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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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惑- 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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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袍袖轻扬,将智者挪向一侧,他若有所思地绕着楚凝烟的尸身兜转一圈,似乎正在衡量着什么。

    智者三人不敢做声,只是屏息敛气,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天帝举起手,凝神望着指尖跳动着的淡淡光华,眸光温柔起来。

    他忽而淡淡一笑,道:“这张脸毁了也好,免去我的一番功夫,这样吧,你们三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擅自将宫中女官移居宫外,以致她们不幸罹难,我就罚你们将这个姑娘的尸身马上带回宫中,置于浩瀚海子的冰棺中然后再继续你们的休假之旅。”

    三老虽然不明帝君用意,但还是马上遵命行事,快手快脚解下身上的衣袍将楚凝烟的尸身包裹好,护者将她扛在肩上,三人向坐在雪峰上的帝君齐齐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速速回宫而去。

    他们这次犯了大错,帝君只是给了他们扛尸沉海的小惩罚,没有将他们一掌打回尘鸣洞去面壁试过,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天帝双手枕着头,悠闲地躺在一处雪岩上,雪后的天空格外晴朗,阳光透过棉絮状的纱云照耀着这片纯洁的雪峰,他略略皱了皱眉,闭上眼眸,躲避着这片澄澈的光明。

    无言的痛和悔如惊涛骇般冲击着他孤寂的心,过往的片段如雪花般在脑海中纷扬而过,记得成亲那天,天空也是这般的晴朗,他的新娘,也是从一片洁白的冰雪世界中向他徐徐走来,只可惜那时固执的他没有好好地用心来细望一眼,就扭头而去。

    尔后的那番情天恨事,莫不就是源于自己那一次轻率的逃离?

    是风迷蒙了彼此的眼眸,还是宿命的因果循环?

    原本的美好,原本的幸福,因为自己的愚钝,化为轻烟散去,留下这个独坐雪巅的孤独汉子,在漫长的时光中,品味着寂寥,品味着愧疚。

    这雪峰他在三十多年前已来过,智者他们玩弄的小把戏又岂能瞒得过他的一双金睛火眼?

    初始心头有些愠怒,这几个老匹夫忒多事了,可知媚儿之殇一直是他心中最不愿被旁人触及的痛和悔,在媚儿反剑自戳那一刻,他震惊至浑噩,整个人已是崩溃,没能及时将她留下,竟给冥皇先他一步,将她的遗体带入幽冥,事后当他完全清醒过来后,不禁捶胸顿足,痛悔莫名。

    尽管知道媚儿最终将如轻烟,消散在时空中,冥皇到最后和自己一样,得到的也只是两手空空,可最后的最后,那个能抱着她,看着她一点点散失的男人,竟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冥皇,而不是自己,每每念及至此,天帝常感屈辱莫名。

    最初的几年,他处在一种迷乱的痴狂状态下,除了机械地履行着作为天域皇者的责任外,就是逗留在那个窗外的小庭院内,醉生梦死,当某一晚,他在暗夜中醒来,依稀听见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时,神明方始清醒过来。

    他惊喜地跳了起来,在庭院内奔跑着,追逐着隐匿在风中的声音,那是媚儿的声音,清冷的,婉约的,带着无可奈何的轻微叹息。

    徒劳一晚后,他将自己沉降在湖中,任凭冰冷的湖水拍打着狂热的思绪,他愣愣地想着,不眠不休地想着,直到暮色再一次袭来,风中复又飘来那悠远的叹息时,终于明白过来…他确实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并非是因为思念而产生的幻觉,而是真的,是她独特的声音。

    媚儿被金陵权剑反噬破碎的灵魂,竟然全部禁锢在这个上古的幽闭空间之内,并没有飘散在天域内!

