仓赈济了嘛,关中灾情依然严峻?”

    高颎的神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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