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南华还是在国内,致公党做事一向务实稳定。”
蒋伟记评价道,接着又道,“不过,我从南华回来时候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那边的兵工厂生产了两门大炮,原本要装在新唐山的,不知为何运到上海吴淞口炮台了。”
蒋伟记说完,见张静江等人似乎有些不解,又解释了一句:“啧啧,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炮,乃德国克虏伯在南华的合资钢铁厂生产的大炮,口径超过两百毫米。再坚固的战舰中了一发炮弹非伤筋动骨不可!”
蒋伟记一直以军人自居,曾经在美国当过钢铁工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明白他口中的那两门克虏伯大炮的威力,以及背后的含义。
别看如今列强的船只可以轻松出入黄浦江,当中国人在吴淞口架起了克虏伯大炮,随时可以封锁长江口的时候,那么外国的战舰还能肆无忌惮地把上海当成他们任意游猎的牧场吗?
而对南华而言,能生产出大口径火炮,既是美华财团的资本和德国的技术合作的成果,代表南华的军工业取得突破。
在海军力量弱小的情况下,大口径的岸防大炮的出现,意味着南华有能力保护漫长的海岸线。
张静江张张嘴巴,看了看脸色隐藏不住自豪的蒋伟记,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听蒋伟记这样一说,他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这样重要的消息,居然从蒋伟记这样一个“外国人”口中知道,心里突然有种别扭的感觉。
他倒没觉得怎么讽刺,只是觉得自己消息太闭塞了,连这样的大事都不清楚?武汉政府在背后还做了什么部署?
张静江突然有种冲动,很想全部知道。
“这倒是好消息,在吴淞口架设炮台,对洋人来说是个不小的威慑。”
虞恰卿眼珠一转就笑了,心里暗骂:那帮人还是那阴险尿性,干什么都喜欢遮遮掩掩,突然爆发出来,偏偏能让人大吃一惊,就像1924年那会突然挥师北伐,痛打落水狗,把吴佩孚、齐燮元、卢永祥等大小军阀一锅端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一南方,包括上海。
当人们都以为他们会继续北伐,进而统一全国的时候,他们却偃旗息鼓,不动刀兵了,反而是大规模、让人眼花缭乱的工业建设。
转眼间,快两年了,如今武汉政府在吴淞口建设炮台,是不是意味武汉政府准备要在上海搞大动作呢?
虞恰卿和张静江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还有一抹默契的笑意。
“淮煤东出。”虞恰卿道。
“淮南铁路。”张静江道。
表述稍有差异,但想法是一致的。两人呵呵一笑,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蒋伟记问为何,张静江笑而不语,虞恰卿笑着解释:“美华矿业的刘鸿生向我们透露,有意要开发淮南的煤矿,淮南铁路不日将动工,而上海正是淮煤的主要消费市场。”
蒋伟记点点头,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对于刘鸿生那位老乡,他要比张静江他们了解得更多,嘴上便道:“原来是美华矿业,他们一向喜欢参股铁路建设。
我在中爪哇任职时,中爪哇的矿场铁路都是由美华矿业和我们南华的两大铁路公司合资建设的。南华从澳洲进口的铁矿石,也是由美华矿业经手的。”
说到这里,蒋伟记对美华矿业这家公司简直无语了。
“本以为他们在国内的投资规模够吓人了,天知道他们在全世界的产业有多大规模?刘鸿生那家伙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们的?”
虞恰卿惊问道。
张静江眯起双眼,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煤、铁矿是美华矿业的主营业务。还有锡矿和金矿,这两样是我们南华特有的矿产,美华矿业在其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去年美华矿业公司出口到美国市场的锡一项贸易额就达到1亿美元。”蒋伟记又道。
“啊?”
虞恰卿张大嘴巴,1亿美元换成法币就2亿法币了,足够投资2条浙赣铁路,真是比死人了。
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句:“一直都隐约知道这种结果,今晚听你一说,才知道原来还有更大的想象空间啊。”
“当然。实际上,美华矿业还有不少连我不清楚的秘密项目,相关的信息极少对外公开,我也是碰巧才知道这些情况的,今晚对上静老和虞先生你们才这么一说。”
蒋伟记说到这里,不由得轻轻滴摇了摇头,在能源矿产领域,美华矿业和美华石油被称为两朵金花,因为美华系企业中,就数这两家企业最神秘,据说他们控制了大量的不为人知的矿产、油田。
在中国、南华,可能大部分普通人都没听说过美华矿业或者美华石油,但国际财团、或者到了国家层次的人,都越来越关注起美华财团以及旗下企业。
虞恰卿和张静江正被蒋伟记的话震得恍惚的时候,蒋伟计又道:“矿产一事,可以说一本万利,南华工业化快速发展过程中,对矿产的需求是海量的。
我这次回来,一是探亲,二是寻求投资者。不瞒两位,我在南华中爪哇做总督的时候,当地有一个露天大煤矿,储量估计在5亿吨左右!”
“什么?5亿吨的露天煤矿?!”
