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刘锡其人,秦未大致是有几分印象的,此人平日老实巴交,不怎么出挑讨喜,当然谁也不能只看表面,没道理老实的人就不干坏事,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眼下这份卷宗不像作假,如果当真是徐康年有意隐瞒,致使良官被冤,那可就不是小罪了。
谁知道他跟这里头有什么牵扯呢,故意隐瞒真相陷害忠良,他是不是也跟当年的亏空案有关,或者根本还有其他同谋,都是说不准的事。
“徐大人,恐怕要劳烦您进宫一趟了。”宋尹道。
徐康年在看见卷宗的那一刻,便知自己被坑了,这种要命的玩意,他是脑子坏了才会留存在世,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是销毁了,为什么还会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在,还正巧就放在了他这里,这下打死都说不清楚了。
这的确不是小事,扯出这件案子来,整个廷尉府的大小官员皆要被看押审讯,还有徐府上下亦要搜查取证,徐康年本人自然要带去官家跟前问罪,一时半会是不得自由了。
此时的徐应桐并不知家中变故,已然约见了贺添,依旧在俞记茶铺见面。
叶长安倒是怪稀罕她这副随时都能傻乐的性子,方才还为着采选一事愁眉苦脸,这会就能端着秦将军的捉鬼书看的津津有味,自己看不算,还要给她讲解一番,于是叶长安就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鬼故事打发时间。
后来贺添来时,叶长安便主动回避,倒是徐应桐拉住她,“叶娘子不要走啊,你在不碍事的,是吧贺公子?”
贺添进来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方面为着见到心念之人而激动,一方面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徐府之事,至于叶长安这等庶民,眼下实在不叫个事。
“徐,徐娘子”贺添平日威风八面的,见到徐应桐就跟个傻子没什么两样,他结结巴巴,又是挠头又是喝茶,吱唔了半天才说出口,“徐娘子,你千万听我把话说完。”
叶长安原本憋着笑,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知可能是有什么事,下意识的看着徐应桐的脸色。
“贺公子,你有话就直说嘛,还怕把我吓跑了吗?”徐应桐是满脸的不以为意。
“徐娘子,徐大人可能是出事了,我来之前正听闻徐府被内外查抄,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你,你别着急啊,我不会丢下你哎哎,徐娘子”
徐应桐到底是没能听他把话说完,听到徐府被查抄的时候就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往外跑,可怜贺添后面还有好几句感人肺腑之言,一并全夭折腹中。
叶长安问他,“贺公子,此话当真?徐府真出事了不成!”
“哎呀我跟你个媒官也说不清楚。”贺添急的不知所措,想跟上去又不合道理,于是病急乱投医的抓住叶长安,“那什么叶媒官啊,能替我跟过去瞧一眼吗,我实在担心徐娘子有什么事,另外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一定不会因此放弃她的,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一切都有我,我这就回去找我爹,徐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长安都要被他感动的五体投地了,贺添这一下严重颠覆了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纨绔形象,实在没想到他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纨绔。
可是她跟过去不大合适吧,但见贺添如此心急火燎,便勉为其难的应了,“那我跟去瞧一眼,你先别着急,徐娘子不会有事的。”
“成成,你千万跟着她啊,我担心她想不开,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我,我,我这就回家找我爹!”
这叫什么事,好好说个媒,怎么出了这许多乱子。
叶长安无奈的跟着去了徐府,可是却压根进不去,徐府门前护卫森严,她跟徐应桐一块被拦在了门外。
“秦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秦未?叶长安嘴角一抽,怎么就好死不死的偏是他,这种时候实在不太适合看见秦大将军了。
“我是徐应桐啊,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进!”徐应桐着急跟侍卫理论,“为什么要来抄我家,我阿爹到底怎么了?”
“这不叫抄家,这叫奉旨取证。”
秦大将军听见动静出来,义正言辞的纠正徐应桐的措辞。
他一出来,连徐应桐都下意识的不吵闹了,叶长安尴尬而又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一步,企图装作不存在。
然而没能逃过秦将军的火眼金睛,他板着脸看向叶长安,“这里不是叶媒官该来的地方,烦请回避。”
第51章 黑幕深()
当了官的人基本都具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徐府都这样了跟抄家也不差什么了,还有徐府门前多的是看热闹的人,做什么非要她回避。
叶长安冲他拱手,“有劳秦将军,我公务在身,烦请见谅。”
大家都是来办公务的,谁还能不让谁跟这站着吗?
秦将军又被噎着了。
“秦将军,叶娘子是跟我一起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阿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抄呃,搜证那?”
要说这造化弄人总无情,徐应桐前一刻还为着拥有秦将军一本书而欣喜若狂,这会就得面对要被他抄家的现实。
关键秦将军还板着脸,一副冷血无情的恶人模样,“事情未查明之前,某不便透露,令尊现在官家处问罪,官家下令搜查徐府,徐娘子请冷静视之,即便放你进去,亦不得随意走动。”
人一个小娘子,还是个仰慕你的小娘子,不能温和一点吗?怨不得秦将军到现在还是根老光棍,实在太不可爱了。
“没关系的秦将军,你放我进去吧,我不会扰乱你们的。”
徐应桐心急火燎的要进去,秦未便也放了行,而留在外头的叶长安就尴尬了,这公务算不算是办完了那?
秦未看她,“你还有什么公务吗?”
