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酒水顺着晁宁海的面上滚了下来;晁宁海抹了一把脸;勃然大怒:“女人!你——”
就听“啪”地一声;是扇子重重磕在桌面的声音。
“晁宁海;你醉了。”容佩凉凉说道,他挥一挥手;吩咐自己的小厮;“扶晁公子回下榻处休息;同他家人将;要用什么醒酒药材;只管同我要就是。”
他的小厮沉声应一句是,上前就要扶晁宁海。
晁宁海一把挥开那小厮,半起身来怒视容佩,说道:“容佩,你别太过分!我晁宁海可不是那等怕事的软骨头!”
容佩轻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我,你在京中做的那几件事情,打量着并不是猜我不知道,而是不怕我的缘故。这也罢了,只是”
他执起扇子指了指柳青门;笑道:“她如今是我的人;莫非,你要跟我计较么?”
晁宁海瞪一眼柳青门;后者却正含着几分笑意;只管拿了一条丝帕擦拭那把薄刃的匕首;便重重哼了一声:“卖笑卖唱的贱妇!跟你计较,恐辱我晁家的声名!”
柳青门亦是轻笑,忽的举起匕首对了烛光,她笑道:“晁公子,叫你走时你便走,否则别后悔到时候走不了!”
郑薄姬亦放下鼓槌,从鼓后走了出来,软语对晁宁海说道:“晁公子,改日薄姬单独招待您宴饮,算是今日的赔罪,您看可好?”
左边柳青门冷冷的,右边郑薄姬软语相告,前后又有一班同僚旧友看着,晁宁海气得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猛地一捶桌面,起身说道:“容佩,此事没完,你且等着!过几日,看你还逍遥得了!”
说罢威胁的话,对着柳青门怒哼一声,大步出去了。
柳青门仰头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起身走到容佩身边坐下,懒懒地托了腮只管发呆。
容佩对郑薄姬点一点头,后者便吩咐再次弹唱起来,不一会儿,便又热闹了。
笙箫之间,听不清楚他人的言语,柳青门便将那把匕首递还给容佩,挑眉笑道:“敢问一句,方才那个姓晁的,是睡了你老婆还是睡了你小妹?要他这样的当众出丑?”
容佩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低笑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小心我杀你灭口!”
柳青门啐他一口,从他手中夺过扇来展开扇了一扇,说道:“我才懒得管你那些事呢!往后你也千万不要讲给我听,省得叫我惹麻烦!”
她指一指正在穿梭着倒酒的郑薄姬,问道:“薄姬亦是你的人?”
容佩凑近柳青门,狎昵般的笑着问道:“你吃醋了?”
“你发疯了?”柳青门推一把容佩,横斜他一眼,冷笑道,“别总把自己当情圣,你啊,差着远呢!”
她正欲起身,却被容佩一把揽了入怀,贴着耳朵低笑道:“我就你一个外室旁置的,只你冰清玉润神仙姿,别人都比不了!连晋王世子新娶的世子妃,我见了,都比不上你半分!”
本那前一句倒也罢了,柳青门听了后半句,骤然恼怒起来,她使劲将容佩一推,愤然道:“容九!你过分了!”
她将衣袖一拂,刚踏出去半步,就被容佩拽住了使劲一拽,脚下一绊,差点栽倒在地上。
仍是容佩搂住了她,点一点她的鼻尖,笑道:“你怎这么容易恼?叫我如何是好?”
柳青门冷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理他。
容佩抱着她,笑问道:“你看我冕旭老弟,人生得如何?是不是比你那知心的情郎林三还好看几分?”
“皮相罢了,就是他是潘安再世,又与我何干!”
“是与你不大相干。不过跟你那林三倒很是有关系。”容佩笑道,“林三没跟你说过吧,他要娶的小姐,就是宫辰最小的姐姐,他们可是姻亲的兄弟呢!”
就感觉到柳青门忽然猛地一颤。
“宫辰的大姊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宫辰的其他几个姊妹也是洛阳远近闻名的名花,不知能不能盖过你柳氏青门的风光?”
容佩捏着柳青门的下巴将她的脸对上自己。
不出所料,一滴泪正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容佩咬牙道:“真是气人啊!真想将林三那厮从你心头连血带肉的挖出来,扔掉、烧掉!”
“你有何可恼的?又无半点真情。”
“看你窝囊,所以恼怒罢了。”容佩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柳青门笑了一笑,叹道:“你活得跟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一样,哪里懂得我们凡人的疾苦?情,并不是我愿意落谁身上,便落谁身上的。”
容佩看她良久,松了口:“走吧,夜深了,送你回去。”
柳青门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
画着九曲黄河万里沙的屏风之前,宫辰亦正望向这边,他看了一眼柳青门,忽的红了脸,缓缓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柳青门只觉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转过脸来轻叹一声,跟着容佩走了出去。
长清楼里孤冷寂寥,漫长的夜晚似乎总也望不到尽头。
柳青门坐在黑暗之中,望着床幔上的绣花,怔怔地不出声。盈盈垂着手站在一旁,犹豫良久,说道:“小姐出去后不久,林三公子就回来了,还带了小姐要的那些东西,只是他听说小姐是跟容公子出去的,便走了。”
“他是不高兴了。”
盈盈噘一噘嘴,她本想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可若是她说了,姑娘势必会心里更加难过,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盈盈觉得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拽住了,跟着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从耳畔传来,哭声凝滞苦涩,带着某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难以排遣。
那是柳青门绝望的泪。
她与林琰假装得了温存夫妻,却假装不了世事的艰辛。见了宫辰,她才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林琰一定要娶宫家的小姐为妻,为什么半点希望也不给留给她——宫家能给林琰的,实在要比崔家能给的多太多。
情在这些世宦子弟的眼中,实在没有前程来得重要。
次日清晨,柳青门是被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哭了大半晚,现在头疼欲裂,实在难受,只得微微撩起床幔,把眼眯开一条缝。
恍惚看见柳媚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正和美英说着些什么。她二人面前还杵着个人影,恍恍惚惚的也看不清,正要起身看个清楚,盈盈已经过来了:“小姐醒了?我给小姐大洗脸水去!”
