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虫,一般人到了那边也会绕道而走。偏偏这锦颜在能跑会跳的这些年里跑遍了万花的每一寸土地,就是没有踏足过虫鸣林,便寻了个想去东方爹爹隐居之所的理由让墨问带她去。
墨问向来对锦颜是有求必应,所以东方棋对他没有好脸色,生怕锦颜会把对自己的爱转移一部分到墨问身上。面对东方棋明目张胆的排斥,墨问一直是视而不见,倒是锦颜会说东方棋老不羞,和一个晚辈置气,闹得东方棋更不待见墨问了。
两人进入虫鸣林以后,原本聚集在各处汲取花蜜的蝴蝶都飞到锦颜身边,为她罩上一层保护膜。墨问在她六岁那年发现锦颜有御蝶术之类的异能,那时谷里正在试验吐火机械甲龙,有一只甲龙不慎失控朝着在花海中的锦颜奔去,花海中的蝴蝶霎时间全部聚拢到锦颜身边为她挡火。每当有什么危险,就会自动聚拢到她身边,或是警醒或是减少对主体的伤害。徐景仲老先生也不能解释这个现象,只说约是天赋异禀。
看到蝴蝶的行动,锦颜更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她难忘在她面前死掉的那些纷繁美丽的身影。所以只要看见蝴蝶围绕在身边,她就会尽量敏捷处理完,以减少蝴蝶的损失。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其间除了衷心感谢之外亦有很多的于心不忍。自从她六岁以后,谷里扑蝶的人渐渐少了,偶尔还有好心人为蝴蝶提供食物。
墨问看得此景,忙大步走到锦颜前头,撒起驱虫药粉来。锦颜长着鼻子嗅了嗅,“毒龙粉?”毒龙粉是驱虫兽的最上乘药石,乃是将剧毒的一种紫鳞蛇用多种名贵药物喂养一年长大,用药粉蒙死阴干后磨成粒。江湖上万金都买不到一两的东西被墨问随手洒在地上,锦颜的眼角抽了抽,想到了财大气粗四个字。
墨问回过头来,笑道:“颜颜鼻子灵了不少。”汪汪一泓星泉又让锦颜迷了进去。看了这么多年,锦颜还是对墨问的眼睛没有抵抗力。
一路走去,墨问准备了足够的毒龙粉,终于到了人迹罕至的寄忧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里没有杜康,所以东方爹爹只能寄放忧愁了吧。锦颜叹了口气,环顾着这个东方棋寄托了十三的忧思之谷。
这个隐藏在重重陷阱之后的谷不大,大约只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到处种着碧竹,青青翠翠。锦颜曾经听东方棋说过,他闲来无事就种碧竹,因为碧玲曾经说他就像一根碧竹。东方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绸缎,亮晶晶的,表情神往又有些苦涩。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环佩相撞的叮当声,“这是”,锦颜惊讶地看着同样一脸错愕的墨问,“风敲竹”两人异口同声。墨问看着锦颜笑道:“东方谷主可真是奇人。”
这风敲竹据说是上古的仙乐,只用竹子和清风作为乐器演奏出时而旷古时而玲珑的曲子。有一个小神仙被贬下凡以后,为了报复天界于是把技法带入红尘,不过已经失传好几百年了,他们也只是从古籍上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身临其境,果真是天籁之音,锦颜和墨问只觉得所有烦恼都随风而去了,耳边余绕环佩叮咚。
整个谷里除了一小块菜地和一间简单的茅草屋,就是满地的碧竹。锦颜不禁感叹东方棋用情之深,这样的人更应该得到幸福。
一曲风敲竹过后,碧竹们都歇了下来,水流倾泻的声音显了出来,锦颜一把拉住墨问的手,“那边有瀑布。”在江南水乡长大的锦颜对这种声音特别熟悉,万花谷里没有瀑布,两人跑至久违的飞天瀑前,巨大的水汽压扑面而来让人无法呼吸。锦颜调整了一下,还是觉得瀑布的巨大压力让她呼吸困难,大自然的力量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锦颜直觉地闭上眼睛张开两臂,感受着每一次倾泻带来的细密小水珠凝结在头上脸上,就是衣裳湿了也浑不自觉。
尽管瀑布的轰鸣声很响,墨问还是听到了锦颜念的诗,不由在心下默念起来。“飞流直下三千尺”描写了近处急流的瀑布沿着陡峭的岩壁凌空而出,喷涌飞泻。“疑是银河落九天”为了更好把瀑布的雄奇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疑”字,用得空灵活泼,若真若幻,引人遐想,增添了瀑布的神奇色彩。
墨问抬头看看站在前头的锦颜,不知什么时候瀑布上出现了一泓七彩虹,锦颜站在前方,就向从九天而落的仙子,那么出尘又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墨问不自觉上前抓住了锦颜的手。
第170章 情感困扰()
“嗯?师父怎么啦。”
被清冷的水汽打了脸,墨问方才从刚才的恍然当中回过神来,“哦,上边有七彩虹呢,你看。”
锦颜顺着他的手抬头看去,果然是彩虹,“这寄忧谷景色真是不赖,要不是毒龙粉太难得,我必定是要每日来一回。”听她这么说,墨问温和笑了笑,“只要颜颜想来,东方谷主怕是把这虫鸣林里的虫兽杀尽了都肯。”
锦颜摇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墨问,“师父不是说要宽容待物么,生灵生来就是平等的,有自己的命格,我们没权利去决定别人的命,万物平等。”
墨问听得此言一愣,“颜颜也信命吗?”
