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剧痛席卷全身。
咣当咣当……
沈暮念不知道哪里在疼,只觉得小腹猛地抽搐了两下,旋即一种灭顶之灾倾泻而下。
她在猛猛的从楼梯上滚下去撞在地上的瞬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哀鸣,就像受伤的小兽,又像是最悲怆的痛哭。
嘭!随着一声巨响,沈暮念趴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盲白,她耳边是巨大的耳鸣,而那肆意的耳鸣中,参杂上了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婴儿啼哭。
肩上腿上的全身都不在痛的,一种让她难以负荷的抽骨扒皮凌迟之痛从腹部袭来。
沈暮念撑着的眸子里似是灌入了滚滚鲜血。
不!
好像有一双邪恶的手,从她的肚皮上硬生生划开一道口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将她用生命护着的血肉抽离。
不!!沈暮念双手剧烈的颤抖,胡乱的捂着小腹。
“沈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她拉起来,走。”严宇冷冷的回头睨了沈暮念一眼,转身离开。
沈暮念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双腿已然动弹不得。
大脑中的空白和强烈的耳鸣大肆,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被拉上去的。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只记得,在她被扔到车上后,车辆还没有行驶一会,便从天际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在轰鸣声靠近时,她耳边是嘈杂的低吼和枪鸣。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像是听到了谁的哀嚎谁的嘶鸣谁的咆哮,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暮念呼吸困难,在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腿缓缓流出来,将整个车座和裤子染红时,她低着头怔愣住了。
嘭!车门被人拉开。
穆子寒看见沈暮念的瞬间,身子僵硬在车门外,一双凌冽的眸子缓缓撑大,心脏像是被人狠狠贯穿。
她坐在车座上,全身都是血,脑袋上,胳膊上,身上,腿上,还有正在从她身下不断涌出来,将车座浸湿,一直淌到她脚下的殷红。
穆子寒见惯了战场凶残,暴戾,触目惊心,见惯了灾区,弱小国家的战争,见惯了所有血流成河的场面。
可在他看见沈暮念的瞬间,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她,只是不自觉的启唇,暗哑的唤道:“沈暮念。”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求求你,救救他()
就像一道光,猝不及防点亮沈暮念深处的地狱。
旋即,穆子寒看沈暮念的眸子剧烈一晃,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让人心碎。
里面充斥着惊恐和绝望,充斥着无尽的阴霾,没有一丝的光亮,迷茫而空洞,虚弱至极,过分让人揪心。
然后她拖着那副轻颤着好像随时要想枯叶一般坠落地面的身子,朝他倾泻过来,紧紧的拧着眉咬着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就像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在她启唇之余,像个孩子一般哭了出来,气若悬丝的哽咽着,乞求着。
“穆子寒……穆子寒。”
穆子寒的心口猛地一震,脑袋嗡的一声,用大脑无法支配的动作,弯腰俯身探身车里,将她的身子抱了起来。
他嗓音哑的一塌糊涂,他甚至觉得,他要跟沈暮念一起哭出来了,他将她横抱而起,双臂收的紧紧的,她身下的血河将他的臂膀烫伤,烫的他所有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只喃喃道:“我在,没事了,沈暮念,没事了,我带你走。”
沈暮念伸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她奋力的抬起泪流不止的眸子,一遍一遍的喊着:“穆子寒,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穆子寒,求求你,救救他,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
穆子寒抱着她,下巴紧绷,丝毫不顾还在交火的两军,丝毫不顾在空中飞舞的不长眼的子弹,不顾戚竹他们的嘶吼,他的眼里除了她泪眼婆裟的眸子,什么都没有。
“沈暮念,别怕……他没事的,我保证……我们马上就可以到医院了,听话,就一会会撑着点,好不好,嗯?就一会。”
沈暮念的理智因为失血过多和极度恐惧丧失的很彻底,她的哭声从哽咽到放声,悲怆的徘徊在穆子寒的耳边,像一首挥之不去的梦魇之曲。
她仿若感觉到了,她的骨肉,她小心翼翼呵护了两个月的孩子,她的命……
那是她的命,这两个月,她已经感觉到了他,他在她的身体里乖巧而温暖,她等待着见到他,而他也在等待着见到她。
他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他成了沈暮念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她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拼尽全力也抓不住,只能就这么感受着他流逝……流逝……
他有多痛苦,沈暮念就有多痛苦,比他更痛苦。
摔着的时候他是不是很疼,他这么娇弱,是不是连胳膊腿都没有长好。
她多想见见他,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他,她该如何是好,不能有事,宝贝,要跟妈咪一样坚强,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下。
沈暮念强撑着意志消失,在闭上眼前依旧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一遍一遍的喃喃着:“穆子寒……救救他……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穆子寒,我不能……求求你……”
穆子寒见沈暮念缓缓的合上了那双绝美的眸子,就像再也不会睁开了一般,全身剧烈一颤。
一边加快脚步登机,一边低吼着:“沈暮念!不许睡!听到没有,给我睁开眼睛!沈暮念!”