“那个秦将军能不能私下透露一下内情那。”叶长安凑过去小声问,“徐大人到底有没有妨碍,我这边公务也是很棘手的。”
万一徐廷尉要是完蛋了,那这媒还怎么保啊,叶长安不得不利用点私人关系先打听一下。
秦未不知道说点啥好,还学会拿公务跟他说事了,“这事回头再跟你说,你等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就出来。”
这时正有内侍官出来,跟秦未说道:“秦将军,可能有点棘手,徐府这边找到了不少数目的金银,还找到了一个账本,只是这个账本记得不太详尽,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
秦未去看了账本,上面只大概记了日期跟收入金额,十分的粗略,除了能证明徐康年有大把说不清来源的收入外,基本不涉及其他人。
倒是挺谨慎,秦未本也没指望能找出什么有力证据来,徐康年要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才叫奇怪,他粗略看了一遍账本后,便收将起来,预备着撤队打道回宫。
至于那些金银,自然要收缴查明来源,除此之外,徐府暂时没有其他麻烦。
秦未来到叶长安跟前,问她,“你在给徐家娘子做媒?是哪家的?”
“是贺添。”
“是他家啊。”秦将军若有所思,一副十分不看好的表情,“要是说不成,能丢饭碗不?”
“不光我丢,整个官媒衙门都得丢。”
“这样啊”秦未拖了个长音,“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天儿不早了,赶紧家去,我可能会迟一些。”
什么叫做好心理准备,秦将军这是盼着她丢饭碗回家吃白饭吗?
秦未不看好是有道理的,廷尉府找出来的那份卷宗,几乎要在朝中炸开锅,里面刘锡的认罪书是其亲笔手书,并非作假,就算是有心人刻意制造证据坑徐康年,那件案子也得重新翻出来再查,反正徐康年一个诬陷失察罪是跑不了的,尽管他一直死咬着不认。
徐康年被官家下了禁宫大狱,徐家眼看着要树倒猢狲散,贺家那种家族根本不会允许徐应桐进门,所以信誓旦旦说要回家找爹的贺添,下场就是被无情呵斥并禁足。
贺添与徐应桐的事就这么先搁置下了,虽然吉凶未卜,但官媒衙门不得不将日程提到采选一事上来。
叶长安这日一上职就瞧见桌案上摆满了采选者的画像,倒也不只是她,所有人眼前的都不少,看美人这种事,早知道应该让花蚊子来,她实在不怎么在行。
按照要求,她须得核查所有人的户籍身份,以及根据每个人的品貌来进行初步筛选,这些采选上来的人皆是按照地域来划分的,配备每个人的介绍与画像,她们需在他们的登记册上画圈或是点叉。
方媒官此时忽然凑过来,翻看她手上的名单,“长安那,累了吧,你若是看不下来,我帮你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叶长安眉头微动,这帮妇人从不无事献殷勤,不知又在打的什么主意。
“不劳方媒官,我还做得来,您那不是也好多吗?”
见她还不走,叶长安又问,“方媒官是有事吧,不妨直说。”
叶长安这样问,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往这里看,有媒官说道,“方媒官你这就不应该了,哪能干扰人家叶媒官的名单呢?”
这人说话带着酸,好似她也想来却被方媒官抢了先一样。
叶长安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她们一定有自己想要留存的人,又恰好轮到她的手里,所以想来让她画叉留下。
都跟这憋着那。
“长安跟你说呀,我家有个外甥女,正到了婚配年纪,所以啊我就想着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合适的郎君,横竖也要留下来不少,去伺候人怪可惜了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媒官但凡提到什么亲戚,指定是跟河南郡府里挂着钩,这所有的名单都是从河南郡府派发下来的,不定是哪位贵人瞧上了谁,然后跟河南郡府里打过招呼,只等着画叉留人。
其他人心知肚明,唯有叶长安不知内情。
“哎呀,这个郎君不错啊,长安你说是不是?”方媒官找出一个郎君的画像来,满意的合不拢嘴,“这个也不错,都要挑花眼了。”
叶长安瞅了一眼,岂止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这几个郎君若是留下来,那其他人就都不必上报了。
所以说当官家有什么好啊,选个美人还要底下人先挑,他只能用挑剩下的,多么可悲。
“长安那,这几个一定给我留下啊,你放心,改天一定请你吃喜酒。”
方媒官各种嘱托,叶长安微微一笑,没说留还是不留,“那就先谢过方媒官了。”
她脑袋进水了才会听她的,后续万一有什么事,担责任的就是她,像这种只要眼睛没瞎就能分辨出来的人,留下才叫祸患。
是以叶长安毫不犹豫的在上头画了圈,给了通过,后面谁留下那是他们的问题,麻烦便寻不到她头上来。
其实她不知道的暗箱还很多,比如各州郡里有着重举荐上来的人,通常都会在他们的登记册上留下记号,这时候经手的人就会心知肚明。
再或者有一部分特定的人,这部分人通常是某个地方官借花献佛呈上来的“贿赂品”,也就是用来献给哪位上官的,时下的贿赂品送的非常有讲究,金银器物是俗品,得顺着上官的喜好来,大多数士族贵人比较忌讳金银器物,认为那是下品人才会喜欢的东西,他们的品味高的虚无缥缈。
但有一样是百送不错的,那便是俊俏的郎君,时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