“那是当然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锦颜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天下万事万物的命都是定好了的,储存在你的基因里,我们能改变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尽人事,听天命就是这样来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后面的话墨问都没有听进去,漫漫水雾好像迷了眼睛,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冰冰冷,墨问不禁打了个寒颤。
“咦?师父你冷吗?那我们快回去吧,别冻着了。”锦颜怕墨问在这里着凉,拉着墨问就一路回去了。
因为这次着凉,墨问着实病了半个多月,锦颜便被特许了不用晨暮两省,免得也招惹来风寒,当然,这是东方棋去北堂书那里闹来的特许。想起他家锦颜要叫北堂书师祖,东方棋就千万个不爽快。
正因为这半个多月,锦颜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她的一桩心愿。
是夜,天阶夜色凉如水,摘星楼上,锦颜正蹲在露台上数星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星星,她都会想起淳于云逸那个臭小子,那晚他的眼睛,真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西门琴看锦颜一个人若有所思,取了一件披风给她覆上,“仔细着凉。”
西门琴的音色如这夜晚的习习晚风一般清冽,听墨璃师叔说,西门琴在江湖上有个“玉面双绝”的称号,玉面既是说她面如冠玉,也在暗喻她常以冷面示人,而双绝则是指歌舞两艺。正因如此,一般人想一览风采都困难。一个江湖侠客,甘愿做一个歌舞伶人,怕只是因那一个字。
“可是想淳于小子了?”却是西门琴先开了口。锦颜点点头,“琴姨姨如何得知的?”西门琴抬头看了看闪烁的星子,“淳于小子出谷那天晚上,在这个看了一夜的星子。端的也是你这副神情,我便是随意猜测。”
那晚,他是怀着什么心情看的呢?锦颜不愿去想,盯着西门琴的眼睛说道:“琴姨姨是喜欢东方爹爹的吧。”平静的陈述语气让西门琴慌张了起来,原来自己做的竟是这般明显,连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娃都能看出来。
看她略微有些窘迫的神态,锦颜握住了西门琴的手,“很好,我很欢喜。”只六个字,说得字正腔圆,铿锵落地。
西门琴睁大了眼睛,一般孩子不是都怕后母抢夺了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况且锦颜还是个女娃,她就不怕自己的爹有了儿子不要她吗?
锦颜手上又施了一分力,脸上没有平时的笑颜,只定定看着西门琴的眼睛,“琴姨姨不要多想,我早就知道为何我从小没有娘亲,而且我也知道琴姨姨喜欢我爹爹。我会帮你。”
西门琴面色绯红,觉得自己活到三十多岁,还没见过一个孩子是如此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西门琴的脸又红了三分,“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锦颜顺势靠在西门琴的胸前,像往常一样,不过这次她感受到的则是乱擂的心跳。“琴姨姨,你可还记得你刚回来的那天,爹爹醉的狠。我怕他呕吐,半夜朦胧起来,却发现你把北堂叔叔叫了上去,自己在照顾爹爹,那是我就怀疑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也让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西门琴的性子也很冷,不过待她却是很好的,也许是爱屋及乌。
没等西门琴接口,锦颜又说了下去,“琴姨姨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了你这么多年的付出,也为了让爹爹能抛开从前,更幸福生活下去。”
一席话听下来,西门琴仿佛忘了在她怀里的锦颜只有九岁,回忆起从前的日子来。“我和方棋哥哥还有碧玲姐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他的心里只有碧玲姐,所有的目光都在碧玲姐身上。碧玲姐被草割伤了手,方棋哥哥就会心疼得眼眶泛红,而我就算中了一剑,他也只是背着我去找大夫。他自己也饱读医书,却怕碧玲姐吃醋,不愿为我疗伤,只因伤口在肩上。”
西门琴像是陷入了那段记忆,手指死死抓住袖口,青筋暴露。“我恨,你知道吗,我也恨过,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们是我最亲近的兄姐呀。”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却在这寂寥的夜里更显呜咽。
“方棋哥哥当上谷主之后,就跟碧玲姐定亲了,我那时候觉得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只能离了谷,后来遇到沈二娘,才在落云坊住了下来。那十八年我一直不敢打听万花谷的消息,生怕听得东方谷主夫人琴瑟和鸣的恩爱。直到缥缈阁的人找到我,告诉我碧玲姐姐的那些事情,我居然心里有一丝窃喜,颜颜,我听到碧玲姐跟着洛长风走了的消息我竟然觉得很欢喜,我是不是很恶毒。”西门琴的语气越来越激烈,锦颜连忙轻抚她的胸口和背部,让她平静下来,“不会的,我懂,我懂你。”落水人的一根浮木,怎会不欢喜。
西门琴用力喘了起来,锦颜帮着顺气,西门琴却执意说下去,“消息的最后居然是碧玲姐殁了,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却为了这龌龊的心思没见到她最后一面。”这些话憋了二十余年,一直埋在心里,今天说了个痛快,西门琴咬着手绢哭起来。
第171章 只是梦境吗()
锦颜一边抱着西门琴,一边安慰她道:“琴姨姨别难过,娘亲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爱一个人也没错。”她托起西门琴精致的脸,“琴姨姨,你是个好女人,爹爹是个好男人,我一定要让你们幸福。”
西门琴看着她赤诚的眼睛,不由点了头,“我信你。”
打定了主意,锦颜就行动起来,毕竟离自己出谷的时间只有两年左右,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她看的出来,东方棋对西门琴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况且日久生情,她就不信三十多年的日子西门琴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
虫鸣的夜晚,是人类最容易吐露感情的时间,所以很多狗血八点档和情感电台都放在夜里。“爹爹,听说西子村那边的王二娶了新媳妇,你知道吗?”锦颜一脸八卦的表情。
东方棋正在研究怎么让北堂书同意免去锦颜出谷的考验,抄起一本书就轻敲在锦颜头上,“别净跟你墨璃师叔、沁蓝师叔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