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上满身血债累及自身,于你有何益处?不过是你与他们一起陷入污垢中误了修行误了自身误了将来罢了!站在高处看他们寿尽化作尘埃不比用造杀业的方式来得痛快?他们欺我辱我,我淡然以待,待千年万年后,我得证大道时,回首看去,他们已化成尘埃,那欺、那辱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罢了。”
包谷说道:“圣姨,我已身陷血潭泥漳。”
妖圣道:“神莲双生,一为净世,一为破狱;破狱血莲在尸体上扎根、以血煞为食,抽芽扎根于血污泥垢之地能破狱而生、化尽血污破淤得证大道,包谷,你是我的弟子,难道不能如破狱血莲那般在血海炼狱中修出正果?”
包谷问:“杀孽累累之人,能破狱而生吗?”
妖圣道:“身在炼狱,不破如何能立?”她的话音顿了顿,道:“包谷,这不是绝路,待你渡过这场劫,走下去,在将来回头看时发现这不过是你行走漫长道路上的一道台阶翻过的一座坡而已!你修的是己身,与旁人无关。”
妖圣又道:“我知你心中有太多的愤怒和不甘,也知你经历和承受了太多,更知你背负了太多,人生在世,这些经历、这些背负、这些痛苦和磨难都是必然要经受的,你经受住了才能继续走下去,经受不住的、任由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被别人的挑衅所激怒,一时不慎便会走到岔路折毁在挫折之下。你经历五百年放逐飘荡之苦,经历生死大劫,挨过血劫天雷,如今,这些血煞这道杀劫比起融器之苦,比起无尽的绝望,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在你的肩上添一道背负罢了,这道背负,比起希望、比起将来,又算得了什么?为了玉宓、为了砍帮、为了玄天门在荒天界的传承,为了将来,不值得你挑起这道背负继续走下去?要毁灭很容易,但要活却很难,可为了好好地活下去,再难都得走下去,别让眼前的血光迷了眼,别让血煞迷了心。”
妖圣又悠悠地叹了句:“自天地生成以来,成帝者不知几何,皇族王族不知其数,放眼看来,又有多少帝者、皇族、王者淹没在了尘埃中……便是出自混沌的神莲到最后不又归于混沌了么?便是真正的神,不也随着神界的毁灭化作神骨遗骸成为各域强者梦寐以求的机缘么?想比之下,你的这道血劫又算得了什么?在浩荡的生命长河中,我们都不过是过烟的云烟和不起眼的尘埃,怨、憎、恨不过是一缕情绪一道妄念,又何必苦苦纠缠,宁可自毁亦不放开?”
妖圣的声音徐徐缓缓的宛若道音般透出血雾轻轻地敲叩在包谷的心头,大概是那声音过于平缓温柔,又大概是这说话之人本就是她最为亲近信任之人,那敲击在心头的声音让包谷的心绪缓缓地平静了下来,那沸腾翻滚的血光以及血球中的血煞亦少了几分狂暴气息。
包谷明白妖圣的话很有道理,可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恨怒和不甘,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有些发生过的事烙在身上的痕迹不是可以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就如这面前无尽的血光,就如这些意将她吞噬掉的血煞,就如这心劫,这是她在承受,不是那些逼迫她的人在承受。若为善者得不了善果,为恶者不得恶惩,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善恶果因要等到天收天报,为恶者恶业累累待千年、万年后才遭天报,千年、万年实在太长太久远。凭什么为恶者可以在害了别人过后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等天收?战王族的过错,他们悔悟了么?仙域的人,想过放过她、放过砍帮、放过玄天门在下的道统了么?
要她放下?
仙域、战王族、诸王族部落可曾放下?
她放下,他们就不会再害她了么?
她说道:“圣姨,我身在炼狱,这仙域亦是炼狱。我愿破狱而生,但我不愿放下,放下非破。我愿扎根在这血光之根以这血煞为食化作破狱血莲,去破除这血的炼破,不破不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圣姨,若为善者不得善终,行恶者不得恶果,那这世界就太过于悲凉。天道有眼,可等天道来收太遥远了。杀业已铸,心劫已生,我该承受的我自当承受,这点我不怨,这是我自己铸下的恶果,这些磨难该我受。可那些为恶者亦不该被放过。我爹爹说,救了恶人就是害了好人。”她看向那些扑向自己的血煞,又道:“你们附在我的身上,我已与你们融在一起,我们已成一体,我心念未了,执念未消,生机未绝,我不想死,你们又能奈我何?”它们死得惨,而她,何尝不是因它们的死而心坠炼狱、身入炼狱。既已在炼狱沉浮,既已经承受她做下的恶果,她又亏欠他们什么?
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若不死,必将踏平战王族。战王族种下恶因就该承受恶果,他们本可选择以最平和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可他们选择了挑起干戈和杀戮,就该承受挑起这场争端的后果。”
妖圣悠悠一声叹息,唯剩下默然。
她看见包谷所化的血球在慢慢地吞噬那缠绕住她的血煞。这些血煞本是缠束在包谷身上的因果,如今包谷却要将这些因果吞入腹中。
妖圣感到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如哽在喉。
她看着那泡在血池中吞噬着血煞的血球,鼻音一酸,便有泪滚落下来。
她明白包谷的不甘和愤怒,也明白包谷为什么宁愿身坠血狱宁愿以血煞为食亦不愿放下执念杀心,因为,她觉得不公!因为她觉得为善的就该有善报,为恶的就该有恶惩,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因为善恶分明恩仇必报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为恶者不该逃过责罚,自己不可以,别人也不可以。
这孩子要一个黑白分明!她想在这样的世道要一个黑白分明!
