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萧媺芷想要开口,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忙沉下头将刚脱口的声音收了回去。怯懦间,她眼帘低垂不敢直视杨广,殷红的嫩唇紧紧抿在一起,双臂颤巍巍地抬起,伸向杨广的腰间。摸了好几下才抓住那宽厚的衣带,之后便更是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解开那根革带。
杨广已知她会错了意,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终是忍不住爆发出几声大笑,伴随着朗朗的笑声,他一把抓住萧媺芷的双手,紧紧握住不放:“哈哈!宓儿,我不是让你替我宽衣,我只是见你今日这身翟服很是繁重,穿着太过拘谨,让你除去它而已。”
萧媺芷抬起头迎上杨广的目光,讪笑了下,而后站起身,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脱掉了身上那件厚重的礼服。现下,她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轻纱中衣,衣领处的黼纹低调华美,腰间的纯白色飘带长长坠下。除去华服的萧媺芷更显娇柔,杨广凝眉含笑而视,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牵她来到安放镜匣的案几前,引她坐下。
杨广侧目望着镜中新娘子的倩影,一只手划过她头顶的发髻。萧媺芷同样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夫君,任凭他一点点地将自己发间的宝钿和簪花除下,她的发髻被杨广拆散,长发直直披下,几缕发丝搭落在肩前,片刻前脸上的娇羞之色也淡了好些。看着镜中的自己,萧媺芷淡然地微笑着,镜中美人如画般意境,虽然除去繁饰,却仍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
杨广没有流连于妻子的美颜,他低头从妆匣中取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剪刀,也不多加解释,直接捏起她的一撮头发剪了下来。萧媺芷讶然,正要说话间却见杨广又径直剪下一撮自己的头发,将那两缕黑发用红绸系在了一起。
“你我是结发夫妻,我们定会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杨广饱含真情地说,同时将绑好的发结交予萧媺芷手中,然后满心怜爱地握住她的手。
萧媺芷微笑着点了点头,下一刻却被杨广双臂一环,顺势抱起。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惊慌,而是甜甜地将头靠向杨广的臂膀,并伸出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眼含朦胧之色,安宁地微阖,嘴角泛起柔美的弧度……
第三十七章 凤凰于飞(下)()
次日一早,天光破晓,丝丝晨光透过幔帐映照着熟睡中的晋王夫妻。萧媺芷的睫毛微微地颤了几下,她感受到清晨朝阳那柔暖的温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旁的杨广侧身紧贴在她的身边,一手置于其颈下,一手环在其胸前,睡梦中那均匀的喘息之气,轻轻地打在她的脸上。
萧媺芷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瞥向杨广,纤尘不染的素颜异常纯澈,没有丝毫表情。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沉睡的夫君,呆呆地看了好久,才悄然浮现出一丝甜蜜的笑容。萧媺芷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回,安静地仰躺着,她没有挪开杨广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床上挂起的明红色幔帐。四周很静,看着那些意寓吉祥的纹饰,她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心跳声。
小半个时辰后,杨广慵懒地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新婚妻子,柔声问了句:“宓儿,你醒了很久?”
萧媺芷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刚醒。”
杨广微微一笑,拉起妻子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宓儿,你我二人今早要去给陛下和皇后请安。”
“嗯。”萧媺芷应声,巧笑着抽出了被杨广握住的手,起身靠在床边,看着他双眼眯成了一弯新月:“那快些起来吧!阿麽,外面的宫人该是已经候着了,我去唤他们进来侍候你梳洗更衣。”
杨广点头,起身后随意地整理了下寝衣,他感觉右臂稍有些僵硬,于是伸出左手不停地揉按着。萧媺芷正要下床离去,见到这个细节,便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阿麽,你胳膊怎么了?”
杨广不再继续揉按胳膊,狡黠一笑,蹭到萧媺芷跟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透着无限的柔情蜜意:“还不是被你这一宿枕的!”
萧媺芷听了这话,没有言语,只是眼底衔着点点羞涩,转身下床。她随手搭了一件金丝绣纹的深红色袍子向外走去,推开寝室的大门,传唤那早已候在屋外的宫女们入内。
杨广始终靠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留意着她对宫人们的言辞语态,只觉这新入宫的娇妻大方得体,气场收放自如。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南朝的公主,而是当之无愧的大隋晋王妃。
一轮繁复的梳洗过后,宫人们开始替杨广更衣。坐在一旁妆台前的萧媺芷从镜中见到这个情景,忙示意正在为自己佩戴发饰的宫女停下,转而起身走到杨广身边,轻描淡写地对负责更衣的小宫女道:“你们退下,我来吧。”
替杨广穿衣时,萧媺芷一举一动分外小心,生怕令其右臂感到疼痛。杨广知她所想,倒也是心照不宣,面上始终透着一抹悠长的笑意。
更衣完毕,萧媺芷随手拿起杨广昨日所穿的中衣,转递给一旁的宫女。就在此时,银光一闪,只见一对精致的雕花镂空小银球从衣袖中掉了出来,打着转儿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了萧媺芷素白的长裙旁。
萧媺芷俯身,轻轻捡起那对小银球,微微一打量,便已看出这是女子佩在发间的饰物,她将小银球置于掌心,看着身边的杨广,眼神里略有疑惑。
