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仍旧没有抱怨,尽量跟着一起跳,叶长安注意到她脸色已经非常难看,面上大汗淋漓还咬牙忍着,忽觉不对劲,忙让徐应桐过去瞧一眼。
然而徐应桐这厢刚走到她跟前就吓的一声尖叫,众人受惊看过去,只见周芙已经晕倒在徐应桐身上,束脚的裤子上渗透的血迹十分刺眼。
在场的基本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娘子,一时都愣怔着没反应过来,徐应桐更是慌乱不已,她自来怕见血,都不敢正眼看周芙,心里还跟叶长安一样狐疑,心说她如何又来了月事。
“快去请太医过来!”叶长安吼了一声,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怎么敢往深处想,只想着眼下人命要紧,这可不是想瞒就能瞒住的。
周芙还死死抓着徐应桐的手,似乎是想阻止什么,只可惜她这个样子谁也不能擅作主张,周芙心知要瞒不住,绝望的不再反抗。
后来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宫中内侍,周芙被抬下去许久,叶长安跟徐应桐还不能回神,想不明白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宫闱之事最见不得光,只是周芙既然有了身孕,官家如何还丢她在掬月司不闻不问呢,还是说这姑娘压根就是跟人私通?
宫中闹着女侍小产之时,文府的成惠娘子却即将临盆,阖府上下皆忐忑又忙乱。
文子欺急的四下打转,他家阿姊已经进叫喊了两个时辰,生死关头都没有这样焦心过,实在不明白妇人产子为何会遭这么大的罪。
最主要的是宋尹现今还生死不明,他特意回家陪他阿姊待产,有关宋尹的事一个字都不敢多言,可是眼下来看前方情况似乎不太好,万一宋尹回不来,他小外甥得多可怜啊。
文子欺愁的想拿脑袋撞墙,恨不得进去替他阿姊遭罪。
文显一下朝就急匆匆赶回来,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秦未。文子欺一见秦未,顿时有了倾诉对象,“白渊那,你知道妇人生子如何这样艰难吗,啊啊我快要受不了了,我家小外甥怎么这样折腾人,你有什么法子吗?”
“胡说八道!”文显瞪他,“白渊如何知道妇人怎么生子,我看你是糊涂,你跟着在这裹什么乱,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知镇定。”
文子欺深感委屈,“我这不是担心唉,早知道我去打仗啊,陪媳妇生产这种事我又没有经验,那纪楚也是个废物蛋,真不中用!”
文显气的想甩他几个巴掌,“你那张嘴还有没有把门的了,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赶出去!”
文子欺才不怕他阿爹这点阵仗,他还巴不得被赶出去,于是拉着秦未问,“如何,上头到底想没想出来对策啊,实在不成咱俩上呗,多大点事嘛。”
“大概暂时还没到了要劳烦你亲自上阵的地步。”秦未笑了笑,“不过也说不定,但是你现在还是顾好宋夫人要紧,宋兄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啊白渊,听你这样一说,我安心多了啊。”文子欺不再像是发情期的猫似的四处乱转,只保持在一个地方原地转圈。
秦未随后跟文显一道进书房说话,算是有别于文子欺侯产的另一种方式,大家心里都不安的很,但稍微正常的人还是要维持表面镇定。
“白渊见笑了,子欺这孩子总不能成熟。”文显跪坐席上,一边请秦未落座。
“这是常态,也是他的可贵之处。”秦未端正的坐下,笑说,“他心里是有数的,文公不妨对他宽和些。”
“他要有你一半有数,我也就不管他了。”文显亲自给他斟茶,“这些年你却是沉稳不少,你老师在天有灵也能欣慰了。”
秦未双手接茶,笑而不语。
“洛阳城近来民心动荡,我心难安,总会想起以前的长安城来,彼时凤青正如你一般年纪,一腔济世之心,只是时不待人,说老都是眨眼间的事。”大概是自觉言语沉重,文显笑了笑,“关陇之乱不足为惧,该压的还是人心,白渊以为如何?”
