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男人,在她心中都是同等的重要,一个是她认为可以寄托终身的爱侣,一个是自小到大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兄。
矢在弦上,她必须做一个选择,必须要伤害其中的一个,方能把这场因己而起的争斗缓解下来。
剑风带起狂暴的朔风,把整座翱婗山吹得摇摇晃晃,金铃儿抬起手,腕上的金铃发出灼灼的光华,那是随她降生而至的天地重宝,父亲说过,这是上天施予金陵世家最大的恩惠,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动用过它们。
她将左手藏于身后,右手的金铃微微晃动,一圈圈的耀眼的金黄光波自她手上漫出,卷入了正在缠斗着的青紫光环中。
金黄的光华,终是和那层赏心夺目的紫光交缠在一起,凌厉无匹的光华汇成一把尖利的长剑,嗤的一声插入火莽的肩上。
青光顿敛,火莽面色苍白,趔趄着退至山崖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全身颤抖不已的金铃儿,肩上的鲜血淋漓了他全身,他的眸光深沉如海。
金铃儿脚步挪动,想上前帮他包扎伤口,赤莽伸手用力一拽,将她拉到背后。
“火莽,你输了。”
火莽仰天大笑,他满脸痛苦地瞪着畏缩在赤莽身后的金铃儿,哑声道:“金铃儿,这是你的选择,是不是?”
金铃儿流着泪从赤莽身后走出,走前两步,跪下,低声道:“师兄,是我不好,可我喜欢的人,是他!”
火莽沉沉而笑,袍袖轻扬,将她扶起,黯然道:“师傅虽然将你的终身托付给我,可不是你亲口应允下来的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这个地方,我留给你们,终我一生,我不会再踏足这片空间。”
“师兄,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
火莽不再看他的小师妹,他冷冷的眸光望向站在远处意态休闲的赤莽:“她是你的,这个空间以后也是你的。记着,好好待她。”
看着他蹒跚的身影冉冉消失在空旷的原野上,金铃儿垂泪望着手腕上的金铃,她出手助赤莽伤了师兄,她不想这样做的,真的不想,可是那一刻,她还是倒向了情郎这一边,亲手伤了那个自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的师兄。
“你若不愿意和我共处这一生,可以随他而去。”
赤莽黯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无波无澜。
金铃儿霍地回过头,脸上带着说不出的伤感:“赤莽,你为何这样说?我这一生,只会和你在一起。”
“金铃儿,我要在梧桐山上建一座宫阙,以后我们长居在那里,你喜欢吗?”
“好!”
“我要到伽洛山寻找一种坚硬如铁的玉料,你安心留在山上,等我回来。”
“赤莽,等宫阙建好了,我们就不必居住在那个溶洞里了,我喜欢外面的清新空气。”
“嗯。”
在赤莽到迦洛山寻找玉料的那一年内,金铃儿长日无聊,在修缮洞外的那条通道时,无意间竟然掘开了通向冥界的另外一个出口。
当她从尘沙飞扬的洞口飞窜而出时,竟然看见了阔别六年之久的师兄火莽。
师兄俊朗的脸上多了沧桑和精悍,遁入幽冥这几年,他将全副精力放在了移山倒海,修天补地中,昔日神采飞扬的眸光愈加深邃悠远,他静静望着站在白雾中,依旧华容光润的师妹,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意:“金铃儿,你竟会前来幽冥,我真高兴,这些年,他待你好吗?”
“师兄,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
“对不起,师兄,当年我。。”
“只要你安好,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师兄,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可有寻到意中人?”
“哦。。快了。”
金铃儿向火莽敛衽一礼,低声道:“师兄自有通天彻地之能,他日这幽冥地域定会变成一方乐土,绝不会输于天域,”
火莽望向身下那片广阔的瘠土,良久,方颌首道:“会的,若干年后,这里定能与天域并肩。”
金铃儿脸色讪讪,这些年她从不在赤莽面前提起师兄,可她知道,赤莽对火莽一直心存忌惮,生怕他有朝一日反悔,杀回天域。
她迟疑着低声道:“这个洞口是我无意中开通的,看来需要在上面做一扇门。”
火莽沉沉而笑,转身避开金铃儿忐忑的眸光:“我会的,日后你若遇上什么为难之事,就推开这扇门,师兄会护着你。”
“我想,就算真有十分难决之事,他也会处理好的。师兄,我走了,你保重。”
第191章 历史长卷4()
七年后。
梧桐山上矗立起连绵的宫阙楼宇,赤莽在这一年,正式成为天域的始祖。
是夜,琴瑟宫。
“这是什么?帝君?”
“这段时间你操劳太多,精神倦怠,我特地为你熬的滋补汤水。快点喝了,好好睡一觉。”
金铃儿放下碗,望着夫君温婉一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儿。”
她伸手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轻声道:“我啊!”
她原本红润的脸庞忽然泛起一层青紫,心口像被烈焰灼烧,剧痛迅速向全身蔓延着,金铃儿抚着胸口,惊骇莫名地望着坐在身边,神情平静的赤莽。
他深邃的眼眸内没有丝毫的温度,淡淡看着妻子。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一种药,不要怕,很快的,很快你就会解脱。”
两性清泪滑落在冰冷的手背上,金铃儿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药,什么药?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金铃儿,你太强了,不适合做我的妻子,我已经容忍你好多年了。”
金铃儿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颤声道:“我十三岁那年遇上你,这二十年来,可曾拂逆过你半分?”
