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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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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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庙会,其实跟庙扯不上半点关系,依的是文庙坊的庙字,一年只得这么一回,比上元节还要热闹几分,叶长安年年都坐在这里看同样的热闹,所以半分也不觉新鲜。

    她昨夜睡的不足,这会有些犯困,估摸着那二位大约也不会按时来,索性睁着眼假寐。

    薛六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支着脑袋伏在桌上,整个文庙坊里头,应该就只有她不在这热闹里,睁着大眼看着挺精神的,其实魂儿早就跑了。

    不过叶长安虽然心不在,但警惕性一点不差,薛六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十分纳闷他是如何做到挤人堆还能按时到的。

    “郎君还是另外找位子的好。”见薛六毫不犹豫的坐在她对面,叶长安提醒道。

    薛六不在意的坐下,“叶媒官这里现成的空座,我看就挺好。”

    今日这种热闹,店里根本没有空位,别说空位,能站着喝口茶就已经不错,不过叶长安提前给掌柜打过招呼,瞧在老面子上,到时候寻个空位还是不在话下,况且她所在是这种位子,想来张知贤也瞧不上眼。

    薛六大概是没考虑过张知贤的问题,只单纯觉的她选的这位子很好,他透过窗户看了眼围在面人摊子周围的小娃娃们,问她:“叶媒官看起来好像没有休息好。”

    “郎君缘何对我如此关注呢?”叶长安不怎么客气的反问。

    她不喜欢与人兜圈子,这个薛六哪哪都透着怪异,更别说还有个来路不明又讨嫌的友人,不止翻她家墙头,还总是变着法的打听她的事。

    再有昨天被她丢在大街上的那个佣夫,不知是谁把他移放到了巷子里,她才不信过路的那几个醉汉胡商能有这等好心,怕不是早就闹的人仰马翻了,至于那个佣夫的主人,恐是巴不得他冻死在外头的,如此才好借机生事不是。

    常乐县进了人,除了昨夜那个来路不明的胡商,便只有薛六那位友人,尽管叶长安不能肯定什么,却也始终没有打消疑心,她认为薛六一定不是个简单人。

    薛六但笑不语,起身去到窗边,探出身子拍拍捏面人的老翁,“我可以试试么?”

    那老翁眼不离手,兼顾四方,笑呵呵的应着,“郎君请随意,小老今日忙不过来,东西都在,你只管做便是,是做来讨小娘子欢心的吧,你这个小娃会哄人呐!”

    这老翁不紧好说话,看上去还很和善通达,薛六颇为好奇的打量他,照着他捏面人的样子,学着做起来,“您这手艺是打哪学的?”

    老翁嘿嘿一笑,“别看我这哄娃娃的把戏不上台面,可是传了几辈的老手艺,里头的精细处才是要紧,可不轻意叫人知道呢。”

    薛六挑了一根竹棍,揪了一团面在手里揉捏,叶长安这会就又有些看不懂他,他年纪轻轻却锐气全无,说话做事只得三分,端的叫人看不透,做起磨皮子捏面人这等极为沉闷无聊的活计时,又很自得其乐,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当个皮匠来的。

    薛六捏了个小人,上色之前,只能勉强认出是个人,花红柳绿的穿戴好了后,也就只得三分像个人,他举着自己的杰作端详了一会,忽然用细竹签沾了一点青色,在小人的眼角处落了一点。

    大概他对自己的杰作甚为满意,转身就递给叶长安,“之前得罪之处是薛某不对,叶媒官就莫要再计较。”

    叶长安嘴角一抽,真是难为他这一番别出新意的道歉,这面人捏的独树一帜,堪称一股清流。

    面人捏完,已经过了午时足有三刻,张知贤方姗姗来迟,她今日穿的甚为鲜丽,手里提了个小木盒,进门就招呼掌柜的,“我每次坐的那个小隔间有没有打扫干净呀。”