秦未手里捧的热茶渐渐升温,竟有些烫手之感,看来文公请他来不为见喜,是来点拨他的。只是他从未有过什么济世之心,即便曾经或有,亦早在经年累月的摩挲中消失殆尽,他有的只有执念。
“白渊枉得老师教诲,不足他十分之一。”秦未放下手里的盏,自惭行愧。
文公捻须而笑,“看来你心中早有决断,也罢,我早说过,天下事是你们年轻人该操心的。”
文公之虑大概源于他的过于沉着,这两日朝堂上为着关陇之乱争吵不休,而作为矛盾中心的秦未却始终不表态,一副任由别人安排的姿态,文公自是看出他心中成算,故有今日一番提点。
不过文公心怀天下,大概是怕他殃及无辜,故拿长安之乱来点拨他,然而秦未之心并不见得磊落,是以他无法回应文公的期许,唯有自惭。
正在此时,外头忽至报喜之声,文成惠平安诞下一子。
文公大喜于面,“这孩子来的巧,便取字济安罢了。”
秦未心中忽有沉重,文公取字不免过早,而济安二字分量不轻,生来背负济世之期许,往后必然艰辛。
第86章 事败露()
在文公外孙诞生第二日,关陇之乱忽有转机,说是关陇赵家联合一些家族一起反对三家起义,原本全力抵挡大魏军的关陇起义军瞬间腹背受敌,于是给了前去支援的纪楚将军一丝喘息之机。
守城而攻转为腹背受敌,关陇局势有望逆转,此消息令举朝上下振奋不已,只要关陇不是铁板一块,事情似乎就不再那样棘手,皆盼着以关陇赵家为首的世家们坚持抗争到底,以配合纪楚将军将叛军镇压。
此时便有人开始细数关陇几大家族的势力分配,以此推断赵家有几分胜算,事实上赵家在关陇的地位并不低于隋家,李家等家族,坏就坏在正当赵家兴旺之时,其家主赵锦忽然亡故,于是原本庞大的赵家开始四分五裂,这才导致赵家势力大不如前,甚至一度被人忘却。
谁也没有料到关键时刻居然是赵家挺身而出,着实叫所有人大吃一惊,更可巧的是,关陇赵家的现任家主,正是长公主的夫婿,赵呈稚。
有关长公主的这段姻缘,早已经是过往茶余谈资,在长公主浓墨重彩的人生里,甚至都不值一提,早年先皇在时,长公主十分受宠,未婚之前就已是各家族争相争取的对象,而长公主亦有少女怀春之人,据说还不只一个,当然这些人都跟赵家八杆子打不着。
彼时对于长公主最终会花落谁家一事还一度引发猜测热潮,谁也没料到她会嫁给赵呈稚,要知道赵呈稚当时在赵家,可连个宗子都不是。
不过最终二人的姻缘只维持了两年,虽然并没有正式和离,但长期两地分家过日子,跟和离也不差什么,若不是此次关陇之乱牵动人心,大家差不多已经忘了长公主跟赵呈稚这段名存实亡的亲事。
当然,恍然大悟的不只是赵呈稚跟长公主的姻缘,还有这件事背后,让人细思极恐的谋划。
大司马高安这两日称病在家,并非真病,是受不得朝堂上乌烟瘴气的争论,还有关于关陇之乱,他后知后觉的回过了些许不好的味儿来。
“仲琰,替我斟一盏浓茶。”
高安一日不知喝过多少盏,一盏浓似一盏,尤嫌不够,韩箫干脆给他递了一盏清茶,引得他眉头紧皱。
“子成,仔细夜里睡不着,还是喝口清茶罢了,浓茶饮多了,照样犯糊涂。”
“你这是在打趣我吗?”高安揉揉眉头,“我就是有些懊恼罢了,好好一局棋,居然下成这个样子。”
“谁还没有疏忽的时候呢,怪只怪我们没有料到长公主比我们布局还早一步,她跟赵呈稚固然感情不睦,野心倒是一致,竟是不声不响的将了咱们一军,今后关陇成了长公主与赵家囊中之物,西北几乎尽失,我们做起事情来就要掣肘的很,不过啊,棋局尚未结束,谁输谁赢也是说不准的事,还不兴咱们置之死地吗?”
高安笑笑,“看来你已经提前给判了死刑,能不能而后生,端要看命。”
“子成不免消极,人活一世,输赢就是个结局,过程才是值得琢磨的,不过我好奇啊,秦将军此番跟长公主立场一致,会不会旧情复燃呢,我还是对他们二人的后续比较感兴趣。”
“你如何知道人家有旧情,居然也学那谈论家长里短的妇人。”高安嗤笑他,“姑且算他们二人有陆凤青这点牵连,但绝对不会立场一致,秦白渊这个人的立场中,永远只有他自己而已。”
“是吗,子成你会不会太了解人家秦将军了些。”韩箫的口气里有些揶揄,“太了解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往往会过于左右判断,很容易输哟。”
高安忽然从韩箫揶揄的口吻中琢磨出了一些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却一直没能想通的事,脸上的笑意不由凝滞,回想秦未刚回来的时候,梁建章失踪一事,他几乎一瞬间茅塞顿开。
帮秦未走下那步棋的人是长公主无疑,在高安看来,梁建章只是细枝末节的一环,即便他真的落入谁手也无有大碍,况且在高安眼中,秦未是不折不扣的倨傲狂放之人,这种人不屑于旁门左道,就算跟长公主暗通曲款也无所谓,暂时的利益一致罢了。
但如果联想到齐政倒台,洛阳城的人心动荡,还有京防兵外调,再有赵呈稚的突然崛起,然后再看秦未一路的布局用心,不免叫人后背一凉,连带着大魏朝的根基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大司马!”
此时忽有府中侍从来传话,高安一阵心惊,意识到恐非好事,“何事如此惊慌?”
“是宫中才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一名采选入宫的娘子昨日小产,疑是与人私通,今日被宫中内侍审了出来,却有其事,与之私通之人正是一同采选入宫的一名郎君。”
“是采选入宫的郎君!”高安坐不住了,想到被齐家误送进宫的那几个郎君,心里只道彻底要坏事。
叶长安此时在掬月司,虽然她一直没有放松操练,但估计大多数娘子的心都不在这,正是为着周芙与人私通一事而操着一颗家长里短的心。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误以为周芙是承了官家的宠幸,还一度为此心存不忿,觉得她过于有心机,但后来知道她原来是与人私通,不忿顿时就变作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午食休息的时候,徐应桐跟叶长安小声议论,“长安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让她们练的这么卖力啊,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徐应桐生了恻隐之心,如此不仅害了一个无辜的娃娃,大概周芙也命不保矣,出事以来,她们二人心里都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总觉得是高难度的操练才害了周芙。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跟谁都没关系,孩子的事迟早要露,怪只怪她自己不长心。不过宫闱之事叶长安并不关心,她琢磨的却是周芙是否能安然回来,至少眼下看来,她还是个可造之才。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当我愿意操练她们吗,不然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不是更好。”叶长安说道,“与其懊恼,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挽回,徐娘子你说那个郎君他”
叶长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一向不热衷谈论这些事,她大概是想问那个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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