“哦,这小东西是我前几日捡的,看着精致,就留了下来。”杨广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只是从萧媺芷手中拿回那小球。
萧媺芷轻轻点了点头,旋即释然微笑,那笑容温婉得体,令人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似乎对那小银球之事漠不关心。她也没有再对杨广多言,转头对身边的宫女柔声吩咐道:“收了这些旧的衣裳,你们就先退下吧。”
萧媺芷伸手摸了摸高盘的发髻,又回到妆台前坐好,继续让宫女替她佩戴发饰,发间繁复的饰物衬得她姣好的面容熠熠生辉,更加光彩照人。待到画眉时,萧媺芷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婢,一旁的杨广认出这女子便是那日的清芙。
杨广走到妆台前,拍了拍清芙的肩膀,从她手上拿过画眉用的石墨,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清芙自然识趣,一脸欢喜,安静地退到一边。萧媺芷见到杨广此举,便是欣然一笑,看着镜中的杨广,任他脉脉含情地替自己描眉。此间二人虽无言语,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温情。
。
新婚第一日,依照规矩,晋王与王妃按时赶到帝后宫中拜见。晋王妃稳重识礼、聪慧乖巧,杨坚夫妻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尤其独孤皇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萧媺芷,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独孤伽罗更藉此替萧梁美言了几句,杨坚便欣然决定罢废江陵总管,令萧岿专、制其国。
时间过得很快,杨广与萧媺芷做足了各种礼数规矩,回到寝宫之时已过了正午。宫人早已备好膳食,二人回宫后便直接用膳。小夫妻相对而坐,温和端雅,时而轻言轻语,时而会心微笑,一派浓情蜜意。
吃完饭后,杨广低头微微思索了片刻,须臾,转而对萧媺芷坦然道:“宓儿,陛下任命我为并州总管已久,但因大婚事宜留我在京至今,现下我们已经完婚,也该去并州赴任了。我不想再耽搁时间,你去吩咐下人尽快准备,过几日就随我一起动身。”他微微顿了顿,紧抿双唇,凝神注视着萧媺芷,又缓缓吐出一句:“并州那里气候干燥,你习惯了南方湿润的气候,到时候难免要辛苦了。”
萧媺芷脸上竟无丝毫意外之色,只是一脉云淡风轻,同时目光中流露出异常坚毅的神情。“阿麽,放心吧,我自幼寄人篱下,几经辗转,本就不是那娇贵之人。”她见杨广坚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又淡然巧笑道:“再说,我比你还年长两岁呢,到时候殿下自是要靠我照顾。”
杨广故作孩童般纯稚无辜的笑容,打趣道:“是啊,是啊,我是尊贵惯了,还得请姐姐多照拂!”他说着就要往萧媺芷怀里钻,她却没有应他,突然站起身,对门口的宫人吩咐道:“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了吧,给殿下上一杯水。”
。
萧媺芷前去吩咐宫人替她打点行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处理完些许琐碎小事,一个人缓缓地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午后的日光,暖煦中透着一点慵懒的味道,她迈着碎碎的步子,穿行于庭院里那条细狭的长廊中,目光明亮又透着凛冽。
转过一个拐角,只见长廊的另一头有一人影,独自靠在回廊的阑干旁。绚烂斑斓的光晕照在他的身上,那人浸染在一层柔光中,手执一册书卷,微微颔首。萧媺芷心底泛起一丝涟漪,虽看不清那男子的相貌,但他的身形气质断是无他人可以比拟的。
她目光变得柔和,慢慢地朝他走过去,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地,柔暖的春风漫天鼓来,携着一股浓烈的牡丹花香,四散洋溢。她微微一嗅,嘴角上扬,再看阑干边的他,微风充盈着他淡青色的衣袖,飘然摇摆。清风拂面,他额前的一缕发丝,以一种轻慢的姿态,恹恹地招摇着。那凝神垂目读书之人,仿若置身于画卷中,构成了一幅浑然天成的景象。
此情此景,萧媺芷只觉漫天空气中都透着一丝微甜,她的目光恋恋地映在他的身上,不声不响地行至他的面前。杨广察觉到她的到来,放下手中书卷,懒懒地将佳人一把拥入怀中,似乎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萧媺芷隐隐一笑,呢喃软语格外动听:“阿麽,你怎么杵在这,为何不回屋内看书?”
杨广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妻子,眼神里带有一丝暖暖的柔情,“我见园子里的牡丹盛开,忍不住驻足停留,闻着花香读书也别有情趣。”说罢,他微微侧过身,仰首迎风,阖起双目,深深呼吸,嗅着空气中的牡丹花香。再睁开眼睛,见到满园锦簇,绮丽绽放的花海,杨广不由沉醉其中,他的眸光也变得越发迷离。
“这庭中团团簇簇的牡丹不知有多少朵呢?”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杨广轻声碎碎念了一句。转而,他回头看向身旁的萧媺芷,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道:“不如……不如,宓儿你去数一数!”
萧媺芷微怔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之色。但旋即,她看着一脸意味深长的杨广,表现得格外柔顺,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那花圃中走去。
须臾,萧媺芷款款归来,她于花丛中沾染了满身芬芳,走到杨广身边,俏丽一笑,道:“七十九朵,我可是数了两遍呢!”
杨广却是满目渺然,不知心底思虑着什么,似有些许意兴阑珊。他没有说话,轻轻一嗅扑鼻而来的芬芳,感受着被她晕染过的空气,同时拉起萧媺芷的右手,默默地牵着她往花圃中走去。
二人踏入牡丹园中,杨广拍了拍萧媺芷的手背,抽身踱步,独自走进花丛深处。他左右凝视了一番,轻轻地抚摸着那一朵朵热烈浓艳的牡丹花,突然他嘴角一挑,诡秘地笑了笑,转过身对萧媺芷说:“宓儿,我有些口渴,可否去取一杯清水予我?”
眼见萧媺芷快步离去,杨广悠然地走到花圃中的亭廊旁,倚靠在亭柱上。他身体微微向后仰着,一只手握着书卷,支在横放在胸前的另一只手臂上。轻轻侧首,以一种悠闲的姿态,逐字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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