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眼角余光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大喊一声,“小心!”
然而接下来让人牙酸的碰撞声让她心里一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们的腿上都绑了铁棍,那样的力度碰上,骨头想不断都难。
隋衍那一瞬间只觉得小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咬牙忍住,脸上立时就见了冷汗,如此才彻底明白叶长安提醒他的话,这些人身上都带了埋伏,只要不说破不露到明面上来,一切就都是公平的。
他不知道腿是不是断了,现在已经疼到麻木,他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来,强忍着勒在小腿上,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也不想去想叶长安为何会对这一切都这样熟悉,他只想赢,无论如何都要赢。
“我没事,继续来。”
叶长安皱着眉看他,没有说什么,如此一来她看清了扶摇的布局,那个瘦弱的郎君负责传球运球,他身上应该是不带家伙的,不然动作不可能这样轻盈,而围着他的所有人都是负责配合他,以及阻止他们抢球。
所以叶长安唯有在避开其他人的同时去抢他脚上的球,隋衍已经受伤,后面一定会更加针对他,叶长安沉了一口气,越发集中注意,她不能再分神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
球还在那个瘦弱郎君脚上,膝顶,双脚齐飞,挑衅的看着叶长安,似乎是想激怒她,鞠球并非没有时间限制,虽然一般不规定具体时间,但总不可能一球踢到天亮,何况他们体力有限。
叶长安此时站在浮桥边缘,运球的郎君在另一侧,两人脚下的木板中间隔了一块空隙,中间连接着锁链,叶长安猛然发动,一脚踏在锁链上,锁链的震动不可避免的带动对方脚下的木板。
锁链的晃动夹杂着下面的水流声,引的所有人精神紧绷,她趁机踢动对方脚下的木板,运球的平衡被打破,叶长安一脚勾向他脚腕,那人躲闪的同时将球运至膝盖,这样的干扰都没能让他丢了球。
然而叶长安只是一个假动作,她迅速的收脚,屈膝攻其下盘,用了几分暗劲,一下就撞在他的大腿内侧。
在她出脚的同时,那人身后负责防卫的另一个人也来阻挡,只可惜叶长安与运球之人贴的太近,干扰她的同时必然会影响运球,所以腿上的铁棍便没有用武之地,就是利用这个间隙,叶长安才能顺利的攻其下盘。
运球的郎君见势不妙,想要把球抛给远处的人,叶长安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手肘狠狠撞其肋下,那人吃痛,球会不可避免的偏离,但是在她进攻的同时,那人用另一只胳膊来抵挡,暗夜中一束冰冷的光在眼中划过,叶长安瞳孔紧缩。
紧接着就是一声衣帛碎裂的声音,叶长安拼着胳膊上挨下这一刀,攻势不减的撞向他肋下,那人闷哼一声,球应声落水。
“长安!”隋衍的声音都跟着一起撕裂,那一注血跟鞠球划过同样的弧度,皮开肉绽的胳膊在暗影中都猩红可见,这帮王八蛋居然还带了刀。
叶长安撕下外袍,三两下勒在胳膊上,嘴角勾出的弧度透着狰狞,“邢山,我们赢了一球。”
邢山自然看的分明,他沉下脸,挥手让身边的两人加入,自己依旧在旁观战。
这一球换叶长安鞠,她要做的是保证球不落地,她跟隋衍要对上的就只有后来上场的两人,看似比上一球容易,其实不然。
首先一球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有可能一刻钟结束,有可能半个时辰,想要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保证球不掉落,本身就不容易,何况还要有人干扰,干扰别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要在被干扰的同时还要保证球不落,那就难的很。
她自认没有方才那个郎君的球技,她一个人可以抢了他的球,那么对方两人就更容易,而判定她赢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把这两人打倒。
打到他们不能来抢球为止。
所以规则永远苛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公平,她必须要跟隋衍配合默契才行。
“隋小将,这一球就看你了,别担心,我们能行的。”叶长安冲他微微一笑。
可是隋衍笑不出来,这是个没心没肺又乐观过头的家伙,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笑的出来呢,第二球就已经这样难,他现在已经没有可以活着离开的信心,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念头多么可笑。
洛水上的风又凌厉一些,桥上并肩作战的两人就如传闻中的孤胆英雄,竟生出了几分悲壮之意。
此时奋力争命的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吕二口回了家。
吕二口原本是要留在南安郡公处,也提前告诉叶长安今夜不会回家,没想到南安郡公今日玩累了,天还没黑就睡下了,吕二口闲来无事,想着干脆回家得了,家里那两位都是不会做饭的主儿,他回家还能张罗着做点吃的。
谁成想家里空无一人,不只叶长安不在,连隋小将也不在。
俩人去哪了呢?难道是公事给耽搁了吗,吕二口想着隋衍可以利用职权自由通行,倒也不怕闭坊,可万一他俩不在一处呢?
吕二口蹲在门口想了想,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隋小将不在家,他家老大必然没有地方做饭吃,那一定是去秦将军家里蹭饭了啊,去秦府找不就完了吗!
茅塞顿开的吕二口乐呵呵的往秦府而去,一边想着可以吃到于伯的红烧鱼,一边就开始流口水,还是怀念有于伯做饭的日子啊,嗯,他们家老大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吕二口哼着小曲叩响秦府大门,开门的是于伯,然而头一个窜出来的却是花蚊子,这猫大概是整天守着大门口,随时都想逃的状态。
吕二口抱着花蚊子,“花蚊子啊,你好像胖了啊,这样可不成,胖成我这样,你就彻底跑不动了。”
花蚊子哀怨的回应他一声。
于伯见他来,高兴的不得了,“小胖子你一个人来的啊,叶娘子人那?”
