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宛玉连忙说道:“你说罢,我听着呢!”
柳青门凑到二人面前如是说了几句,董宛玉听闻,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这倒不难,只是你要做,到底该把后路想好才是。”
柳媚闲闲饮一口甜汤,嫣然一笑,说道:“这妮子,既然敢这么打算,想必也已经把后路铺好了。你我愚笨之人,又何必为她操心呢?”
正说着,平安自外头进来,回禀道:“姑娘,陈王殿下来接您了。”
柳青门点一点头说道:“请殿下稍等片刻。”一面对董宛玉和柳媚眨眼一笑说道:“你们看看,后路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急急地换上一件掐金丝边的福云玫瑰色衣裳,簪了些珍珠玛瑙在发髻上,因为柳媚:“姐姐,这个花哨么?”
柳媚端详她片刻说道:“也罢了,你跟陈王出去,到底别穿得太素净。”说着,将耳垂上的一对红石榴耳坠取了下来递给她,说道:“你把这个戴上,好看的。”
青门依言戴上,笑道:“我去去就回来,你们别走,晚上我们一起说话!”
她急忙走了出门,果然看见陈王的马车停在门口,里面伸出一只保养极好的素手来,她抿一抿唇,扶着那手上了车,就看见陈王正笑盈盈地望着她,赞扬道:“你今儿真好看!哦不,你日日的都好看!”
柳青门微微红了脸,笑道:“殿下甜言蜜语的哄谁呢?我可是不吃这套的!”
陈王笑道:“我并不哄谁,说句实话罢了!”
说罢,便催促马夫赶车。
柳青门沉默片刻,侧头问陈王道:“殿下,我托你的事,会不会让你为难?”
陈王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说起来,你似乎也有许久未进宫了,前几日皇兄还问了一句呢!容九回禀说你身上不大好,皇兄还感慨说近日宫中无甚出彩的歌舞了呢!”
“我也罢了,难道瑶姬不好么?”柳青门轻笑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听说宫里有位姓崔的娘娘?”
陈王一怔,笑道:“你怎么知道的?皇兄是新册封了一位九嫔的昭媛娘娘,这位娘娘就姓崔。你问的是她?”
“昭媛娘娘的母家可是金陵的崔家?”
陈王颔首笑道:“是啊!青门,你认得这位昭媛娘娘?”
柳青门咽下舌底的苦涩,摇头一笑,说道:“卑贱之人,怎么能认得尊贵无比的娘娘呢?”她说罢,便不再多发一言。
陈王见她面露忧色,便竭力的哄她,直到了宫门口。
“下去吧,我没事的。”柳青门推一推陈王,率先跳下车来,她望一望宫墙上方的天,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轻叹了一口气,随着陈王缓步走了进去。
二人缓缓至了御花园中,宦臣一路陪侍,笑道:“殿下,万岁正和昭媛娘娘散步,遥遥的往这边来了,要奴婢去通报么?”
陈王对青门莞尔笑道:“这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却见柳青门的面色有些疏落,亦有些犹豫,便问道:“你是不大舒服么?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柳青门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你也太爱操心了。”
她忽然说出这样亲昵的话,倒叫陈王一愣,再要说什么,柳青门已迎着宦臣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王只得吩咐宦臣道:“不必了,先前来的时候已经和皇兄说过了。”他说完,急忙追着柳青门走去。
迎面果然遥遥能看见帝王的依仗缓缓而来。
柳青门抿了抿双唇,已经盈盈拜了下去:“金陵妓柳氏青门遥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王拱手笑道:“臣弟亦祝皇兄万岁!祝昭媛娘娘千岁!”
万岁虚扶一把陈王,定睛看一眼柳青门,竟亲自俯身将青门搀了起来,以温和亲切的语气向她笑道:“青门啊,自大宴之后,你有许久未进宫了吧?”
柳青门微微垂着头,低声细语的轻笑道:“回万岁,妾身卑贱,无诏不敢擅入宫闱。”
“这就是推诿的虚话了!”万岁朗声大笑起来,“朕早就恩准你可以入宫行走,新制了舞曲也该及时的进宫竟宴才是!你倒怪朕不召见起来了!”
柳青门嫣然一笑,说道:“万岁不嫌贱妾卑陋,赐了妾身如此大的一个恩典,那是万岁格外开恩。贱妾却不能仗着这个恩典为所欲为才是。”
万岁向身后招了招手,笑道:“容九啊,你过来。”
就在容佩自仪仗中疾步趋出,欠身道:“万岁。”
万岁便指着柳青门向容佩笑道:“你夫人好一张利嘴,倒堵得朕也有些哑口无言了。你倒是说说,朕该拿她怎么办?”
容佩嘻嘻笑道:“所以臣总觉得她颇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过会些小把戏罢了!”他轻轻推一下青门,说道:“陛下娘娘面前,不要放肆!”又说道:“快给昭媛娘娘行礼!”
柳青门自知躲不过去,于是低着头拜了下去:“贱妾金陵妓柳氏拜见昭媛娘娘,娘娘千岁安康。”
静默片刻,那昭媛崔氏缓缓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声音却莫名的有些颤抖。
柳青门亦是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崔白苏在看清她的面容的那一刹,身影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有些惨白。还未及她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道:“阿姊!是你么!”