“你醒了?”柳媚转过身来一看,噗嗤一下乐开了,“哟,你这是都做了些什么?两个眼睛肿得跟俩水蜜桃似的!你还要不要见人了?”
柳青门正觉得眼睛不舒服,听了柳媚的话,急忙捂住了脸,侧过身去,背了二人重重往床上一倒。
柳媚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哎,多大的人了?一不高兴就甩脸子给人看?还不快起来看看,新伺候你的人到了!”
“谁送来的?”
“还能是谁送来的?你还有几个东卿?”
柳青门闷闷半晌,说道:“你叫她走!”
“你不要?”柳媚见柳青门摇了摇头,笑叹道,“走便走吧!就是白费了林三公子的一番心了!”
说着,吆喝着要赶人。
“等一等!”柳青门翻身坐了起来,“你说是谁叫送来的?”
柳媚伸出手指勾了一勾,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那丫头面容身段都很肖像当年容易的模样。柳青门对着那张脸,顿时没了脾气,半掩着面容对那小丫头笑了一笑。
“是三公子选的人,他让我转告你,这是容易的幼妹,小的时候分别被两个人牙子买了。容易后来找到了这个小妹,一直悄悄的去看她。现在交给你了。”
柳媚笑问道:“妹妹,容易是谁?”
柳青门只觉自己哭得酸涩的眼中再次滚下滚烫的泪来,她哽咽半晌,方说道:“容易,是是从前为我死了的,实心眼的傻姑娘,我”
柳媚叹了口气,扒着她眼皮看了一看,说道:“这下彻底难消肿了,一会儿叫丫头给你拿冰敷敷。”
“你过来。”柳青门向那小丫头招了招手,握住她的手,问道,“多大了?叫什么?”
“十二岁了,叫平安。”
柳青门哽咽着点一点头,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问道:“留下吧,好么?”
平安伸出手,轻轻揩去柳青门脸上的泪,点了点头。
柳青门一时激动难平,伸出双臂将平安抱住,把泪却藏在了小丫头的衣服前。
盈盈打了水来,亦是不住地抹泪。
“哎呦,这一大早的,你这里就快被眼泪淹了,真是”柳媚啧啧两声,说道,“对了,这人虽是林三公子挑的,却当真是容九给你的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三买了这丫头要给你,容九跟他不知道说了番什么话,硬是加了一百两,把丫头买到自己名下了。”柳媚吃吃笑着,“大概是他俩闲着没事,尽磕牙了!”
柳青门噙了泪抬起头:“毛病!”
第十六章()
“柳小姐为何要以扇掩面?是不舒服么?”宫辰一手提了衣摆从榻上下来;一手急急去挽柳青门的手。
柳青门微微侧身;避开了宫辰探出来的手;冲他笑了一笑:“昨晚回来受了凉;眼睛肿了些,怕宫少看着嫌弃;所以才特地的遮一遮的。”
“你;哦不;柳小姐;你不要这般的客气;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你要替我做画像,是我的荣幸,怎么成了宫少来求我了?”柳青门在锦榻对面的雕海棠花的椅子上坐了,对宫辰伸一伸手,“宫少;请坐。”
又吩咐盈盈:“倒茶来,请宫少用茶。”
“不必麻烦”宫辰在锦榻上盘腿坐了,笑道,“我是真心实意的来求柳小姐的,还请小姐仔细的考虑考虑;不必眼下就答应我。”
柳青门将团扇从面上移下几分;含了笑说道:“我知道宫少久在京都奉职,难道近日左迁了建邺不成?”
宫辰从盈盈手上接过茶;托在手中;笑道:“小姐何必取笑?实不相瞒;某此次前来,是办一件家事——特为送家姐前来成婚的,皇上娘娘开恩,特特恩准了半年的假。”
柳青门执着团扇的手顿了一顿,随即颔首笑道:“这是喜事,要恭喜宫少与令姐了。”
平安端了一水晶盘洗得干干净净的杨桃进来,说道:“这是媚姐姐叫送来给小姐的,说是新得的新鲜物,叫请小姐和宫少都尝尝。”
柳青门点一点头:“放宫少面前吧!”
她挪开团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手将腕上戴的一只翡翠玉镯转了一转。
宫辰望她良久,笑叹道:“小姐是沉鱼落雁的貌,某越看越是喜欢。”
柳青门横斜他一眼,闲闲一笑,说道:“令容九哥哥乃是我的东卿老客,难道宫少不知道么?”
宫辰大笑起来,说道:“别人兴许我还不知道,容九哥哥的秉性我是最知道的!他啊,是指日就可飞升做神仙的,岂肯流连人间美色?依我所见,柳小姐不过是借着他打幌子呢!”
柳青门闻言,嗤笑一声,点头道:“宫少果然毒辣。”
“我也知道,这里爱慕小姐的不止我一个,只是小姐你左右徘徊,到底还是要选定一个,不是么?”
“若我不选,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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