妖圣一阵哽咽,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起身,启动传送法阵出了密室。
随着妖圣从传送法阵离开,还有不少弥漫在密室中的血煞和血光都跟着传了出去。
玉宓、玉修罗、紫云姝、司若以及刚赶回来不久的曲迤柔见到妖圣双眸含泪裹挟着血煞血气出来,都吓了一大跳。
玉宓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浑身冰凉,她唤道:“圣姨,包谷她……”
紫云姝一把抓住妖圣的手,唤道:“阿圣。”
妖圣轻轻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了句:“那孩子太苦了。”
曲迤柔问:“包谷她……没事吧?”
妖圣道:“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愤怒不甘,我渡不了她,神莲也化不掉她身上的血煞唳气,她的路她自己走。”她不愿承受不公,她不愿隐忍,她不愿为恶者不得恶报,她选了条最苦最难的路走。
玉宓叫道:“圣姨,我让我进密室陪着她。”
妖圣闭上眼定了定神,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对玉宓道:“这是她的心劫,我渡不了她,你渡不了她,我们都渡不了她。”许久,她悠悠一叹,道:“战王族行事霸道给自己酿出了一场灭族大祸。”包谷濒死都立下血誓要踏平战王族。她毫不怀疑若是包谷没有经历涅槃而是就此死去,那滔天的怨气和恨意盘聚住躯体和神魂久缠不散,必然化魔,事实上若无她以神莲莲台镇着,将刚诞生出的那缕魔气炼化,包谷也已然化魔。包谷若化魔索命,战王族必然又是一场血腥浩劫。
紫云姝心中焦急,问:“包谷能涅槃重生吗?”
妖圣道:“涅槃重生,融前世身破而后立,重生的是她,亦非她。便如你,涅槃前是条大白蛇,经历涅槃融蛟龙精血化为蛟。雪清公主涅槃重生,堪破生死,悟大罗金仙大道,飞升上界后即得证大罗金仙!包谷一身杀业加身,选择坠入血狱身怀杀劫而生,我都不知道她涅槃能化成什么,且,看看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涅槃重生()
司若略微一想,道:“如此说来包谷已经找到自己的路?”
妖圣轻轻点头,道:“她想要公平,她想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司若闻言暗暗感叹!这世间何来真正的公平可言?何来善恶都有报?有时候善与恶本身便非常难衡量和界定。
玉宓则是一阵揪心的疼。一直以来,包谷要的非常简单却又是何等艰难。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包谷是一个无忧无虑踏踏实实生活在灵云峰山间小院里的五废根小修士,渡过平静安稳的一生,而不是叱咤风云的一方雄主。她以前嫌弃包谷的修行资质差,弱小、寿命短,走到后来,包谷甚至曾经站在一界的巅峰,可她经历的、付出的太过于沉痛。她盘膝在密室外坐下。不管包谷是涅槃重生了,还是变成了怪物,她都会在这里等着她、陪她走下去。她没有那强大的战力能够庇护包谷,但她能做到不离不弃不让包谷孤苦无依一个人承受煎熬。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包谷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人。
满池的灵珍宝液在包谷服用涅槃丹后被包谷消融的身躯染成了血水,那血水又被血煞所染,化作一座血池。
一颗由涅槃丹汇聚包谷周身精华形成的血球在血池中沉浮,血池里由灵珍宝药精华以及满室的血煞都朝它涌去。青莲莲台罩在血池上方,微微摇曳,荡出淡淡波光,洒下徐徐青色光华落于血球上。
包谷在血海中沉浮,她的身旁是无尽的血水,血海翻涌卷起惊浪骇浪。天空呈血红色,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蓝天白云,有的只是由血煞交织成的一幅幅惨烈至极的画面,这是无尽的生命惨死时的场景再现。血色炼狱说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吧。
那些画面落在她的眼中,她想,或许有天她也会是以惨死收场,或许,她已经惨死,只不过,她有涅槃丹,她有圣姨,有大量的灵珍宝药救命,能助她涅槃重生,她还没到收场的时候。
有青色的淡淡的宛若点点灵光的光华穿透血煞从苍穹之下徐徐洒下,最开始时只有零星半点,到后来越来越多,便如同漫天发着绿色荧光的萤火虫般纷纷扬扬地飘下,洒落在血海中。
恍然间,她看到一株青色莲花定在混沌中,再然后,她又看见一株通体血红宛若流淌的鲜血汇聚成的血莲在血海中迎风招展,那血的颜色耀眼夺目,却又剔透无暇,如那最纯净的冰晶。
一缕悸动快若闪电般自她的心底飞速划过,她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又很快隐去无踪。
她看到那些飘洒在血海中的青色灵光汇聚到一处!
莫非这是神莲莲台散发出来的光华?
她正准备想办法去捞住,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卷来将她卷了过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快,以至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被一团血光裹住。
她的意思变得模糊朦胧起来,恍恍惚惚中,她看到一团充满浓郁的生命精华的正在不断生长的血肉。血肉中包裹住一团精血,那团精血不断地吞纳着周围的血气、灵珍宝药精华以及满室的血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身躯手脚脑袋又再生出五官……
这是生命孕育的过程?
她服食涅槃丹涅槃重生是变成一团精血再从一颗大肉丸子中孕育出来的?
不知不觉的,包谷睡着了。她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株莲花,梦到了周围满是血煞,梦到了自己泡在一颗血池中…,再然后,她又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无数的生灵惨死化作冤魂悲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