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做工很精巧,思量之后,她将千海银草埋在了骆樘汮的坟前。
而那把刀,粗看上去,应该也是名匠所打造,精钢制成,刀柄很漂亮,头上悬挂着一串精美小巧的流苏,刀柄上刻着很有异域气息的美丽花纹。
靖兮想了很久,才想起这是银蓝花,东流岛的银蓝花
如此一来,应该是东流岛之人所为了,可这周围,除了骆樘汮与苏妙微的尸身之外,并非发现第三人,那个人,大概还活着。
她扯下身上的衣服,将刀身包住,挂在自己身上,又在骆樘汮坟前跪拜良久。
“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很难为师父报仇,可是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手刃凶手,将你们所承受的一切,百倍奉还”
到底,人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这一次,她必须要以她自己的力量,为他们报仇,没有谁能帮她,也没有谁能减轻她如今所承受的痛苦,不管用多久,十年,二十年,百年,她都会找到那个犯下这种罪孽的人,讨回一切。
东流岛,一度挑战她的底线。
靖兮不愿意将无辜黎民苍生牵扯进来,不愿意看到战争,但若是东流岛再触碰她的底线,那么,不管费多大的力气,她都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那座岛,以血,还血!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靖兮料理了这边之后,便一路去了南州城,疏龙峰距离南州最近,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大概也在两三天之内,不过动静这么大,南州城内不知道是否有人收到消息,会不会有其他的情报,至于浩正天下与东云万肆那边,靖兮也尚且不清楚,东云万肆说,会亲自去处理他们,她以为,他不会留下任何尾巴才是,可如今看来,东云万肆留下的尾巴还挺大的。
果不其然,南州城内还是有所耳闻的。
粗略打听了一下,她也知道了一些,在昨日便有人发觉了疏龙峰那边的变故,只是疏龙峰周围弥漫着很盛的残余玄力,一般人不敢靠近,停滞于南州的神兵司统领,再事后领着人去里边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任何人,也不敢乱动,便又撤了回来。
于是,各种各样的传言应之而生。
有人说,骆樘汮死了,死在了东魔君手中
很快,异魔界的大门便会打开了
人人自危,似乎已经是众人的常态了。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药尚司得到了一份匿名送去的药方,这药方恰好能解异兽暴动之乱,只要将解药按照药方研制出来,投放与饮水之中,不用半个月,这件事便能彻底平息,毕竟,时日不长,异兽的暴乱,也未曾大面积扩散。
…
靖兮漫无目的地在南州城内闲逛着,短短数日的时间内,她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什么都没有想,有句话说,时间总能磨平伤痕,她安静了好几日,除了给南逸骋回了一封信之后,未曾联系任何人,她越想,便越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了,于她而言,很大很大,于东云万肆而言,可能真的很小很小。
她坐在屋顶上,面色平淡地盯着热闹的街道看,各种各样的人自她面前走过,买菜的菜农,归家的渔夫,照料商铺的老妪,药房的老大夫,游走的侠客
每个人都如此平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会去关注一个一身青衣腰间挂着笛子背着匣子,如同雕像一般,坐在屋顶上的女子。
数万年的时光很漫长,世界也很大,对自己来说不可思议的东西,对东云万肆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她不该用看待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他,他和她,根本不同,他代表世界,代表着屹立无边无际大海上的广袤土地,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人”。
正如遥远的十二天众神一般,活在古老记载中便是他们最合适的方式。
靖兮想起了以前特地地查的古籍,漫无边际的海洋之中,五块巨大的陆地,东陆只是其中之一,海洋将陆地隔开,每一块陆地相距甚远,且大不相同,除了东陆之外,好些地方,都是人魔共存的,比如说西陆,虽共存,但他们的共存来自于多年的战争与人类的卑微,人类与异魔斗争多年,最终异魔累了,人类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勉强算是赢了,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战争平息了,双方各自生活着了,可是每一年,人类的君主都要向异魔界进贡,数不清的调和之下,签订止战盟约。
因为在那些地方,异魔界之君,从未沉眠。
她未曾踏足那样的地方,她也不敢轻易踏足。
那并非属于人类的时代
靖兮偶尔也会害怕,东陆变成那副样子,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以长赢帝国为首的三十多个国家,共存于这片大地,属于人类的时代,持续数万年了,如今因为东云万肆,这种状态岌岌可危。
“你个狗杂种,又来偷吃我的饼!快滚,给我滚!”
“这个傻子又来了,打死他,打死他!”
“竟然又来了,没干一件好事!昨日还闯进我屋里偷看我闺女!”
“不然怎么叫狗杂种”
骂骂咧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靖兮回过神来,微微抬头望了过去,只见几个拿着扫把和木棍的中年男子与老妇围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人,不停地对他又打又骂,几个妇人见他也十分气愤,上去便是奋力撕扯他的头发,竟是将头皮都扯了下来。
被打之人抱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咬着半块饼,缩在地上,丝毫不敢反抗。
靖兮皱了皱眉头,起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大步走到他们身边,立即说道:“住手!”