    “这”掌柜的十分为难,他倒是能替老主顾寻个普通的座位,但她常去的那个独间却是一早就订了出去。

    “莫要跟我打马虎眼,别的地方我是不会坐的,没有我可就去别家了。”

    掌柜的无奈的看向叶长安,叶长安见状走过来,跟张知贤说道:“张娘子,薛郎君那里是有空位的,今日这种情况,你还是将就些,整个二楼都被县令大人给包了,让哪儿都不合适。”

    叶长安开口就把窦县令给卖了,张知贤脸再大也不敢跟县令大人叫板,忍了一口闲气,不情不愿的朝薛六走去。

    掌柜的擦擦脑门上的汗,不安的看着叶长安,他想说县令大人一早是定了位子,但就这么把他卖了真的好吗

    叶长安笑笑,“掌柜的安心,大人今日顾不上你的,方才多谢费心了。”

    张知贤寻到薛六的位子,却并没有坐下,先是挑剔的打量他几眼,然后道:“你是薛郎君吧,这里如此嘈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薛六呷一口茶,说的慢条斯理,“张娘子迟来了三刻,想来路上辛苦,不妨先歇歇脚。”

    张知贤一噎,她打心眼里嫌弃这样的位置,也嫌弃薛六跟叶长安,但是张知贤分寸还有,尤其在人前不会外露。不过薛六的态度倒是很让她意外,不卑不亢还不容人抗拒,张知贤不能反驳,只好不情愿的坐在叶长安之前的位子上。

    当张知贤坐下来对上薛六的目光,她不由怔了一下,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臭皮匠,现在猛然发现,他跟其他的郎君当真不太一样。

第11章 乱贼入() 
如果说叶长安看待男子,会首先看他高几丈宽几许,眉里行间正邪与否,以及能否深交这类信息的话,张知贤便只看他是否配与自己比肩,以及能否托付终身,对此她很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在她眼里,常乐县中大多数的郎君都入不了她的眼,而她看到薛六的第一眼,就觉的这人不简单。

    薛六虽然穿的怪寒酸,但是眼神却很从容,跟那些见了她目光或躲闪或谄媚的郎君大不一样,这第一眼的好感,令张知贤勉强接受了这个位子。

    “我听闻薛郎君是西京人?”张知贤将拎着的木盒放在桌上,招呼店家过来,“给我端碗酪浆来,要甜一些的。”

    薛六看了眼桌上的小木盒,“张娘子是从胡商处买的香料?”

    张知贤揉了揉发胀的腿,“是啊,今年的香料好似不抵往年,香气太烈了些。”

    薛六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心里隐约生了一丝不安,他视线瞟向窗外,见叶长安离开,遂问道:“听闻张娘子与叶媒官有过节,却不知所为何?”

    “她啊。”张知贤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微嫌弃,“薛郎君来常乐县时日不长,怕是不知道她娘的事吧。”

    薛六饶有兴致的问道:“确然不知。”

    张知贤喉咙里轻哼了一声,跟薛六说起彦娘的事,“她娘啊,可不是什么正经女子”

    叶长安手里举着薛六捏的面人扎进人堆,估摸着窦德仁这会理应派了人去搜查钱记,是时候过去瞧瞧的,然而实际情况是窦县令并没有派人去,倒是进了一帮泼皮闹场。

    钱掌柜此时相当绝望,这些泼皮跟叶长安那帮小崽子混混不一样,只要有人给足了银钱,让他们杀人放火都行,平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去店铺里欺诈钱财是常有的事,多数店家图个清净平安,大都愿意破财免灾。

