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一向不热衷谈论这些事,她大概是想问那个郎君是什么来路,以及两人到底是有什么隐情,有没有可能不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长安你不要太天真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没有活路的”
徐应桐这话再没有错的,甭管周芙与谁私通,最后都难有活路,不过好在她没入官家后宫,严格来说就是个女侍,再或者与之私通的人有权有势,没准也能保她一保,但可惜最终审问出来的只是官家豢养的一个男宠。
官家这会十分上火,这事要出在前两日倒也罢了,正巧他这两日为着关陇一事心烦,便招了几个男宠来排解取乐,好死不死的其中一个就是跟周芙私通的那位,叫江潮的一个郎君。
如此不免膈应,最开始的时候,周芙是咬死不认的,是江潮主动跟官家承认此事,并求官家饶周芙一命,表示他死也无妨。
官家一时动容,就多问了一句内中缘由,却是问出了一个大阴谋来。
据江潮所言,他跟周芙乃青梅竹马,原是要赶在采选之前定亲,却被当地官署强征,皆因江潮生的俊朗,当地官署是把他当成重点举荐对象对待,为此不惜花大钱堵江家人的嘴,而江潮家中一向贫困,想要托关系走后门推脱亦不可能,最终无奈,只好应征采选。
江潮采选进洛阳城,与周芙的姻缘就算是断了,而周芙又不愿嫁旁人,最终也只能以采选而告终。一对苦命鸳鸯是想着死也死在一处,一起进洛阳城多少能彼此照应,谁曾想江潮的采选流程与周芙不一样,开始就被带进一个所谓“指点处”训练,学的倒尽是好东西,什么诗赋唱曲读书,一样不少,更有传授一些伺候人的本事,五花八门授之不尽。
江潮不疑有他,学的十分卖力,只是后来进了洛阳城之后,他们这些郎君才知道自己真正的“使命,并非单纯的来伺候权贵,而是会被送至各处做卧底,负责打探收集各家情报,并威胁他们不得走漏任何消息,一旦暴露,立时就会有人取他们的命。
若非出了周芙的事,江潮自然打死也不敢吐露半个字,两人非常幸运的一起进了宫,周芙也没有被官家收用,这才有了二人暗渡陈仓之事,如今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江潮便再也没有顾忌,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都招了。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这番遭遇会牵引出多大的霍乱来,培养男宠送进洛阳城,利用采选进宫,从地方到京都,暗藏的可是一条叫人背后生凉的势力链条。
而众所周知的事,豢养男宠是齐家专利,给各家送男宠更是齐家送礼的癖好,虽然江潮并不知背后操纵之人是谁,但并不妨碍官家顺藤摸瓜,再联系到齐政贪腐诬陷一事,有些事就很能解释通了。
于是官家当即下令,从江潮采选之地始查,所涉及官员一律都要揪出来,他到想看看他的国家到底养了一帮如何狼子野心的臣子!
第87章 卖人情()
洛阳城的寺庙近日香火十分旺盛,或多或少都与动乱有关,能跑的就跑,不能跑的就来求佛祖庇佑,图个安心。而今日十五,御道西的永宁寺却安静的很,皆因是长公主进香之日,故而暂时避客。
不过侯在寺外的百姓却只多不少,大都等着长公主进香结束,常来进香的人都知道长公主的习惯,不会久留,等她出来的时候或许还能有幸见长公主一面。
秦未此时混迹人群,略做停留便往寺院旁门而去。他鲜少来寺院这种地方,在洛阳城数年,不过偶尔陪着陆夫人来一回,却也从不靠近,他自觉杀戮太多,跟佛门寺院格格不入,故而也不来扰佛祖清净,况佛祖不佑人以命数,陆夫人再虔诚,到头来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自旁门进入,走的是寺院园林,此处幽静至极,秦未有赖小沙弥指引,进入茶客区饮茶,不多时长公主进香结束,袅袅而来。
“白渊今日难得。”长公主笑意盈盈,“居然主动来见我。”
秦未坐于原处没有起身,连个笑意也欠奉。长公主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通常都是如此,一个热情主动,一个冷漠无视,长公主自信可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动容,却不能动摇秦未分毫,不过,这不妨碍她了解他。
“让我猜猜,白渊今日来找我,怕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吧?”长公主另要了一壶茶来,脸上丝毫没有要被兴师问罪的困扰。
“你留着梁建章这张牌,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吧。”秦未开门见山。
“是为他啊,就知道瞒不过你,那可是我送你的大礼,留着有大惊喜的,既然你心急,改日让你见一见便是。”长公主刻意端详了秦未几眼,“你近来好像瘦了,不是因为关陇一事闹的吧,是我拖的久了些,不过我的诚意还不错吧。”
她所谓的诚意,指的自然是整个关陇,关陇一地自来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势力,并不隶属哪一方,便是大司马高安,亦难以真正掌控,最多是有利益上的纠葛,而除关陇以外的大部分西北军,几乎都是高安的势力,当然可以说,自陆谦秦未之后,天下兵马之地皆是高安囊中之物。
自北防镇戍兵起乱开始,或多或少都有高安默认的意思,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的策略,他若是有丁点要阻止的意思,关陇之乱也起不来。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遏制秦未跟官家来的,既然官家跟秦未想从士族下手,那由士族中人来闹也理所当然。
高安不过就是顺水推个舟而已。
本是一步必赢之局,若不是有赵呈稚站出来,官家要么就得派秦未出征,要么就只能坐视关陇闹翻,而秦未只要一出征,必难再归,官家没了仰仗,大魏朝就还在他高安掌控之中。
这么着来看,秦未是得好好谢谢长公主。
“长公主之谋略,我自然望尘莫及。”
“你还是别恭维我的好,一点没有走心的意思,再说了,哪里比得上你对付齐家的手段。”长公主揶揄道,“说来那孩子倒是帮了你大忙,没有她,齐家的事恐怕不能这么快抖落出来,你可能还要费一番心思的。”
说起叶长安,秦未的脸皮终于松了松,他是多的是法子让齐家遭殃,就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成在了她身上,一想到她因此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齐梁。
“你啊就是太执着。”长公主注意到他脸上的些微变化,话才开始往深了说,“齐敏当年站队我皇兄,自然不会对陆将军留情,不只他,隋家的两兄弟,贺云,啊还有沈太师,都是导致陆将军枉死的刽子手,你除掉一个齐家,后面还有隋家贺家沈家,倒也不嫌麻烦,其实他们都是依附于人的小喽啰,何必如此费心呢?”