    从那一刻起,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她的灵魂还在,他就有办法将她重新凝聚起来,虽然这个过程很漫长,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长可他不管了,时光在他手中虽不可逆,但也可控,长短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他刻意将自己的热血注入了神庙内的长明灯火内,用帝皇之血做引,将这一生的光阴无限延长着,他要有足够的时间,将她的灵魂重新收集起来。

    七十年,整整用了七十年,她散失在风中的灵魂已慢慢回笼到自己手上,那跃动在他指尖上的光华,就是她那无依无靠的灵魂,这几年,他已经可以感觉到,冰凉的指尖上缭绕着一束燃动的暖意,甚至在梦境中,已能捕捉到她变幻着的形体。

    偶尔她会缠绕在他的身边,带着令他心醉回味的幽香,偶尔会有一个无形的光网将她从他身边收走,带入一片幽蓝之内,每当这个时候,他会怒发冲冠,冲过去,将那片优雅的绿意撕成粉碎,将她那飘渺的身体紧紧禁锢在身边……可那是梦中,始终是捉摸不定的,他需要的是在现实中,将她完完整整地召唤回来,并且将仍然漂浮在她记忆深处中的那抹青色完全抹杀。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形体,作为她灵魂的宿主,这些年他也在暗中寻觅着这个宿主,所以当他发现了智者他们这个荒唐的计划时,竟是心中微微一动。

    于是他也隐忍了下来,闭着眼由那三个老家伙折腾去。

    那个楚凝烟他却是正眼也没瞧过,媚儿绝艳妖娆的形貌又岂是天域间任何一个姑娘可以模仿过来的?

    可方才看这女子的身姿确有几分媚儿的影子,他心念一转间,袍袖漾出的劲风就这样绕了过去,这具身子,留着或许有用。

    只不过此女禀赋太弱,留在这皑皑雪山中再修炼百年,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干脆将她沉入浩瀚海中,任凭她吸收这远古海子中的纯*气,重新洗涤筋骨,十年后二十年后,或许可以重新塑造出一个和媚儿相差无几的身子来。

    他轻柔地亲吻着跃动在指尖的光华,低声道:“到那时,我会重新将你唤醒,媚儿,前世我辜负了你,可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第20章 小鸟飞过() 
阳光透过木屋的细微缝隙射入房内,六儿正揪着九儿的耳朵嚷道:“快起床,娘亲昨天说看见西边有鸟群飞过,叽叽喳喳的在空中盘旋了好久,挺热闹呢!”

    九儿揉着眼睛,一手拨开六儿的手,嘟囔道:“什么鸟群?鸟群飞过关我神马事?”

    六儿道:“我们到那边看看,这些年,你可曾见过有你鸟雀飞过那片荒野?”

    九儿扯过被子蒙住头,嘟囔一句:“我不去,我昨天应允了四儿,今天陪她到山涧那边兜鱼儿,你要去自个去,要不捎上七儿和十二儿那两只跟屁虫。”

    六儿一脚踩在九儿的屁股上,瞪大眼睛道:“娘说,那边的荒野从来没鸟儿飞过,昨天她看见那群鸟儿时,激动地眼泪哗哗直流,你说,该不该去那边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或许鸟儿在那边的草丛里筑了巢,下蛋安家了,这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九儿屁股一翘,甩开六儿,他抱着被褥转过身,懒洋洋道:“鸟儿筑巢是平常事,有什么好看的,林中的鸟儿多的是,我早看腻了,你爱看,自个去,别烦着我。”

    六儿没辙,只得骂了两句“没长进的家伙”便拉着三妹七儿和四弟十二儿走了。

    九儿还想蒙头大睡,一个穿着大红褂裙的少女跑到他床边,一手将被子掀开,娇声道:“二哥,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你昨天说过要带我到南边的山涧兜鱼儿,可别赖。”

    九儿一听是妹子的声音,立马一跃而起,笑道:“四儿,二哥没忘,正等着你来唤我起床呢!”

    四儿咯咯笑着,跑到木屋外拿起一根鱼叉,对正在哄小妹吃粥的青娥道:“娘,我和二哥到南边的山涧兜鱼儿,你中午不必等我们回来吃饭了,我俩在外面烤鱼吃!”

