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善僵直了身子,背部紧贴墙壁,惊恐的望着与她只有半壁距离的男子,“你干什么?”
裴敬甫缓缓阖了下眼,似乎在平复自己方才有些过激的情绪,须臾,才对她道:“我们现在就好好说说,不吵架,如何?”
以前裴敬甫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不会控制自己,只是在遇到赵元善之后,他就越来越与以前不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感情,但不可否认,他对赵元善,的确有不同于别的女人的感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自己最清楚。
他想起了陆烬说过的一些话。
赵元善被裴敬甫这样圈着,本就不自在,听到他说话突然缓和,怒火也就没有那么盛,但被裴敬甫这么圈着,看起来姿势着实暧昧。“你要说什么,那也先放开我再说。这样像什么话?”
“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说话,你别跑。”
赵元善狐疑他的态度,但还是点头:“你好好跟我说话,我当然也是愿意跟你好好说的。”
裴敬甫这才松了手。
片刻,他问她:“赵元善,你先说说,为什么要一声不吭擅作主张就跟别人走了?我们脱险不过一天而已,万事都还需要谨慎而行,难道你忘了昨日怎么被百里伤掳走,又怎么被人下了那药了?”
饶是赵元善心中不服气,但还是承认裴敬甫说的没有错,嗫嚅片刻,回道:“我告诉过陆烬了。”
“陆烬说你来找过我,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何须来问我?”
裴敬甫:“因为丁以柔?”
见赵元善不说话,裴敬甫声音沉了沉:“说话。”
赵元善踌躇,低着眼,胸口起伏。
“我向来不喜欢与人闹什么误会,有什么就解决什么,那样干净一点,我也不喜欢跟一个女人因为一点小事就吵架,我没有那个耐心。”
赵元善抬头,回答的干净利落:“是又如何?你娶我不也是为了我父亲能给予你有利的权利?那你同样也能娶了丁以柔,不是么?”
裴敬甫怔了怔,眸子里情绪莫辩,少顷,才回道:“你听到了这个?”
赵元善听他的话,轻嘲:“怎么,还怕我听到?”
裴敬甫看着她沉默了会儿:“难道你没听到后来的话?”
“我该听到什么?”
看她的模样,大概就是没有听到了。
裴敬甫久久都没有再说话。
赵元善在这种沉默中愈发煎熬,她这算是把自己那点小心事透漏出来了?可事实就是如此,又能如何?她本来就很在意丁以柔总是缠着裴敬甫,听到丁以柔要嫁给他,心里更是不爽快。
她有点待不下去了,仿佛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窘迫。
她本想开口了结这场沉默,没成想站在她跟前的男人突然率先开口了:
“赵元善,跟了我吧。”
裴敬甫神情认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仿佛在绷紧着什么,等她的下一句回话。
赵元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四周寂静无声,她稀里糊涂的,像是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裴敬甫看似平静,忽略胸膛那处明显于寻常的跳动,又跟她说了一遍:“跟我在一起,做我的人。”
第六十三章()
裴敬甫问出那句话之后;久久都没有得到赵元善的回应。
她只是错愕的看着他。
裴敬甫的话实在太过突然;让赵元善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她已经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裴敬甫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是吓到了她;于是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赵元善?”
他自己也承认;在这种时候突然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对她来说的确是过于唐突了,但这的确是当下他真正的想法。在此之前,他没有喜欢过谁;也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所以也不清楚应该怎么说才合适,他没有提前想过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此刻突然的说出来;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但却是长期以来埋藏在他心底的一个想法;如藤蔓生根发芽;在悄然之间已经逐渐蔓延他原本只有杀戮和阴谋;城府与算计无人可轻易触及的那一深处。
当真的清楚自己的欲望来源于何处的时候;裴敬甫便不打算再沉默了。
眼前的女子依然一言不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裴敬甫不知道赵元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想要什么;目的从来都很明确。
裴敬甫是个男人,他对赵元善有心思。所以看得出来那个叫王泽安的表哥,看赵元善的眼神明显不单纯。
赵元善却对她那个表哥那样关怀;轻言细语。所以那时他不痛快;他不喜欢她的温柔给了别的男人,纵使他跟她之间总是没有什么和善的相处,他也不喜欢看别的男人就这样在他眼前赤/裸裸的享受她的温柔。
“赵元善。”裴敬甫眉头轻轻一拧,认真的问了她一句:“你不说话,是没听清楚我的话,还是你不愿意?”
她不喜欢他跟丁以柔在一起这件事,给了他一点苗头。在知道她因为丁以柔为自己上药这件事生气,他心底更是陡然升起一丝期许。
裴敬甫在说出这话之前,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
这样想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问:“裴敬甫,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喜欢我吗?”