张静江和虞恰卿惊呼道。
316 谈话()
“……距离爪哇铁路不到20公里,埋藏浅,几乎露天,煤质好,原本是效益很好的煤矿,可惜原来的煤矿主唆使当地土著叛乱被枪毙,正好他没有继承人,当地政府就把煤矿充公,准备公开拍卖那个煤矿。”
说到这里,蒋伟记停下来,心里暗笑:煤矿是在中爪哇的一个土著贵族手里,自己正是南华的土著问题专家,略施手段便收拾了那个倒霉的土著贵族。
“你的意思是?”虞恰卿笑着把脸凑近蒋伟记一些,眼神里多了某种期待。
“这个事是我主持的,采矿技术设备呢?我可以联系南华的其他矿业公司合作,不过我还是希望扩大投资规模,和两位合作。”
蒋伟记自信道。他鼓励地看虞恰卿和张静江两人,就不信有人对一个数亿元的煤矿不感兴趣。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蒋伟记找张静江他们,一是他自己缺少资金,二是他和南华的广东、福建籍商人关系不怎么密切,与其和别人合作,还不如便宜浙江老乡。
“此事值得考虑。”
张静江沉吟了一会道。
“问题是我们的资金都套牢在浙赣铁路公司了,暂时周转不出来。”
虞恰卿苦着脸道。心想:难道要放过面前的肥肉?
蒋伟记听了虞恰卿的话,也不禁皱起眉头,他之所以找上门来,就是因为张静江他们能投资了铁路,手中肯定有钱的。没想到——偏偏此事时间紧迫,如果没有这些上海商人的参与,想顺利吞下那个煤矿就不容易了。
“不碍事,我们手里却少资金,可以找上海的商人啊!浙江商会就有钱嘛?你问外面的那些商人他们愿不愿意?”张静江笑道。
他们坐在房间里密谈。而参加庆功宴的许多宾客还在外面会场狂呼呢。
张静江朝房间外面扬扬头,虞恰卿和蒋伟记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外面那帮人呢?自从我们砸锅卖铁修成了铁路后,上海的商人都对我们刮目相看。干成了一件大事,就在投资者中树立信心。如果我们带头投资煤矿,那些人肯定愿意跟着我们的。”
虞恰卿抚掌笑道,很是自信,心想:当初四明银行投资浙赣铁路真是太对了。四明银行成为浙赣铁路公司的股东,在上海银行界的地位的确不同于往日。
“这就太好了,回头我让祖燕联系你们。”蒋伟记附和一笑。心里一松,今晚的大事终于搞掂了。
祖燕是陈果夫的字。陈果夫是蒋伟记的下属兼死党。当年陈果夫也配同蒋伟记炒股,听蒋伟记一说,虞恰卿就想起了陈其美的那个瘦瘦斯文的侄子。
“祖燕还好吗?想想也有好些年没见他了。”
虞恰卿道。
“挺好的。我卸职后,他接了中爪哇总督。他的弟弟陈立夫从美国毕业后也到了南华,现在是一名出色的工程师。我准备把煤矿交给他打理。”蒋伟记笑道。便谈起陈果夫兄弟的在南华的情况。
……
车灯亮着,夜色中可以看见司徒南安静的脸,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宋美龄微微一愣,没想到司徒南还没走,便笑着走过去。
司徒南把头探出车窗,向她招手。她便一阵香风似的飘进车里。
“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怕你被人拐走了呢!”司徒南笑笑,“和张大少谈了什么,那么高兴?”
从宴会出来后,司徒南本打算走了。上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想了会儿,有些问题还理不清。
“北京。”? 按理说,应该是对峙的,但这两人都是很合得来的人,所以交情还不错。
“北京啊!那里的烤鸭比上海的好吃。”司徒南道。
“除了吃和古董,那里真没你感兴趣的东西?”北京的形势?
北京现在是冯玉祥的北京,他占领了北京城。
同时,北京也是张作霖的北京,他在北方势力最大,打败了吴佩孚的直系,他就和冯玉祥的地盘接壤了,眼看就要进北京城了,却被冯玉祥挡在外面,焉能甘心?
果然, 司徒南调侃道:“怎么?奉张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难为他忍了一年,不过冯玉祥也不是好惹的,此人坚韧圆滑,出手狠辣,吴佩孚不可一世不也栽在他手里吗?”
南方已经被致公党统一,经济发展,工业化进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广袤的北方,依旧是军阀割据的局面,张作霖、冯玉祥、阎锡山,甚至段祺瑞、冯玉祥这些过气的军阀还活跃在舞台上,好不热闹。
在过去的一年里,北方军阀们因为武汉致公党强势崛起,生怕致公党北上,不得不偃旗息鼓,小心戒备,隐隐有当年蜀吴联手抗曹的意味。“我们暂时停住了脚步,北方军阀面临的压力大大减少了。见我们没有北上的意图,那帮北洋余孽们的野心自然按捺不住了。”
对北方军阀们的蔑称,这种称呼近年来非常流行,张作霖、冯玉祥、阎锡山这些人,都是从北洋军过来的,彼此间都有洗不清的联系,称呼他们为北洋余孽也不过分。就像北方军阀把武汉致公党政府称作南蛮子一样。
“我们窝在南方不动,张胡子自然要干掉冯基督,一统北方。才有和我们争霸天下的本钱,这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事。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张学良会露出口风来?”
司徒南摇摇头,笑问道。张学良总不会中了美人计。把军情泄露了吧?
“我猜的。他说北方的赤党发展迅速,形势让人担忧,俄国人对东北念念不忘,威胁北方。而冯玉祥要和俄国人搅在一起,出卖国家祖宗。”
?你这话不厚道啊?
国家祖宗不就是用来出卖的吗?只是有些人卖得多,有些人卖得少而已。当然,卖国要是包装,也可以正义凛然的。”
“这话不好笑,哪来的歪话?”尖酸刻薄的口吻,休想从这个家伙口中听到什么好话来。就连武汉政府,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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