第379章 一个傻子()
几个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收了手,好奇地看着她。
靖兮问起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一个乞丐般的人,他们便争先恐后地回答她,细数起了此人所做的糟糕事,原来此人是个傻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刚来的时候,便是裸着身子在这条街附近乱窜,后来一直被人赶走,又去偷了店铺里的布,裹在身上,饿了就抢路人手中的吃食,夜晚不睡觉的时候更是经常吓坏半夜出门之人,短短七日,他便惹恼了街上大部分人,见他一副傻样,只想将他就这么活活打死算了。
她又问他们为什么不送去见官,这几个人便说送去了,可是因为傻,南州城的地方官也拿他没有办法,又给放了出来。
是了,未曾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道理将他关起来。
只是众人见他不顺眼罢了。
靖兮明白过来之后,自随身的布包之内拿出了银两递给他们,算作赔偿。
她遣散众人之后,买了两块饼,缓步走到缩着脑袋之人身边,将饼递给他:“喏,吃吧”
这人头皮都破了,全然不知道疼一样的,身上的衣服也根本不像是衣服,根本就是一块厚重的布,随意弄了几个大洞而已。
他见到饼,立刻抢了过去,窜到街头的角落里,捏着饼埋着脑袋吃了起来。
靖兮跟上他的脚步,见他吃得香,于是默默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台阶上,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家住哪里啊?”
她想,傻归傻,终究还是会有家人的吧?
如果能找到他的家人,好好看管照料他,也就不会再闹出这种事情来了。
他闷闷地吃着饼,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靖兮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他又说:“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狗杂种。”
“噗,哪有人真叫这个名字的”
“他们,都这么叫的”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家人吗?”
“我不知道”
靖兮有些无话可说了,傻子为什么会是傻子,总是有原因的,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听别人唤他狗杂种,他还真以为他就是狗杂种了?
他有些懵懂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好像会发光一样,吸引着他的视线。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饼,低声说:“我在找,在找嬷嬷,然后,没有找到嬷嬷,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我是谁”
靖兮认真地盯着他看,打量许久,感觉他好像并不是真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失忆了?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蹲在他面前,从布包中拿出手帕,又从水壶里倒了水。
靖兮说:“你别动啊,我帮你擦擦脸,等下再带你去医馆看看”
他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僵硬起来,眼睛都不敢眨,因为她说让他别动。
她用沾水的手帕帮他擦了擦脸,扫开挡在他脸上的凌乱头发,很是小心,有些怕碰到他额头上的伤口,擦完脸之后,她又打量了一下他的样子,发现此人五官比自己想象中要端正,鼻梁挺直,眼眸明亮,并非真正的傻子那般浑浊。
靖兮皱了皱眉头,对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于是又拿起了他的手,用手帕拭去手掌上的污渍,仔细看了看。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她好看,真的像是会发光一样。
靖兮发现,他的手骨健硕,略有薄茧,如果不是练武之人,便是以前干过一些粗活。
不过她探查他体脉,却什么也发现不了,不像是练武之人,但与普通人又有点不一样。
正疑惑不解,他忽然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嬷嬷”
靖兮被他吓到了,惊叫一声之后一把推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用力了,被她这么一推,他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脸色有些苍白。
眼见他这幅模样,靖兮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领着他去了医馆。
他很听她的话,在她的指示之下,很配合大夫的检查,医馆大夫花了很多时间,观察许久之后,得出了结论——此人脑袋曾受多处重击,不仅失去了记忆,还顺带智商下降,脑中血块堵塞,若要恢复,需要找医术高超精通医理之人,为其操刀。
大夫还说,这种情况,以普通人的玄力疗愈都是很难恢复的,唯有厉害的大夫动刀才行。
他坐在椅子上,乖巧得不敢乱动。
大夫一面翻书,一面继续说:“已陷入这种情况,以他自身之力是不可能恢复过来的,毕竟他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若要治好他,其实也不是太难,用不着找鬼医圣手这等惊才绝世的医者,大概也就帝宫里的御医便能有万全把握,可为其操刀,不伤分毫,目前南州城内,老夫也能动手,只是风险”
事实上,整个南州城内,目前尚无人有万全把握。
靖兮有些为难。
皇室御医可以治好他,但她难道还为了个萍水相逢的人,带他回帝宫?
她私心想要不管他的
但,取脑内血块,有所风险,没弄好万一把他给弄死了,她也会良心不安,她并非他的家人,怎么敢承诺下来,让大夫冒着风险为他操刀?
靖兮问:“这附近,可有照料他这种人的居所?”
大夫问:“姑娘是准备将他送去?”
靖兮点了点头,说:“实不相瞒,我与他萍水相逢,并非他的亲朋,既无力带他去找御医疗伤,也没有立场让他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