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君亦卿便抬起了那张肃杀的俊容,凌冽到让人窒息的眸子朝他聚拢过来。
他素来说一不二,苏墨是知道的,想撼动能撼动他的人,唯有沈暮念。
苏墨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挣扎之后,将手上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君亦卿并未言语接过,苏墨退下。
他拉开门走出去,又掩上了门,但未关紧。
他能清楚的看到君亦卿身子稍稍后靠,倚在了那冰凉的墙壁上。
几天没有休息,他的气色亦不如从前,更为肃杀了些,那双疲倦而悲怆的眸子轻轻垂着。
他就这么低着头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全身都被烟雾缭绕起来,让苏墨看不真切。
苏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手指剧烈的颤动,俊容轻轻扬起来,轻轻闭上了眼,暗哑的嗓音轻微的渗出来。
“宝贝,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苏墨紧紧的盯着君亦卿,旋即,浑身一震,猛地转过了身子。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震得整个人都有点发懵,一种毁天灭地的悲伤袭来,苏墨紧紧握着的拳头骨节分明。
他看到了,看到了君亦卿的眼泪。
他跟着君亦卿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就从那张绝世俊容,那双浩瀚深眸中渗出来。
君亦卿哭了。
苏墨身子僵硬的站着,等他察觉时,突然觉得脸上一片凉。
他的英雄君亦卿哭了,在所有人都不会注意的角落里,在忍了这么久,一个人,在那个阴暗的楼道里。
哭得,让人心碎。
半个小时后,重症监护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戚竹像是被一把刀砍中一般,从墙上猛地站起来,哑声问道:“医生,念念她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抿了抿唇,轻声道:“沈小姐经历的事可能非我们所能猜测出来,但她的情绪不易波动,她现在的身体十分虚弱,还有可能因为过大的情绪波动起伏再次陷入昏迷,希望你能劝劝将军,让他尽量不要在这几天刺激她,也不要跟她谈论一些勾起她伤心事的事情,不要让她长时间的思考,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戚竹认真的听着,她连以前特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在医生话落后,狠狠的点点头:“好的,谢谢您了。”
医生对戚竹启唇礼貌一笑,扬长而去。
戚竹在原地愣了几秒,急忙去找君亦卿。
一个小时后。
君家大门口,君年桓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才拉开车门下车。
天气很冷,却冷不过他的心。
正厅里,顾萱翎正在裹着毯子小憩,在君年桓进门的瞬间,她听到动静,猛地从梦中惊醒。
见他回来,顾萱翎伸手扯掉身上的毯子,坐起来,看着他笑了:“年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念念怀了个大胖小子,都是你,扰了我的梦,你赔我大胖小子。”
君年桓看着顾萱翎佯装动怒的眸子,猛地朝前跨了几步,俯身把她抱住了。
他将她抱的紧紧的,顾萱翎伸手打他:“这么大年纪了,这是干什么,没看这么多人。”
君年桓抱着她,平复着自己内心,他要控制住自己,决不能将此事告诉她。
她绝对会受不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去做正确的事情()
与此同时,依旧被重兵把手的凤鸣庄园。
在一间奢华的卧房里,安月婵坐在床上,楚离则蹲在她面前帮她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原本这两天帮着夜瑾调查严宇和帝国党羽的资料,前两天还表现的挺正常的。
他虽然知道她一直在强忍着,但却没有想到爆发的时候会是这么的不受控制。
刚才竟然冲到审讯室,把严宇一顿暴打,拎起刀子就要去捅人,人没捅着还把自己划伤了。
她那个样子,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安月婵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胆子极小。
谁曾想,她竟然能干出这么震慑人心的事情。
把夜瑾和皖瞳都吓了一跳,强行拦着。
想到她刚才腥红着眸子,像走火入魔的厉鬼一般,朝严宇一次一次的扑过去,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几天安月婵一直问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帮夜瑾他们调查事情,不回去看看沈暮念。
他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他不想说,他也是个胆小鬼,他不敢。
现在根本不敢看沈暮念的样子,他怕他忍不住像她刚才那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安月婵坐在床上,顶着一头蓬乱的短发,涨红着眸子凝视着帮她温柔包扎的男人。
他为她做这种事,他对她如此温柔似水的样子,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如今竟然连一丝喜悦的心情都漫不上来。
她知道她又闯祸了。
“楚离,我是不是很没用。”安月婵眼泪哭尽,如今倒也安静,薄唇轻启沙哑问道。
楚离把纱布给她绑好,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安月婵苦涩一笑,突然仰起头看着盲白的天花板,幽幽道:“我知道我很没用,身为念念的闺蜜,竟连她的一个手下都不如,跟她一起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我这辈子都是白活了。”
“你知道么,以前,在刚遇到念念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是比她倨傲,自视清高的蠢货,以为一身才学,得那些风光无比闪闪发光的明星青睐是所有人求而不得,我一直都以为,我还算是成功女性之一。”
安月婵说到这里,笑意更浓:“可现在我才明白,无法给深爱之人雪里送炭,给予帮助的人生,再风光也不过徒劳。”
