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甫道:“陈啸就算不被庄澜杀死,也会死在刑部大牢。”
“此话怎讲?”
“你觉得,谁更想让陈啸死?陈啸的身手你我心知肚明,那岂是能让庄澜轻而易举近身之辈?”
陆烬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难道,是赵太师?”
裴敬甫没有回答。
“好家伙!陈啸突然就这么死在庄澜手上,竟是提早就被人下手了?”——说来也的确如此裴敬甫再有什么能耐,势力哪有赵震的大啊。
想了想,陆烬继续说道:“我还以为陈啸为皇上忠心耿耿多年,此事怎么说皇上也得保他一保,结果皇上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直到陈啸死,难道,陈啸已经被皇上抛弃了?锦衣卫如今无首——”陆烬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敬甫,“不可能这指挥使的位置就落在你头上了吧?”
裴敬甫瞥了他一眼,“这要看皇上怎么决断。”
陆烬怔了怔,轻笑,这事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对了,丁以柔那男人婆现在完全失去理智了,为了抓庄澜,挨家挨户的搜,虽然咱锦衣卫干这种事是常事,但那男人婆比谁都凶神恶煞,她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你还是做点准备吧。”
“这我知道。”
“裴敬甫,你会不会太绝情了?丁以柔虽然是个凶巴巴的男人婆,但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啊。”陆烬往门外瞧了一眼,压低声音,“其实丁以柔要是打扮打扮,姿色也不比那赵家大娘子差到哪里去——”
裴敬甫冷眼看他:“所以呢?”
陆烬咂了一声,“人家死了舅舅,肯定伤心着,况且她又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会想不到自己舅舅的真正死因?你倒不如趁机赶紧把人家娶进来做个小妾,日后好抵消下恩怨哪——”
“因为这个,我就要娶她?”裴敬甫轻嗤一声,“我跟陈啸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跟她与我私下有什么样的情分又有什么关系?朝堂之间的争斗,若是讲情分,我恐怕早就死了。”
这点他早就对丁以柔表明过。因为与丁以柔同生共死过,所以他一直把跟她的界线和立场划分的很清楚。
裴敬甫本就是个不会在女人身上纠结的人。
陆烬无话可说:“行行行,你厉害你高明。”丁以柔的事情不关于他,他也就这么随口一调侃罢了。
丁以柔那杀人不眨眼又极端的女人,他都不喜欢更别说裴敬甫了。
这话是聊不下去了。
没多久,惊鹊便前来唤他们二人去吃饭。
裴敬甫却对陆烬说了句:“你该回去了。”
陆烬看了他一眼:“裴敬甫,你媳妇儿都让我留下来吃饭,你倒好还下逐客令了?”
“你自己家中没饭?”
陆烬:“老子就在这里蹭顿饭怎么了?你不会还记着我跟你女人的事儿吧?——”看到裴敬甫的眼神,陆烬又忙道:“你放心,我对你女人没什么心思,我是喜欢阿霖妹子的!”
裴敬甫并不是担心这个。陆烬嘴巴大,难保不会在赵元善面前胡乱说什么。
想了想,裴敬甫道:“你吃饭归吃饭,不要胡话别的。”
“你看看你,我今日不喝酒,能胡话什么?”他不过就是想顺道蹭顿饭,还让这姓裴的多想了?
陆烬说罢,不再理会裴敬甫自顾自去吃饭。
真是了不得,这男人心眼真是细。
——
右军都尉和都察院副御史一案随陈啸的死落案,李忘笙为幕后所有主谋。而李忘笙所指认的陈啸幕后主使证据不足,不足以定陈啸的罪名。庄澜为一己私欲残害同僚,杀指挥使,北镇抚司着锦衣卫全面缉拿罪犯庄澜。
次日未时一刻,北镇抚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松去禀告裴敬甫的时候,那人已经在北镇抚司内等候片刻。
裴敬甫见到那人,便抱拳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参见”
“裴大人不必多礼。”杨佑从暗处走出来,打断裴敬甫余下的话。
裴敬甫俯首道:“皇上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以命人传命微臣。”
“宫内人多眼杂,还是此处比较让朕放心。”杨佑不说多余的话,直入正题:“今日朕来此处,便是想问问裴大人的想法,是否如初。”
裴敬甫回道:“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
杨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扶着裴敬甫的手,“得裴卿如此,是朕之荣幸。”
“臣不敢当。”
杨佑道:“你跟赵元善现在如何?”
见裴敬甫不言,杨佑笑了笑:“赵元善是个很让人心动的女子,看似与其他女子一样,却又不一样。”杨佑右手搭在裴敬甫的肩上:既然她嫁给了你,你便要好好对她。”
“微臣明白。”
“说来,朕许久未见她了,她父亲帮过朕许多忙,朕也该抽空去你府中瞧瞧她,裴大人可会介意?”