跟着崔畹华已踉踉跄跄跌了出来,一把扯住了柳青门的双手。他的手心里浸出冷汗,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知柳青门缓缓抽出自己的双手,闪身躲入容佩的身后,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
崔昭媛已伸出手拉住了畹华,婉声说道:“弟弟,你不要鲁莽。”她向万岁欠一欠身,笑了一下,说道:“万岁,大约是这位柳小姐有些肖像臣妾已逝的妹妹,所以畹华有些激动了。请万岁宽恕。”
万岁颇为玩味,望向青门:“哦?她像你的妹妹?”
崔昭媛双唇轻轻颤了一颤,颔首道:“是。”
就听柳青门澹澹说道:“回禀万岁娘娘,其实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徒惹生者牵挂罢了。若贱妾的相貌能稍稍宽慰娘娘思妹之心,也是贱妾的荣幸。只是贱妾寒微,实在不敢妄攀娘娘凤仪。”
她明里暗里都是警告崔白苏的意思,崔白苏入宫已经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很是。”
万岁扬一扬眉梢,说道:“青门啊,你这次进宫,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第五十三章()
当晚回府,柳青门沐浴更衣斋戒;次日一早;搬入玄通和尚居住的浮图舍。浮图舍本名翠华堂,启轩窗能见山之苍翠;闭朱门有华凤四折冻石屏风。自玄通和尚入住之后;柳青门命人将那冻石屏风移了出来;换上一尊人高的玉石佛像。
柳青门莲步缓入浮图舍,取檀香三柱点燃,插入佛像前的香炉里,她合十双掌在蒲团上礼佛三拜,起身从平安提着的竹篮里取出新折莲花供于莲台上,这才转身向玄通和尚淡淡说道:“阿弥陀佛;大师一向可好?可住得习惯?”
玄通和尚还以浅浅一礼:“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不论好与不好。”
柳青门莞尔一笑;请他在席上坐,自己亦坐了;说道:“未曾征得大师的俯允,我自作主张搬来了大师同住,大师还请不要见怪啊!”
玄通念一声佛号,说道:“昨日晚上贫僧业已接到了万岁的旨意;既然是万岁的意思,贫僧自然也不好推脱了。女施主还请自便就是了。”
柳青门颇为俏皮活泼的一笑;毫不遮掩道:“万岁的那道恩典;可是我亲自去求的呢!大师修行繁重;大概是忘了,你和我之间还有一道赌约呢!若不请万岁下旨,大师日日的避着我,一个月后,大师这赌局未免也赢得太轻巧了些!”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哪来的什么赌约不赌约呢?赌约是女施主和杨施主立的,和老衲倒不是很相干了。”
“嗳!大师这话就说不通了。既不和大师相关,大师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柳青门将手腕上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顺着雪白的手腕往上推了一推,婉声一笑,“我疑惑得很,还想请大师为我解惑呢!”
玄通念一声佛,声音澹澹的,也无甚喜怒哀乐,说道:“老衲之所以答应杨大人的嘱托,其实与杨大人无甚关系,倒是为了女施主你。”
“我?”柳青门哂笑道,“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脸面?”
“恕老衲直言,佛法上云众生平等,女施主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玄通和尚端然入定,“老衲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度化女施主皈依我佛罢了。阿弥陀佛!如此善哉善哉!”
柳青门缓缓望着那供奉的三柱檀香燃尽了,苦涩一笑,淡淡说道:“大师佛法说的挺好,只是野心未免太大了些。我虽身处风尘,却亦甘之西方宝境了。大师又何必煞费苦心来度化我?”
玄通似若不闻,定定地念他的佛经。
那平缓的佛声似乎使她回到了最初的日子,那时她还年轻,尚且还不知道情字,在寂寥的庵中蹉跎她豆蔻般的岁月,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泛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然后她遇上了他,在最好的年纪,也是最无知的年纪。
柳青门徘徊至窗下,扣着窗弦,望着窗外青山点翠,轻声问道:“大师,人生因果能说得通、解得明么?”
“不能。”
柳青门哑然失笑:“既然不能,那么大师又想如何度化我?”
玄通和尚说道:“因果轮回犹如一个圆,除非跳出这个界限,否则将会永受因果之苦。老衲是想让女施主明白这一点罢了。”
渐入秋的微风,徐徐从窗口吹了进来,将她身上素色的绸缎吹了起来。
“大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柳青门伸出手,迎着光在风中晃了一晃,“若我此生与一个人有情债却未了清,那么是否来生还会遇见他?还会与他痴缠?”
玄通合十双掌,说道:“阿弥陀佛,因果轮回,就是这样的生生不息。”
光线透过她晶莹的手指甲,被她一把收入了掌心之中。
柳青门缓缓收回紧握着的手,展颜一笑:“就是如此,可见因果轮回是有苦有甜的,又何须单单畏惧他的苦涩之处?”
她似是下定了最终的决心,笑叹一声,说道:“大师,就依照之前约定好了的来吧!你我一月之约,算上今日还有整整三天。你不要说这是我和杨钦的事情,你只当这是一个试炼,若是大师能在我这里得证菩提,那也算我的功德一件了。”
玄通不再多言,再念一声佛号,很快沉闷的木鱼声便响了起来。
柳青门也只当他不存在,取出自己做了一半的蝴蝶戏花图来继续绣。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安悄悄地蛰了进来,凑到青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但见得柳青门脸色变了一变,说道:“不见,你去回绝了吧,就说我这里很忙。”
平安不知缘故,只得应了一声去了。
第二日,柳青门请玉京娇过来,两人对坐在窗下的锦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玄通和尚在外面仍念他的佛经。
玉京娇因有些不安,说道:“姐姐,你没做点什么吗?再过一日,可就”
柳青门莞尔笑道:“我都不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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