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手撕绿茶()
在运动会过去一周后,江雪收到了来自五班的胡婕琪的邀约。
来传口信的是五班的一个女生,江雪认识这个女孩子,是运动会篮球比赛胡婕琪队的某名队员。
胡婕琪邀约的地点在操场,江雪大概能料想到此时邀约的目的。
她本懒得去,但思前想后,还是去了。
还没走到操场,江雪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姿清丽的女孩儿站在操场上,她望着江雪这边,只是看着,不催促也不主动过来。
江雪左右望了望,吃罢午饭的中午,孩子们大多不会出来闲晃悠,这样极易成为巡视老师们的目标,江雪心里一阵瑟瑟。
“你找我?”
江雪走近了,见这位小姐一副矜持,并不准备放下身段先打招呼的样子,便直抒来意,也是,自己与她之间,也不存在寒暄的情意。
“寒江雪,那一天,抱歉。”
江雪看着她,明明是在道歉,但从她那高高在上,满脸矜贵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有半分道歉的意思,像是在被迫执行某项任务。
“说完了吗?”
胡婕琪冷不丁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淡漠的寒江雪。
“你是在跟我说吗?”
江雪讥诮一笑,“我不知道胡同学你是眼睛不好,还是数学不好,这里除了我跟你,还有第三个人吗?”
胡婕琪没想到看着温软的寒江雪出口竟是这样牙尖嘴利,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
“从你恶意把我推出去的时候,你就没有过半分歉疚,道歉是一个人真心实意感到歉疚,我从胡同学脸上看不到任何歉疚,这个歉,胡同学你还是别道了,我也不会接受。”
说完江雪准备转身回去了。
“寒江雪!”胡婕琪厉声呼喝,“要不是因为顾夕焰,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跟你道歉?那一天本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怪得了谁?”
江雪好笑,她回过身,“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真实是什么样的,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我背后的那只手是谁的,我不说,你也最清楚。”
胡婕琪被驳斥得面红耳赤,“真搞不懂顾夕焰怎么会搭理你这种无礼又蛮横的女生,顾夕焰铁定是被你那副假惺惺的乖乖女样子给骗了。”
江雪爽朗大笑,她定定看向胡婕琪,“看不惯是吗?看不惯你咬我啊!我本来已经打算不追究,但是你偏偏主动要挑起事端,今天这个歉,我不接受,也不会原谅。胡婕琪,但愿你半夜不会做噩梦。”
说完这句,江雪大步流星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了。
空空荡荡的操场上,只剩被怼得急赤白脸的胡婕琪站在原地气到发抖。
怼人的感觉简直好上天,江雪一路走一路忍不住扬起扬眉吐气的嘴角,亏得平时见惯了范淑仪的毒舌,也被顾夕焰怼死人不偿命的技能吊打得无师自通,正经对战起来,那些积攒起来的能力还是很有作用的。
至少,在跟这些泼皮无赖讲不通道理的时候,这些技能抵得上千百个孔夫子论语上的大道理。
女子800米的季军为郑丝云仅仅搏得了当日的短暂荣光,只那一日,她觉得自己有与这个班集体融为一体的归属感,有被刘成斌接受的成就感,然而运动会的热潮翻过去后,大家好像都迅速的遗忘了运动会的一切,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郑丝云再看刘成斌,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当日的那束光,依旧如从前般淡漠疏离。
原来,井底之蛙再怎么扑腾,也跳不出那口巴掌大的寸缕之地。
郑丝云又回到了从前木讷寡言的样子,大家也似乎都习惯了,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诧异,三五成群的约会中还是没有她,英语课代表周六的英语角还是没有她,周五黑板报的策划与参与也还是没有她。
生活也并不总是这样冷寒的,谨小慎微的郑丝云讨不到大部分老师的喜欢,但其中,那位年近四十,面目和蔼温柔耐心的中年女老师对郑丝云却是一贯的赏识鼓励,她不会像其他老师把郑丝云当空气,她会在课上频繁点她回答问题,会在作文课上选郑丝云的座位为范文,并当着全班人对郑丝云的作文赞赏有加。
她会在大家都在写作业的时候踱步到郑丝云的桌前,为她细心指导不会的题目,她会在下课期间借着批改作业的间隙,拉着郑丝云问她家长里短,像个和煦的长辈讲些家常话。
“天气一天天冷了,我看你穿的单薄,要多穿点,可别感冒了。”
体态圆润,一笑起来就没了眼睛的语文老师总是笑意盈盈,如长辈般对郑丝云循循善诱。
“丝云这篇作文写的很好,我发现你在文字方面很有天赋哦,要好好把握,好好运用啊。”
郑丝云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听着,但打从心里,对语文老师是充满感激和敬爱的。
语文老师一生教过不少学生,记得住的寥寥无几,老师不知道,自己的几句话曾经给过某个孩子那么大的鼓励和动力。
多年以后当郑丝云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拜访的时候,那个体态丰腴的语文老师早已是年近古稀的垂垂老者,老师甚至早已认不出郑丝云,但没关系,那些年的美好和爱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就够了。
开年便到了初二的下半学年,尽管都是初二,但上学期和下学期给孩子们带来的感觉确是截然不同的。
要说上学期他们还都是抱着玩玩打打的孩子心态,可转眼到了下学期,孩子们却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似的,他们开始有心事了,开始有忧愁了。
眉间的压力,眼里的焦虑,课间不再哄闹的嬉笑,抽屉里越来越多的练习册,不无一一表明了孩子们的巨大变化,带来这巨大变化的始作俑者,就是下半年就要来临的初三,孩子们心知肚明,他们已然站在了中考的大门前。