“皇上到临,必能让寒舍蓬荜生辉。”
杨佑点点头,“若是想要高枕无忧,庄澜那里不能掉以轻心。”
“是。”
“裴大人,但愿你的忠诚,能与陈啸不相上下。”——裴敬甫铲除了他的左膀,以此来换他这个右臂,论城府和本事,陈啸和裴敬甫之间,杨佑自然是选择后者。
陈啸身手一流,谋算却不如旁人。
杨佑是皇帝,当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用的一条路。就算他知道这是个圈套,施压三法司保了陈啸,陈啸也是死路一条。
赵震和裴敬甫二人都想要陈啸死。虽然裴敬甫那日私下跟他表决立场让他匪夷所思,即便不能完全相信此人,但趁机拉拢裴敬甫,也不失为一个策略。
。
庄澜在街头乔装乞讨已经一日多,这两日四处巡逻搜捕的锦衣卫不在少数,他根本寸步难行。
如果再不想办法出城,他迟早会被发现。
终于,庄澜还是冒险混在一帮乞讨的人群里,侥幸的混出了城。
这两日他未曾好好吃过饭,吃的都是乞讨而来的食物。庄澜毕生孤傲,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他只觉得是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望着不远处的京师城门,目光中掩过一丝不甘。
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来,把这些痛苦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庄澜一路往北而行,前往幽州。幽州是大周边关要塞之地,位置偏远,他逃到那里,才能重新开始。
途经一家打铁铺子的时候,庄澜要铁匠替他打造了一柄形制似倭刀的刀。那铁匠手法娴熟动作又快,很快便替他打造好了一把可以用以防身的兵器。
然而庄澜是亡命之人,身上并无银钱,铁匠一听他无银两可付,当他是来砸场子的,提着打铁的锤就要跟庄澜讲理。
庄澜怎有耐心跟他闲扯?铁匠不依不饶,最终庄澜便用那把刚打造好的刀杀了铁匠,为避免多生事端,连同铁匠的妻儿他都没有放过。
庄澜杀了人,在铁匠家搜出些许银两,就一些馒头冷菜,匆匆裹腹之后,准备上路。
然后刚出门,便看到站在屋棚外的一行锦衣卫和丁以柔。
“庄大人,你果然是好本事。”
庄澜眉色一凛,取下别在腰间那把刚刚杀过铁匠一家的刀,不哟分说,朝丁以柔杀过去。
丁以柔的身手与庄澜旗鼓相当,如果只有丁以柔一人跟庄澜交手,庄澜还能有机会逃脱。
然而丁以柔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所有锦衣卫一同将他包围,很快他就被人制住。
几把刀架在庄澜的脖颈上,他不敢再动半分。
丁以柔望着庄澜的目光里尽是冰冷和愤恨,手中银锏对准庄澜的腿弯狠狠一击,庄澜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丁以柔俯身,银锏抵住庄澜的下颌,狠厉的说道:“你以为你真的能跑得了么?!”
庄澜自知自己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便对她冷笑:“身为陈指挥使的外甥女,你的身手,也不过尔尔。”
提到陈啸,恨意便充斥着丁以柔,她无法忘记那天陈啸死的场景,便扬起手,用手中银锏狠狠抽了一下庄澜的脸。
这一下,打落了庄澜的几颗牙,满嘴都是血,脸也红肿起来。
他强忍着痛意,吐掉落在嘴里的牙,阴冷的笑着。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脸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丁以柔一脚踢翻庄澜,“我舅舅对你有莫大的恩情,结果,你就是如此对待他的?!不杀你,对不住我舅舅的在天之灵!”
庄澜自知此刻说什么都无用,他的确杀了锦衣卫指挥使,落入他人圈套,他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丁以柔,我不过是被借刀杀人了而已。既然你说要对的住你舅舅的在天之灵,我希望下回你见到裴敬甫的时候,对他也能这么狠。”
丁以柔怒目圆睁。她何尝不知,此事跟裴敬甫有莫大的关系?虽然不知何故舅舅中毒一事被隐瞒了下去,但她还是从仵作那里知道了。
舅舅被杀之后她一直都有疑惑,庄澜有几斤几两她也清楚,凭庄澜的身手,不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杀了舅舅!
他的确答应自己,不杀她舅舅了——是,他不杀,却是设计让别人杀!
庄澜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望了眼澄澈的天空。
他不可能真的跟他们回去,反正,结局都一样。
死亡,已经是他目前唯一仅剩的归途。
但他自己的命,只想结束在自己手里。
没有任何犹豫,庄澜将刀横在颈侧,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鲜血横飞。
庄澜自刎而死。
第七十四章()
庄澜畏罪自杀。
由右军都尉和都察院副都御使一案牵涉出的一连串事件就此尘埃落定。李忘笙则被处七日后街头斩首示众。
而在太师赵震的举荐下;原北镇抚司镇抚使裴敬甫任锦衣卫最高指挥使;赐绣春刀。
北镇抚司千户何松升任北镇抚司镇抚使;南镇抚使陆烬不变。
陆烬得空闲将阿霖和秦阿婆都接到京师。不过秦阿婆在京师留了两日便又回去了;说是挂念不下家中。最后只有阿霖一个人留下。
秦阿婆知陆烬于阿霖相互钟情;他们的事情;她不作过多干涉;只叹一句女大不中留。
赵元善得知阿霖来了京师,立马便上门拜访。平时陆烬对都极为嘴贫,唯独跟阿霖在一起的时候;变得有几分规矩。不管阿霖如何呼喝他,他都只是笑嘻嘻的。
世上本无十分完美的人,陆烬性子粗糙了些;但能看出他对阿霖确实是真的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错。
阿霖为人单纯善良,与赵元善虽然相识不久;但已经自来亲近了。一起在陆烬家用过午膳后;二人一起闲逛买了些珠花胭脂;赵元善便带阿霖回裴府小坐。
“赵姑娘哦不对。”阿霖立马改口;“瞧我这记性;应当叫你裴夫人——”
“你直接唤我元善吧;听着也亲近一些。”
阿霖知她身份显贵,却不跟她摆架子,觉得这样直呼人家名字也不大礼貌:“不大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在含光寺的时候;你我也是同患难的,我们已经算得上是姐妹了。”
阿霖之前本就与人交往不多,更遑论是有什么朋友姐妹,如今赵元善肯跟她当朋友姐妹,她已是十分开心,“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便直呼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