    她捏捏小妹水嫩嫩的小脸蛋,笑道“乖乖的别哭,姐姐去捉鱼儿给你熬汤喝!”

    她回头向正在掬水洗脸的九儿道:“二哥,走喽!”

    青娥微笑着望着一双儿女的背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青娥,你怎么啦?昨天到现在,你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莫非又有什么喜事?”

    满头硬发蓬乱披散在后背的挚贲捧着一碗粥走近青娥,顺带把小女儿抱在膝上,青娥啐了他一下,笑道:“什么喜事,你老动那些歪念头,我给你生了十个孩儿,已经累得够呛了,以后哪,绝不再生孩子了,要生,你找头野猪生去。”

    挚贲铜铃般的大眼内露出脉脉的柔情,把手中的粥碗递给青娥,道:“我知道苦了你,这些年来,你就是忙着生孩子,带孩子,现在孩子们逐渐长大了,你也该歇口气了。”

    青娥只是低头喝粥,没有答话。

    三岁大的小女儿咿咿呀呀地伸手过来抢粥碗,青娥怕她把碗摔碎了,便把碗搁在脚下,轻轻拍拍女儿的后背安抚着她。

    她望着丈夫鬓边的白发,喟然道:“这里太空旷了,空气阳光水分,样样不缺,唯独就是缺少人烟,你说,将来孩子们成家了,会生多少个孩子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片土地填满挚贲,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这里能恢复当年的模样啊!”

    她眸光有点黯然,道:“也许我这一生是看不到了,可终有一天,这片土地会重新兴旺起来”

    她撑着头,若有所思道:“昨天我在西边看到一群鸟儿,你知道那一霎那我的心情吗?好比又生了一个孩子,呵呵,这片土地冷清了将近百年,现在终于有生灵愿意飞进来栖身了,真是圣祖保佑,我金陵世家的元气开始复苏了,挚贲,我好开心哪!”

    挚贲轻轻亲吻了妻子一下,安慰道:“青娥,你放心,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会重振这片土地。”

    青娥握着丈夫的手,低声道:“一定会,这个机会是我姐姐用生命换回来的,我不能辜负了她。”

    挚贲大为诧异,他和青娥成亲八十年了,孩子也养了九个,从没有听妻子说起还有一个姐姐,看来她心底下还收藏着许多小秘密,挚贲的心顿时寥落起来。

    青娥望着神情黯然的丈夫,低声道:“我并非有心欺瞒,只因我自个也不愿意去触及这份伤痛,我确实有一个姐姐的,只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她,甚至没有开口叫过她一声姐姐,那时我很懵懂,是个鲁莽无知的少女,可当我看到姐姐满身是血地从空中坠落时,我的心竟然像被利刀狠狠刺入,那一瞬我才明白………原来我会痛的,我和她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我们血肉相连着”

    泪水朦胧了青娥的眼眸,*的一双小手摸上她的脸,将她的眼泪抹得满脸都是。

    青娥抱着那个软糯的小人儿,呜呜哭着:“姐姐死了,躺在表哥的怀中,表哥眼中的血落在她水晶般的脸上,好凄美,好凄美连那两个可以操纵天地万物的男人都只能束手无策得看着她慢慢消亡着,满地都是她的血,她笑的好无奈!我常常在梦中见到她,她穿着一身淡青的裙裾,漂浮在云端,微笑这对我说青娥,你好吗?我们的家园是否已经覆上了青翠?”

    挚贲双手环绕着妻儿,他是个讷言的男人,成亲多年还不晓得在言语上哄妻子欢心,可每当看到青娥悲伤哭泣时,他都会把她紧紧抱着,用一颗跳动着的心来温暖着妻子徘徊不安的心情。

    正在这时,风中传来一声惊骇的叫声:“蛇。。爹,娘,快来啊!有蛇!”

    挚贲脸色一变,放开妻子,道:“是七儿,我去看看!”

    他用力一瞪,魁梧的身躯犹如离弦的利箭,向着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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