江雪的成绩一直维持着相对稳定的水平,尽管有顾夕焰一路保驾护航,她也不敢因此有任何懈怠,所做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连着上完两节物理课,脑细胞战斗身亡不在少数,江雪有点疲累,下课后她拒绝了女同学叫她一起去小卖部的邀请,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静静放空,为脑子争取片刻的休憩。
人间四月天芳菲尽,空气中明显能嗅到春天明媚新鲜的味道,江雪偏头,透过方窗望着那四方的天,湛蓝,纯净,让人心静。
春天每年都是这样的春天,天空也总是这样的天空,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很多事却也是实实在在变了。
距离上次见到范淑仪,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江雪剪短了一次头发再次长回到了原先的长度,久到原先天天都会念叨范淑仪的人们现在已经不再提起,久到江雪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江雪目光空洞的望着那天空,眉宇间不知何时打上了不好看的结。
然而,江雪的生活里,出了问题的不止是和范淑仪的友谊,还有爸爸妈妈的矛盾。
尽管她抗拒的不愿细想,但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妈妈的责问,爸爸的不耐烦,姥姥的欲言又止左右为难,姥爷的沉默不语。
最幸福欢乐的家里,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第七十二章 亲密的隔阂()
爸爸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执着的妈妈终于在周六的晚上在客厅冷坐数个小时守到了晚归的爸爸。
妈妈直面逼问,言语间有些责怪意味。
爸爸不耐烦的敷衍塞责进一步点燃了妈妈的愤怒不满,妈妈许是已经隐忍多时,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柔大气模样,那火冒三丈的气急败坏,让躲在房间偷偷窥探的江雪心惊胆战,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妈妈,这样妈妈,让人有些惧怕,但更多的,怎么是心疼呢?
妈妈不该是这样盛怒而狰狞的模样啊,她该是最温柔优雅的美丽女人啊,连小区里遛狗的老奶奶看到妈妈都会称赞一句“标致”,这么美丽的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江雪不满的望向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她那早出晚归,连上次自己摔了腿都没改变他脚不沾地的忙碌的——她的爸爸。
爸爸似乎很疲累,并不想同妈妈讲话,可这不耐烦的态度只会使得妈妈更生气啊,连十多岁的小江雪都懂得的道理,爸爸怎么会不懂呢?
可爸爸就是这样做了,不管妈妈是不是气急败坏,有没有歇斯底里,会不会面目狰狞,他都是一脸的漠然。
江雪心惊,这样的爸爸,竟然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呢?
对了,是老家的爸爸,此时眼前的这个爸爸,和在老家的那个爸爸一模一样,冷漠的态度,不耐烦的表情,明知会伤人却还是摆出的那些动作,与在老家时的爸爸所有的一切,如出一辙。
江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气又痛,她关上门,趴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的江雪再醒来,发现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耳边的世界一片寂静,客厅的争吵似乎已经偃旗息鼓,江雪侧耳听了听,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后,口渴的她打开房门走进了客厅。
“姥姥?”
昏暗的客厅只开了盏不明亮的小灯,灯下,是本该已经熟睡现在却坐在沙发里,心事沉重的姥姥。
姥姥缓缓抬起头来,“雪雪,你怎么还没睡?”
江雪揉了揉惺忪眼睛走到姥姥跟前,“我睡醒了,有点儿口渴。”
姥姥闻声起身去厨房给江雪去倒水。
江雪捧着温热的水杯,望了望房门紧闭的主卧,她垂了垂眼。
“姥姥,爸爸只是累了心情不好,对吗?”
她望着姥姥,希望能从姥姥的眼睛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姥姥摸了摸她的头,粗糙干燥的手指却温暖轻柔。
“是,爸爸只是累了。”
江雪在心里松了口气,她相信姥姥的话,姥姥说爸爸累了,爸爸就是累了。她从来不怀疑姥姥说的话。
第二天一早,江雪竟然看见爸爸坐在餐厅的饭桌上,吃着姥姥准备的早餐。
“雪雪,过来吃早餐。”
王培山朝她招招手。
心里终究还是留下了疙瘩,江雪并不十分欣喜的走了过去。
本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的平常场景,但江雪看着这一家齐整坐在一桌吃早餐的画面,心里竟然觉得怪异不适。
“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王培山夹了一个肉包子放进江雪面前的盘子里。
江雪微微一愣,她把面前的盘子推了推,不可置信的看着爸爸。
“怎么了?”
江雪不说话,只愣愣看着他。
姥姥端着碗温热的米粥放到江雪面前,顺手端走那盘被江雪嫌弃的肉包子。
“你忘了,雪雪一向最不喜欢吃肉包子的。”
姥姥并不带任何责怪,像说着平常话一般,继续进到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恍然大悟般的王培山如梦初醒,他歉疚的看着女儿,江雪却避开了他,开始埋头喝粥。
他心里一阵愧疚,其实,他并不是忘了,而是对于这个和自己已经有十三年骨肉亲情的女儿,他竟然根本就不知道女儿不吃肉包子,他甚至不知道女儿爱吃什么。
论做父亲,自己应该是不及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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