赵元善本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前世她倾慕杨佑,为了能得到杨佑的欢喜,她也未曾在意过别人的眼光,直接问出这样的话,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羞耻。
方才她沉默,只是因为裴敬甫的话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不可置信罢了。
经历过这么些事情,她对裴敬甫并不是没有一丝情意。前世哥哥虽死在裴敬甫的手里,但赵元善深居皇宫十几年,早知朝堂与皇权之间的无奈,她从来没有极端的将一切都算在裴敬甫身上。她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女子,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裴敬甫都曾用性命护她,容忍她,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无可饶恕的事情,一路走来,她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接触与了解之中,真的对他不动一点情。
她不愚钝,虽然早就察觉裴敬甫对自己有点‘特别’,但也没有想过裴敬甫有朝一日,竟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赵元善问完那句话之后,裴敬甫顿了顿,严肃的回了一个字:“是。”
这与之前裴敬甫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不同,以往他想要什么都势在必得,心境从无什么沉浮,可此刻面对一个女子说出从未说过的话,他竟然暗暗的感到紧张,窘迫,甚至是有点无措,这样的情绪让他有点难以掩饰,只得僵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寻常那样。
赵元善又仔细问了他一句:“那丁以柔呢?”
裴敬甫认真的看着她:“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赵元善靠着墙,再没有问其他的,回了他一个字:“好。”
裴敬甫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这声“好”回的是什么意思。
他没想到,她会答应他。
心里长久以来暗藏的情愫和动荡,在得到她认同的那一个字之后,如洪流一般势不可挡的倾泻而出。
最终,万般情绪皆化为严肃而又认真的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你相信我,但你放心,跟我在一起,我定不会叫你受什么委屈。”
只要她真的好好跟了他——
赵元善的脸微微一红,她知道裴敬甫不善言辞,从未历过这男女情爱之事,能叫他说出这番话来,也定不是随意说的。
裴敬甫虽然在其他事情上都转的开,唯独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体会过,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再要说点什么,只得等待赵元善接下来的话。但赵元善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正在犹豫,裴敬甫觉得无可厚非,她对自己有犹豫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之前他们之间相处的并不是有多愉快,裴敬甫不是那等善于花言巧语的人,也并不期冀她现在就相信自己说的话。
过了会儿,裴敬甫还是问了她一句:“赵元善,你还有没有别的想问我?”
赵元善终于抬头,看着他,“难道你就没有想问我的?”
裴敬甫听罢,回道:“没有。”
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些问题依然存在,有的事情,并不一定要明说。
对于裴敬甫来说,眼下的事情,只有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其他的事情,还不是眼下考虑的。
——
陆烬丁以柔等人早就启程回京师了,凤阳镇离京师有近半日的路程,他们二人暂时先留在凤阳镇,明日一早再赶回去。
傍晚的时候,二人入住客栈歇息。
裴敬甫要了两间上房,与赵元善一人一间。纵然她愿意与自己在一起,但他并不想唐突了她。
表明了心意之后,二人就没再怎么说过话。
裴敬甫在任何事情上都转的开,唯独在赵元善这件事情上,他竟有些词穷,甚至没有十分的把握。
这个下午,二人相处的有些过于寂静,赵元善大多时候都在沉默,而他不知道,她沉默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但裴敬甫又想知道赵元善内心到底真正在想什么。往常审讯北镇抚司那些囚犯的时候,他总能很好的抓住他们的弱点,从他们的神态推断出他们的想法和接下来要做什么。但赵元善不是诏狱里的那些囚犯,那一套根本用不到这里来。
他也记得,赵元善说过,不喜欢他拿审讯犯人的模样来对待她。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还是她对他到底有多少情意。但他不好问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所以只能嘴拙的说出那一句让她跟了他,做他的人这句话。
裴敬甫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力。回去之后,有空他定要问问陆烬。
一直到入睡之前,赵元善也没有跟他说多少话,他想或许是她还没有适应。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跟她之间可以慢慢来。
半夜,裴敬甫在朦胧之中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便瞬间警醒,躺在床上,握紧腰间已经断了一小节刀刃的‘惊棠’,静候‘不速之客’的接近。
那人悄悄关上房门,摸着黑朝他接近。裴敬甫侧耳凝神倾听,从此人的步伐和气息来推断,这位夜闯他房间的‘不速之客’对他没有威胁。
虽然他身受重伤,但要制住此人不过轻而易举。
不过,那人越靠近,裴敬甫就越觉得不对。
当他意识到来者是谁的时候,那人便已低声喊了他的名字:“裴敬甫?你可睡着了?”
裴敬甫愣了愣,松开藏在腰间的惊棠刀,起身坐了起来,以为赵元善深更半夜来他房间是因为又出了什么异动,“怎么了——”
赵元善听出他语气里的戒备,顿时了然,然后在他床沿坐下:“没怎么。”
裴敬甫见她如常,确信她的确没有遇到什么事,这才安了心。
但他还是察觉出了赵元善的一丝异样,眉头轻轻一皱,询问道:“你找我有事?”
赵元善坐在床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太敢一个人在那里,我有点害怕,所以”
她怕黑,在陌生的地方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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