“看来长公主又有妙计。”
长公主大笑,“我啊才没有那闲情,他们只要不挡我道,我才懒得搭理,不过既然你非要收拾,我助你一把也无妨,你别看这些家族现在人五人六的,除了吃喝享乐,哪里还会干别的,捏死他们怪没意思。”
秦未饮了一口茶,表示默认。
“我啊还是喜欢长安城的沉稳,洛阳城这个地方太过浮躁。”长公主忽然感慨了一句,然后盯着秦未,似乎是在等他回应,“将来有机会,我还是想要回长安城定居的,你觉得呢白渊?”
秦未不置可否,不论是长安城还是洛阳城,对他来说都没差别,皆不如偏安常乐一隅来的心静。
而同时他也清楚的确定了长公主的野心,重回长安城,伴随的只怕又是另一场劫难。
长公主今日在永安寺逗留的时间格外长,秦未走后,她居然又去诵经片刻,直到等候的百姓脖子都要伸断,她才姗姗而出,还兴致大好的撩起车幔来,让围观百姓激动不已。
她回到府中以后便在房中歇息,并招来彦卿跟前伺候,彦卿是她新晋的宠儿,近来几乎日日过来伺候,有时陪着歇个晌儿,有时一起吃个饭,皆因彦卿生的乖巧,话也不多,放在跟前尽可以忽略,又随时能解闷,受用的很。
彦卿便是改头换了面的孙德才,乖巧话少是真,怂也是真。
他虽然是经过了齐家的包装训练,看上去可以跟洛阳城的公子以假乱真,但骨子里的怂劲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刚刚告别了哭爹喊娘的日子,在长公主这等气场之下,哪里敢放半个屁。
不过既然长公主喜欢乖巧的,那彦卿大可以装巧卖乖,日子混的倒也顺遂,暂时没有受到齐家的影响。
因为宫中有男宠私通一事而发,引出了齐家豢养男宠的祸端,养来解闷也就罢了,居然存了那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把男宠送到宫里是想做甚,监视官家的一举一动吗,监视完了呢,干脆犯上作乱吗!
如此还不止,从江潮出身地一路查来,地方上配合齐家收集男宠的官员居然大有人在,有配合就有利益往来,有利益往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结党营私不过如此,你齐家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不瞎的人谁看不出来。
于是齐家自此彻底翻船,齐梁还关在牢中没捞出来,齐敏到底也没能跑了,一家老小皆获罪,官家不打算给一点情面。
如此一来,之前收用过齐家男宠的人,谁还想不开会留着他们,故而这两日各家打发出来的男宠不计其数,或卖活如何,总之只想丢的远远的,好家伙,还不知被他们探听了多少事去呢!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彦卿也在被打发的行列,他倒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正担心着哪日被长公主嫌弃了,不过看起来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彦卿,你过来。”长公主眯着眼,轻声唤他。
彦卿轻手轻脚的站在离她三脚远的距离,这是他多日伺候得出来的经验,长公主很喜欢这个距离。
“彦卿,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长公主忽然问道。
彦卿身子一抖,本能的脑子没转过弯来,他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彦卿这个名字的时候,为什么要问他过去的名字,过去的日子跟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谁还会想以前呢?
然而转念一想,他心里打了个激灵,长公主可能要发落他了。
长公主忽然睁开眼盯着他,不期然的对上了彦卿惊慌失措的表情,“你被送到我这里,也是来当卧底的吧,你可知道齐家已经倒了?”
彦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遮掩不住孙德才的内芯儿,怕的毫无形象,让彦卿的外皮显得十分滑稽。
“长,长公主饶命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丝毫没有要对长公主不利的念头,我保证我发誓,我要是说了谎话,明天出门就让雷劈死”
长公主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脸上带了一丝嫌弃,只是她仍旧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笑了笑,“哭什么,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我问你,以后可还想跟着我?”
彦卿猛点头,“愿意,我自然是愿意跟着长公主的,绝对没有二心”
“那我问你什么,你可会撒谎?”
“不会不会,我一定都告诉您!”
“你是常乐县出来的,跟叶长安是相熟吧?”
常乐县叶长安孙德才断了片的记忆终于被强行续接上,记起了他的前世今生,“是,我叶长安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是个混混”
长公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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