    钱掌柜算得上是老江湖,这种事不是没遇上过,上来就给足了银钱打发他们,但没成想他们压根不接,非说是来找人算账的。

    据那帮泼皮所言,道是他们有个兄弟昨夜被两个胡商打的起不来床,重伤的那位兄弟说胡商就住在钱记,所以他们是来找人的。

    钱掌柜对此心知肚明,找人不过是幌子,一准是有人出了银钱专来找茬的,不是找钱记的麻烦就是针对那帮胡商,所以这时候给多少钱都不好使,只能认倒霉。

    十几个泼皮里外里将钱记封堵住,只给进不让出,外头的人见状不敢进来,里面的人惶惶着要出去,原本生意兴旺的钱记,顿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康怀义此时正在钱记后院的房间内,开了一道门缝观察外面情况,见有两个泼皮进了后院,忙阖上了门。

    “怎么回事,如何这时候会有泼皮闯进来?”康怀义看上去有些不耐。

    屋内另外还有两个胡商,一个是昨夜一并出现在甲昌货栈的那位,另一个便是葛荣。

    葛荣皱着眉来到窗户前,侧耳听了听动静,说道:“街市上常见这种以欺诈为生的泼皮,并不奇怪,或者只是凑巧进来,想谋些钱财。”

    这话让康怀义稍安,但是忧心未除,他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意料之外的岔子,眼下看来外面的这些泼皮似乎来者不善。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吵嚷声,为首的两个混混长的形容高大,所到之处皆一番闹腾,他们行事毫无顾忌,不紧将押货的伙计们打的东倒西歪,货仓里的货物亦难免遭殃,这哪里是来找人,分明是要打家劫舍。

    院子里又过来几个泼皮,这下连旅舍房间也没能避免遭殃,皆被他们用脚强行踹开,无人的房间便只管翻找东西,见了人先要暴揍一顿才罢,整个钱记皆一片哀嚎。

    “这叫只为谋钱来的?”康怀义彻底坐不住,眼睛看向屋内始终不置一词的人,“叶护大人,您看”

    曹鲁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的疤痕,毫无波澜的说道:“杀了便是,这些人不足为惧。”他看向葛荣,“你抓的那俩人别忘记除掉,迟早都跑不掉,留在手里才是祸患。”

    葛荣面上一怔,“是,叶护大人。”

    说话间,闹事的泼皮越来越靠近他们的房间,房门处,葛荣与康怀义各置一边,破门之时,俩人藏于门后不动,那泼皮大摇大摆的进入,见屋内有人,便直朝他行去。

    “喂!说的就你,转过脸来给大爷我瞧瞧。”泼皮见曹鲁毫无反应,便有些恼怒,正欲给他些教训,伸手就让人给挡住。

    那泼皮震惊无比的看着曹鲁转过来的脸,一瞬间便被他脸上那道充满戾气的疤痕给慑了魂去,他张开的嘴巴还未来得及喊出一丝声响,便被曹鲁给拧断了喉咙,脖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叶长安过来的时候,钱记已经闹腾了好一阵子,她见钱记一片萧条,便知情况不对,转而进了对面的铺子打听情况。

    对面的铺子此时同样热闹,皆是聚在一起议论钱记的,叶长安没听出个所以然,便去询问此间掌柜,那掌柜也不知道有没有亲眼瞧见,说的绘声绘色,“哎呀可不得了那,听说是死了人,十几个泼皮进去闹,最后跑了没几个,真是天降横灾,这是招谁惹谁了你说。”

    叶长安眉头紧蹙,情况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为何会忽然有泼皮上门呢,这些泼皮虽然不讲道理,断没有随便杀人的毛病,除非是受人指使,要么便是有人激怒,难道是昨夜的那两个胡商真有什么问题

    叶长安从铺子里出来,左右张望一番,忽见一人在钱记附近徘徊,而后又迅速离开,叶长安心神一动,认出那人是县衙的一名衙役。

    县衙的衙役装作路人在钱记观望,这明显就是反常,那帮泼皮肯定跟县衙脱不了关系,叶长安毫不犹豫的穿梭进人群,尾随那衙役往县衙而去。

    然而街市上人多拥挤,常常寸步难行,她只好转到人少的小巷,预备抄小路过去,陡然记起手里还拿着某人的杰作,低头一看,已经被挤变了形。叶长安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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