“我也想像夜瑾他们一样,能守在念念身边,哪怕替她挡一刀子,但是,我却一直待在她的身后,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是楚离,我只跟着享福,却从未陪她受难,我真的……很没用。”
安月婵在说她自己,可楚离却觉得,她说的并非是自己,顺带将他一同卷入。
这个时候,所有虚无缥缈的感情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在沈暮念所谋的事情面前,他和安月婵那些纠结的,见不得光的感情,都变得像一盘沙,抓不住,随风扬去。
楚离缄默了一会,才道:“安月婵,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只要你想,就能,如今想查到严宇头上的人,在帝国是不可能了,严宇这里的人都被穆子寒所杀,留下他一张铁嘴,不如不留,你跟我走吧。”
安月婵眸光一紧,垂下眼睛轻声道:“去哪。”
“S国,找纪流年,把能给念念报仇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怎么舍得呢()
沈暮念梦梦醒醒,身上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整个人都仿若在水深火热中不断的挣扎着,怎么也逃不了。
可在她沉睡之时,她一直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身侧真有一个人撑着一双凌冽而深情的眸子在注视着她。
君亦卿见他醒来,猛地回神,撑起蹲跪的动作,伸手就拽椅子和桌子上的保温盒。
他的动作不似以前行云流水,甚至显得有点局促和蠢笨。
沈暮念偏过脑袋,迷离的眸子锁在他身上,想到昏迷前对他的质问,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不后悔说出口,却也觉得对他过于残忍。
可他是她的男人,这个时候,沈暮念没有办法冷静,也没有办法不去责备他。
她不是圣人,她以前是个平凡人,在怀有身孕的时候是个更平凡的人,她身负使命,却也不能用那小生命作为代价。
就像严宇所问,她的孩子和他的父亲和寒色所有的英豪相比,她选择哪个。
她哪个都无法抛下,都无法舍弃。
君亦卿将保温盒打开,将里面清淡的鸡汤小心翼翼的盛出来,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盛出来后,放下,将病床轻缓的摇起来,调整好适当的高度后,俯身靠近她,伸手将沈暮念的身子尽可能轻柔的扶稳,替她拉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转身就拿鸡汤,用小勺在碗里搅拌了一下,盛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修长的手臂慢慢伸直,温柔的喂到了她的唇边。
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暮念就这么盯着他,在鸡汤喂到嘴边的时候,她没有喝,而是暗哑启唇:“你为什么不说话。”
君亦卿的手没有收回来,依旧保持着喂她的动作,听到他跟她说话,他心里很高兴。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君亦卿锁着她的眸子轻声道:“只要你能允许我在这里陪你,照顾你,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不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不激动。”
沈暮念紧紧的咬着牙,嗓子间涌出一股一股的酸水。
君亦卿见她眼眶蓦地红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碗,安抚道:“念念,别再吓我了好么?只要你能好起来,你以后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么?”
沈暮念眼眶更为涨红起来,她依旧盯着他不说话。
君亦卿知道她是怪他的,但她怪他却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咱们现在不聊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你有什么委屈,有多少难过,等你好了,想怎么讨回来都行。”君亦卿说着又重新把碗端起来,给她喂汤,他把小勺递到她的唇边柔声道:“喝一点,等念爷身体好了,想杀谁就杀谁。”
“就算你想要我的命,也可以,这次,我不是君上将,我是君亦卿,我不是国家的,不是任何人的,是你的。”
沈暮念听着这些话,缓缓的轻轻的垂下了眼睛,在眼泪掉进小勺里,张开了嘴。
她是生气,是愤怒,是埋怨他的无能和自己的无能,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是难过的要死了。
可是,她怎么会舍得让他死呢,怎么舍得呢。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到底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他喂得鸡汤太多,沈暮念喝着喝着就有点昏昏沉沉了,喝到最后,她缓缓抬起依旧触目惊心的手轻轻将眼前的碗推开,虚弱的摇摇头。
君亦卿知道她喝饱了,喝的也不算少,便没有在强求。
将碗放在桌子上,把她的床调整平稳,替她盖上被子,伸手将她额角的碎发拨开,柔声道:“什么都不要想,答应我。”
沈暮念下意识的点点头,她不是不想去想,只是现在连想的力气都没有,只躺下没几分钟便再次沉沉睡去。
两个小时后,等戚竹进来的时候,君亦卿已经握着她的手趴在她的床头睡着了。
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早已超出了身体的承受之外,戚竹知道,他不得不眠不休不闭眼的看着她,他不想睡,可现在完全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
他,撑不住了。
他跟沈暮念一样睡得很沉,戚竹给他披上了一个毯子,轻手轻脚的离开。
“楚离和安月婵去S国找纪流年了,夜瑾他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严宇宁愿赔上全家性命,也不开口,这么看来,严宇跟白倩茜的关系并不寻常,严宇这条线算是断了。”苏墨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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