赤莽避开金铃儿愤怒的眼光,沉默地望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
门无风而开,一个身姿窈窕的黄衣女子怯怯地站在门槛边上。
金铃儿眼神已经涣散,她眯着眼想看清那个朦胧的身影,可入目的只是一片茫茫。
“我真正爱的那个人是她迦洛山的宸奚。可只有你,才可以在创世之初给予我必须的帮助。这十三年来,我从没有亏待过你半分,是不是?可我累了,不想在你面前继续演下去了,为了完成我的宏愿,我亏欠了宸奚很多年的时光,现在,是还给她的时候了。”
金铃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良人,赤莽站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袍,语气冷冽道:“你安心去吧,我会以帝后之礼为你收敛,他日我撰写史册时,你的名字仍然会记载在上面,可是,我余下的岁月不能给你了。”
金铃儿颤抖着向声音的来源伸出手,散布在四肢百骸的灼痛正缓慢地凝聚成一把尖利的长剑,刺向她腹中最柔软的所在,她用力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喊出来,只是默默地望着赤莽的身影移动到门边,抱起那个倚栏观望的女子,徐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她喉咙咯咯作响,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股暖流自金铃儿下体源源不断喷涌而出,抽空着她的生命和信仰,她伏在地上,瞪着那扇紧阖的宫门。眼神冷若寒冰。
金铃儿在夜半醒来,感觉整个人就像浸淫在彻骨的冰水中,她用兀自发着抖的手撑住地面,慢慢坐了起来,惘然地扫视着四周,发现仍处身在那个她花费了无数心血设计的寝宫内,赤莽还在安抚着他的旧爱兼新欢吧!来不及过来把她移入棺木中。
金铃儿呆愣了片刻,忽而想纵声大笑,笑自己这些年的痴狂和执着,但最后发出来的全是低沉的呜咽声。
赤莽一定认为我必死无疑,所以才会安心离去,稍后,他再度推开这扇宫门,所为的无非就是为她体面地收尸……这就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身下有一摊凝固了的黑血,她的手覆上那滩早已变冷变硬的黑血,苍白的脸上全是无可奈可的痛楚,她俯下头,轻轻亲吻着已干枯成块的血迹,喃喃低语:“孩儿,孩儿,你为娘受了这一劫,可娘亲无力保存你了,原谅我。”
金铃儿勉力扶着床弦站了起来,如果赤莽这时推门进来,看见自己还活着,定会马上给她补上一剑,相处了二十年,她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性,做事决绝无悔是他的座右铭,他既然起了杀己之心,那么,往日他相待自己的那些情分,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浮云几缕,不索心怀。
她要捉紧时间离开这里,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今日的痛和怨。
金铃儿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到那幅园林缎画前,虽然这宫阙建造的美轮美奂,可她心中还是眷恋着当年和他在溶洞内相依相偎的美好时光,故刻意在这副画中留下了一扇以血开启的小门,将昔日的爱巢隐匿在那个虚无的空间内。
在那里,她可以循着那条无意中掘开的通道,借道幽冥地域,回归自己的生息之地金陵世家。
金铃儿的手抚上那扇小窗,正要将它推开,宫门吱呀一声被人推来,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有些呆滞的眼眸内。
她竟然还活着!赤莽有些震惊,这怎么可能,为了提炼出这种无形无味,一触即亡的毒药,他整整耗费了十年的光阴,可是,站在他面前的金铃儿,虽然脸色惨白,满身血污,但确确实实还活着。
他黝黑的瞳孔慢慢收缩着,手上一紧,那柄紫光流转的长剑已现在手中。
“赤莽,你一定要杀了我才安心吗?”
“我只能这样做。”
“呵呵,你已经杀了我一次,我纵活着,身上的能量也已流失过半,难道,你认为还不够吗?”
“”
望着金铃儿苍白的脸色,赤莽有瞬间的犹豫,但这份踌躇转瞬即逝,既然温情的面具已经撕下了,如果此刻放过她,难保她日后不会向他发难,引起新的争端。
金铃儿背后那个彪悍的家族是天域中最强大的,就连赤莽本人,也忌惮三分。
现在他是天域的至尊,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撼动他至高无上的权威。
赤莽一步步走近,手中的剑慢慢抬起,指向金铃儿的胸膛。
“为何你不问问我,喝下你苦心炼成的剧毒,为何还能够活着?”
金铃儿直视着赤莽幽深的看不见底的眼眸,冷声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为什么?”
“赤莽,因为有一个人代我承受了你给我的恩惠。”
她指着地上那滩乌黑的血印:“那是我和你的孩儿,赤莽,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
“哐当”一声,赤莽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他踉跄地退后几步,孩儿?他的孩儿?
他厉声道:“你胡说,这不是真的。”
金铃儿自嘲地笑着:“我多么希望,我是在胡说。可是,是真的。”
赤莽低头望着地上那滩血污,脸色倏尔变得苍白。
沉这个空档,金铃儿的手一用力,那扇小窗微启一线,赤莽猛地一醒,扑上前要拽住她的手:“金铃儿,你去哪?”
耀眼的金光自金铃儿身上迸发而出,悦耳的金铃声在精致华贵的后宫内回旋,赤莽的手被那圈金光震开,顿时皮肉开裂,鲜血淋漓。
“金铃儿,你回来,金铃儿”
“赤莽,你记着,我要你和那贱婢日后所生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