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越是替春兰说话,越是亦容易惹恼章夫人。果不其然,这边他的话刚说完,那边章夫人便斥责了一句。
“住嘴,娘要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教。”章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心急火燎的儿子,心中更是气愤难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春兰说话,那个丫头当真留不得了,想到这里,章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被章夫人冷喝一声,章天霖讪讪的闭了嘴。那边雪雁从铺满青石板的地上站起身,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就一瘸一拐的去开卧房的门,然后掀开厚重的门帘,请章夫人等人进去。
屋子里,躺在绣榻上的春兰也在众人的吵闹中,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后,恍惚了片刻,抬起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只是轻轻的动了一下,身上各处便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嘶——”
身上的疼痛感让春兰迅速的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勉强的撑起身,忍着疼,从绣榻上缓缓的下了地,刚走了两步,抬头就看见领着众人率先走进屋的章夫人,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当即就跪了下去,冲着章夫人连连磕头道,“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吧,表小姐冤枉奴婢勾引少爷,可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少爷啊,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那边章夫人阴沉着脸,走到屋子里坐下后,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春兰,冷笑的说道,“呵,勾引少爷?本夫人原以为你只是胆大的偷了萱儿的首饰,没想到你还想着勾引少爷?说,你是不是偷了萱儿的首饰,还想行刺于她?”
春兰身子一凛,咬着唇瓣,眼睛都急红了,忙解释道,“夫人,奴婢没有偷表小姐的首饰,更没有想行刺表小姐啊,夫人,还望您明鉴,奴婢是冤枉的呀,今儿早上表小姐派人给奴婢传话,说有事让奴婢过来一趟,奴婢不敢怠慢,伺候好少爷梳洗之后,就赶了过来,可谁知,刚给表小姐见了礼,就被两个粗使婆子摁在了地上,表小姐冤枉奴婢勾引少爷,奴婢不承认,表小姐就让人对奴婢用刑,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夫人替奴婢做主啊,呜呜。”说完,就开始哭了起来。
“娘,你都听到了,是表妹污蔑春兰的。”听过春兰的话,章夫人还未出声,章天霖就先嚷嚷了起来。
“你闭嘴。”章夫人斜斜的看了他一眼。
“姑妈,您就别问了,就当春兰说的都是真的,都是萱儿的错,萱儿没什么的,真没什么的,您和表哥千万不要因为萱儿而伤了母子间的情份。”林雨萱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眶,看着章夫人,嘤嘤的劝道。说着,说着,就小意的抽噎着,一副想哭不能哭的委屈样儿。
“别怕,有姑妈在呢,”闻言,章夫人爱怜的拍了拍林雨萱的手,柔声哄道,随后眼神凌厉的看向呜呜哭泣的春兰,沉声说道,“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也不能给你气受,更何况是一个丫头?你就在这坐着,姑妈替你做主。”
说完,顿了顿,然后看着满脸焦急的章天霖,说道,“霖儿,你要是能管住你的嘴,娘就让你在这儿呆着,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娘就让人把你送到你爹那去,听到没?”
“娘?”章天霖不满的喊了一声,随后不得不在章夫人的怒威下败下阵来,乖乖的点了点头。他娘不动怒一切都好说,要是动起怒来,连自个儿爹都要避其锋芒,又何况是他这个儿子。
他被这件事弄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转身就离开,可是他不能一走了之,相信他前脚刚走,后脚春兰就会被这主仆二人给陷害至死,他要在这里看着,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母亲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会有些顾忌。
章夫人警告完了章天霖,这才开始将跪在地上的春兰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见她只是头发散乱,身上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浑身上下哪里也看不出用过刑的样子,心里不免对雪雁的话又信上一分,蹙着好看的柳叶眉,凌厉的眼神盯着春兰,挥了挥手,“来人,给我掌嘴,掌到她说实话为止。”
春兰一听,心里顿时急了,她复又磕着头,哭喊道,“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情啊。”
“实情?”章夫人将刚端起来的茶盏又重重的砸在桌面上,不悦的开口说道,“你说表小姐对你用刑,可本夫人从你身上未曾看到用过刑的痕迹,还敢撒谎,是不是仗着少爷对你的宠爱,觉得本夫人不能拿你怎么样,嗯?”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春兰不断的摇着头,就像是想把脖子摇断一样,哭泣道,“呜呜,夫人,奴婢没有撒谎,表小姐是用针扎的奴婢,不脱掉衣服是看不出来的。”
“混账东西,少爷在此,竟然说出脱衣服的浑话,本夫人是看你脑子不清楚了,来人,给本夫人掌嘴。”章夫人怒喝道。
“少爷,少爷,您替奴婢说句话呀,少爷……”见那两个粗使婆子向自己走来,春兰就扯着嗓子朝章天霖喊起来,一张娇嫩的脸如梨花带雨一般。
“娘?”
“嗯?”章夫人冷哼一声,威严的气势尽显,章天霖张了几回嘴,都没把求情的话说出口,一时之间整个人颓废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春兰哭的满脸泪痕,但也没有阻止住上前的两个粗使婆子,只见她们其中一人牵制住春兰,另一个婆子左右开弓的打了她两个巴掌,不能怪她们狠心,表小姐的脾性她们一清二楚,今儿如果不是她挨罚,那就是她们受罚,人都是自私的,在人命攸关的当口,自然是保命最重要。
春兰捂着脸跪在那儿,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辨,迅速泛青,可见婆子是用了劲的,章夫人一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冷哼一声,“招还是不招?”