“戚竹,皖瞳!快点给我救她!!”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都杀了()
两个小时后。
军区医院楼下的车里。
穆子寒轻轻靠在座椅上,他挺拔的身姿显得格外落魄,没有穿外套,白色衬衣上血红一片。
他就这么坐着,任由搭在车窗上修长手指间的烟蒂一点一点燃着。
电话响起时,他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子里才被打进点点光亮,察觉到手指微痛,才发现烟蒂已经燃到了底。
手指微动,任由烟头坠落,接通了电话那头的视频。
视频对面,是一个熟悉和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
但穆子寒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纪流年,他母亲口中那个阴诡莫测,将严叔他们逼得无路可退的男人。
而另一个人,是沐凉。
他大脑一片空白,睁着眼闭着眼都是沈暮念浑身是血的样子,看到两人时,冷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亦没有启唇。
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跟他们。
他到现在为止,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知道不过几个小时,天塌地陷,让他始料未及接受无能。
纪流年亦是打量着这个帝国少将,总统的亲儿子。
关于穆子寒的传闻有很多,但没有一条让他觉得是好的,不过这一次,却让他对他感兴趣了。
呵,看来又是个君亦卿的情敌,只是这样的人很难对一个女人钟情,沈暮念的本事倒是不小。
“穆少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沐凉率先启唇。
穆子寒又低头点了一根烟,他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面上却依旧佯装的镇定,火光亮,烟雾起。
他侧着脸狠狠吸了一口,嗓音暗哑道:“不怎么样。”
沐凉是没有想到的,穆子寒对沈暮念有兴趣他知道,他当时的兴趣也只限于占有和戏弄,如今这姿态,倒有点……情深。
索性,他们这次赌对了。
穆子寒还真为了沈暮念丝毫没有顾忌他亲娘的计划。
“沈暮念。”沐凉缓缓启唇,在唤出这个名字时,眸光陡然深邃起来。
穆子寒也没有以前的心情调侃任何人,他现在沉静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就连回答都干脆没有丝毫隐瞒:“她的命,应该能保住,其他的……”
说到这里,穆子寒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流年和沐凉是知道沈暮念怀孕之事,他说到这里,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沐凉微微垂下眼,也低头点了一根烟,没有在问任何,就这么低着头抽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
纪流年根本就没有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看,他只知道,这件事对沈暮念的创伤是致命的。
他没有见过她流泪,就连刚才被捅成那样都没有流泪。
“她哭了么。”纪流年心中想着,竟然就这么问了出来。
穆子寒微微拧眉,他不想回忆沈暮念哭得时候,她一般不哭,可哭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承受,就连想到她那双眼睛,都觉得心痛到无法自持。
越是坚强到无可比拟,一朝崩塌之时,越是最让人心酸。
他以前是想过,有朝一日能让沈暮念痛哭流涕,能让她乞求,可如今等到了,却觉得,他并不想要。
纪流年触及穆子寒的眼神,便明白了,他轻轻的点点头,垂着眼睛道:“感谢穆少将这次出手相助,那些人要如何处置随便,留下严宇。”
穆子寒接的很快:“除了严宇,都杀了。”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赎罪()
纪流年轻轻掀起眼帘,看向穆子寒,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意:“哦,好的。”
话落,起身,离开了摄像头。
沐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才将烟头湮灭在脚底,跟穆子寒对视一眼关了手机,跟着纪流年下了车。
“爷,活着的没几个了。”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见纪流年下车,迎上去,沉声道。
纪流年目光望着幽深的树林,冷决道:“能有几个算几个,死了的倒是享清福了。”
男人浑身一僵,纪流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出这等凶残之态了,他说的意思,他听的很明白。
其实,纪流年并没有退兵,沈暮念在上车不久,戚竹和穆子寒已经赶到,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
不过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这一场仗不好打,但开始的快,火力猛,结束的也快。
他们受伤的人不少,对方的人更是溃不成军,死了一大批,却也留下了不少活口。
纪流年说那些死了的享清福,这就意味着这些活着的要经受比死更让人难以承受的酷刑。
严宇这次,算是栽在了自己人手里。
若是没有穆子寒,说不定他们这次还真是要输了。
“先给我两个玩玩。”纪流年笑道。
黑衣人冷汗旋即冒出来,沉声道:“是。”
沐凉幽幽的睨了纪流年一眼,冷冷道:“我的呢?”
纪流年笑眯眯的伸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道:“我的,就是你的。”
沐凉伸手拂开他的手,轻哼一声。
纪流年笑意更浓了。
只是这个笑意,却比那些歇斯底里的嚎哭更为让人胆寒。
穆子寒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戚竹从楼上下来跑到他车窗边。
“穆少将。”戚竹启唇,嗓子里已然哑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双目涨红,拳头攥的紧紧的,到现在浑身都在发颤。
“嗯。”穆子寒还在不停的抽烟,好像只有抽烟才能让他觉得有事做,心里的烦躁和忐忑减轻一点。
戚竹用力的抿着唇,低着头,她已经很用力的将嗓子眼涌出来的苦涩咽下了,但一张嘴还是哭了出来:“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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