“我老大不是来秦我老大不在吗?”吕二口愣住,也顾不得逗弄花蚊子了,一下把它扔出去,“坏了于伯,我家老大不见了,秦将军在吗,他有没有看到我们家老大啊?”
秦未闻声从书房出来,见吕二口一直嚷嚷着他们老大丢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她跑哪去了?”
“秦将军,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人,隋小将也不在,老大没告诉我晚上要出门啊,所以才过来问问您。”
她跟隋衍都不在?秦未不由皱起眉,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下午才刚刚好点的眼皮又不受控制的跳起来,心里有些发慌。
“走,我跟你出去找。”秦未一阵风似的先出了门,剩下的两人一猫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吕二口愣了愣,慌忙跟在他后面,于伯担忧的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慌,为他们家将军从未有过的慌乱而担忧,连花蚊子都紧张的蹲坐在地上,铮亮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在衡量要不要跟出去。
叶娘子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第80章 不认输()
秦未捏不准她会去哪,她赶在闭坊之前去的地方,十有八九要过城门,因为除了城门以外,其它地方对她来说都不是障碍,于是他决定去城门口打听。
假如隋衍也不在,那说明俩人一定在一处,于是秦未去到宣阳门一问,果然隋衍是出城了。
吕二口跟不上隋小将,更跟不上秦将军,拼了老命的跟到宣阳门的时候,人家秦将军已经要出城了,“喂喂秦将军你等等我啊!”
城门吏拦下他不让出去,显然秦将军没有带他出城的打算,这让吕二口如何甘心,他慌忙从身上掏出南安郡公给他的牌子,亮给小吏们看,“都看清楚了啊,南安郡公亲赐,可不是假造的,还不快开城门!”
吕二口长这么大头回如此硬气,挺直了腰杆举着牌子,别提多威风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在家干等着使不上力的二胖子了,出城门也不用卖他表兄弟的脸,完了还要请客吃饭,想想真窝囊。
城门吏擦亮了眼珠子瞧,再瞎也认得上头的字,虽然满心怀疑,但还是给放了行。吕二口追着秦将军去,外郭城他不熟,生怕自己走丢了,拼了命也得撵上他。
“秦将军,您知道我们老大在哪了吗?”
“不知道。”
不不知道?吕二口要吐血,不知道您瞎跑什么那!
秦未的心口此刻燃了两团火,怒火中大概还夹杂着那么点不易察觉的妒火,一想到她有事会找隋衍帮忙,秦将军就想捏碎点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沉了口气,静下心来想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来到南外郭城,她会是因为什么呢?
洛水上的风越来越大,脚下的浮桥隐约晃动,站在上头会有种随时要掉下去的错觉,而叶长安此时已经聚精会神了半刻钟,精神时不时就想崩溃,但她必须忍着。
后来的这两个人胜在功夫底子好,身上都是硬功夫,腿上亦绑了铁棍,如此贴身硬搏,不受伤根本不可能。隋衍就不必说了,他在旁配合她,本来就断了一条腿,此时几乎要站不稳,但为了她的球不落地,他就得咬牙扛着。
扶摇的两个人当然不会只耗在隋衍一个人身上,叶长安才是关键,所以她更不轻松,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折磨,就必须想办法把扶摇的两人打倒,靠隋衍一个人显然不行,叶长安偶尔会把球传给隋衍,然后趁机打人。
她手上没有家伙,赤手空拳对两个身上都是暗器的人,除了使阴招没有别的选择,饶是如此身上仍旧不可避免的挂了伤,已经不知道挨了几刀。正如她跟秦未所言,自己是个人来风,只有跟人对上的时候才会激发潜力,越是困境求胜心越强,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儿,打的那两个壮汉都有点怵。
但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谁还没点不要命的劲儿,正因为如此,扶摇的两个汉子才隐约佩服起她来,心说他们扶摇帮怎么没有个如此带劲的娘子呢,一帮大男人太逊了。
这女人一定是个疯子,干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为了重伤扶摇两人,竟能生抗下他们的暗伤,可是不如此就不能速战速决,叶长安跟隋衍已经耗不起。
叶长安把鞠球运到肩膀上,跟隋衍对视一眼,然后脚下猛的用力,狠狠把浮桥压向一方,松动严重的浮桥瞬间朝着一方倾斜,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注视中,隋衍将重伤的两人过肩摔下水,其中一人临下水还要拉他垫背,隋衍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一起掉下去。
假如双方同时落水,那方才就白拼命了,这一球判平,那就还要再来一次,叶长安双眼怒睁,顾不得浮桥倾斜,身体前倾逆重力而上,险而又险的抓住隋衍。
到现在为止他们其实已经赢下这一球,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一段浮桥漂浮的厉害,她跟隋衍稍有不稳就会落水,这时候落水不知道会不会被邢山赖掉,谨慎起见,叶长安将手里的鞠球直接抛给邢山,没有鞠球分神,她跟隋衍才算站稳。
“我说邢老大,你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戏,最后一球该轮着你上场了吧?”
邢山笑笑,这娘子倒也狡猾,下一球他是要上场,但叫她这么一激,倒是显得自己怂了。不过看到这里,输赢已经不重要,邢山对这个小娘子有了莫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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