春兰抽噎着,由于挨了巴掌,嘴角肿了起来,说话有些不利索的道:“奴婢没有偷表小姐的首饰,也没有行刺表小姐,夫人让奴婢如何招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呀,呜呜。”
章夫人冷冷的瞧着春兰,端着茶盏微咪了一口,勾了唇道,“看来不动用家法,你是不会招喽?”
提到家法,春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着,红着眼眶,身子瑟瑟发抖起来,吓得半晌也不说话。章府的家法她有幸见过一次,执行家法的是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鞭子抽到人身上,倒刺就跟着刺到肉里,待鞭子拿起时,倒刺就会随着身上的嫩肉一起抽离身体,当时那个犯了重错的下人,挨了不到十鞭,人就没气了。
见春兰不说话,章夫人忍不住蹙了眉,府里的家法甚是残酷,一般不会动用,她原本打算恐吓一下这个丫头,没想到她还挺硬气,死活不肯招供,“看来是不打不说实话呢,来人,取家法来。”
春兰听了,脸更是惨白的吓人,目露惊恐,额间的汗珠细细密密的沿着白皙的脸颊流下,呢喃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
话还未说完,人就因为过度紧张而晕了过去。
站在章夫人身后的绿竹一惊,据她所知,春兰的身子骨不差,从未生过什么毛病,怎么才吓了两下就晕过去了,连鞭子都还没有取过来呢,莫不是表小姐真对她用了私刑?想到这儿,不由得暗自偷瞄了林雨萱一眼,见她虽然端坐在椅子上,但是紧紧撕扯着帕子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心领神会,绿竹没有多言,只是忙蹲下身去看晕倒在地上的春兰,轻摇了她两下,人未醒,绿竹不由得瞥了头看向章夫人,微蹙了眉头,问道,“夫人,春兰晕过去了,要不要奴婢让人舀了水泼醒?”
章夫人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扶在地上的春兰,耳边回旋着是她呢喃重复的那句奴婢是冤枉的,还有在家法面前宁死也不招供,冤枉的?冤枉的?难不成这丫头真是冤枉的?
“娘,您也看到啦,春兰在家法面前都不肯招供,她肯定是被诬陷的。”章天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冲着章夫人嚷嚷道,说完,还有意的瞥了眼神色有些拘谨的林雨萱。
见章夫人只是蹙着眉头,并没有说话,绿竹站起身,走回到她身边,倾身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夫人,依奴婢看,不如咱们这样……”
“嗯。”听完绿竹的话,章夫人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按照她说的办。
得到章夫人的首肯,绿竹立即吩咐两个粗使婆子将春兰架到了内室,然后向章夫人等人行了一礼,随后也跟着走进了内室。
“姑妈,她们这是要去做什么?”林雨萱见此,两手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忐忑不安的问道。
“萱儿莫慌,姑妈一定会为你做主的,”章夫人宽慰道,“只不过,这丫头嘴硬,死都不肯招供,硬说自个儿是冤枉的,姑妈这是让她们给她验身,好让她百口莫辩,也省得府里的下人在背后说姑妈一味偏袒,不给他们申辩的机会。”
“哦。”
一听,林雨萱顿时慌了神儿,手里的帕子撕扯的更狠了,她六神无主的瞥了眼站在她旁边的雪雁,示意她该怎么办,如果被绿竹看到那贱人身上的针眼,那她岂不是就穿帮了,姑妈一气之下会不会就不让她跟表哥在一起了?林雨萱越想越着急,越想越胆战心惊,这会儿心里连帮她出主意的雪雁都给恨上了。
此时的雪雁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躁的不行,原打算借着表夫人的怒威,让春兰那小贱人挨一顿板子,谁知那个小贱人如此的嘴硬,在章府的家法面前都不松口,简直愚蠢到家了。
“小姐莫慌,不管怎么说您都是表夫人的亲侄女,她认定的儿媳妇,奴婢相信,就算表夫人知道了真相,定然也会维护您的,她不可能让您在下人面前落了面子,”雪雁沉吟了片刻,凑到林雨萱耳边轻声说道,“再者说,小姐,您可别忘了,咱们老爷可是正经的正四品官员,表姑丈和表少爷以后还得仰仗咱们老爷,表夫人更不会对您怎么样了。”
林雨萱一听,立刻镇定了下来,是呀,她爹是正四品大官,姑妈和姑丈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也不会为了个丫鬟落她的面子,不过转念一想,又急了起来,“可是表哥他?”
“表少爷的事情,小姐就更不用担心了,有表夫人在呢,表少爷还不乖乖听话。”雪雁转了转眼珠子说道。
在丫鬟雪雁的劝说下,林雨萱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像没事人儿一样,将手里帕子抚平,随后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掀开茶盖,悠悠的喝了起来。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让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章天霖看糊涂了,先前看她紧张的样子,想必春兰说的都是实话,可现在却为何?有恃无恐吗?
内室中,一个婆子将手里端着的水泼向春兰的脸上。
“咳咳——”
春兰幽幽转醒,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内室里只有章夫人的贴身侍女绿竹姑姑和先前的两个粗使婆子后,就爬着来到绿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哭泣道,“求求绿竹姑姑救救春兰吧,春兰真的没有偷表小姐的首饰,更没有想行刺表小姐,春兰是冤枉的,绿竹姑姑可不可以替春兰求求情,告诉夫人,春兰是冤枉的,呜呜。”
“春兰别怕,来,起来说话,”绿竹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春兰,柔声说道,“姑姑相信你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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