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的指尖有点发抖,先前对她的身份确实有些怀疑,但当他获悉她是受何物所控后,这份疑惑早已消失,天宫森严的戒备措施全为金陵世家而设,她若是金陵家族的后裔,焉可入主天宫?
但她若非金陵后裔,这木盒又从何而来?
这是冥冥中谁为谁设的局?谁将是这场凄婉险恶的博弈中最后的赢家?谁又将折戟而去?
他如石雕般伫立在地,神情数度变换,她呢?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她那么执着要到这里来追寻,是否心中已起了猜疑?
这个漩涡太过汹涌澎湃,这弱质芊芊的娇柔女子,何必扑身在这风口浪尖上,承担这个残酷的使命,可知杀戮与血腥本是男人间的游戏,他深深吸了口气,收敛震惊的心绪,此刻他只希望她永远蒙在鼓里,永远不要再涉足这片染满鲜血和诅咒的土地。
冥皇将木盒纳入坏中,沉声问道:“盒内是什么?”
素宁望着神情奇异的侄儿,她想起当日她为了活命冒险穿越蛇洞时,遇见的那个青衣姑娘,微一凝神,已明白幽冥之皇今日为何而至。
她呵呵苦笑数声,涩然道:“是一串金铃,青儿手上也有同样的一串,青儿的木盒一直都打不开,那晚我回来后,青儿告诉我,盒子忽然开启了,而我在神庙的废墟中又发现了这个木盒。我。。。。。。我还以为,这是她故世的父亲留给她的余荫,呵呵,原来是那位姑娘遗下的。”
她抬眸望着侄儿,脸上全是深深的悔意。
那天,她蛇洞中,仿似见到了昔日那个轻灵如雪的女子,当时心中吓得砰砰直跳,以为是那人的鬼魂,找她麻烦来了。
原来她当日也怀了孩子?那为何,她要执意离开金陵世家呢?
冥皇转首望向眼前广阔荒凉的土地,喟然一叹:“这里的怨气太大了,姑姑,仇恨可以放下时,就放下吧!硬要延续下去,只会祸害绵绵。”
素宁喃喃道:“我只求青儿能平安活着,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她忽然抬起头,轻声问道:“琛儿,那位姑娘和她娘亲,这些年来一直在幽冥地域吗?”
冥皇苦笑,并不答话,她若一直都在我那儿就好了,可惜,识卿太晚。
素宁见侄儿不答,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琛儿,请代我向她娘亲道声抱歉,昔日是我错了。”
冥皇默默望着跌坐地上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姑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她并不在我那儿,或许此生我也没有再见她的机会,她曾言及,她母亲生下她不久便即故去,姑姑,你如今终于明白了么,可知爱欲如火,虽燃亮了自己,却也灼伤了旁人。”
素宁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侄儿,呵呵干笑数声,黯然道:“我错了么?是我错了吗?”
冥皇轻叹一声,举步走入那空旷的荒野中,没有再回头。
素宁忽然叫道:“琛儿,她那串金铃还在这儿,你给她送回去吧!”
冥皇的脚步微微一顿,隔了半晌,悠悠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了,就留给表妹防身用吧!”
他随手一抛,一抹青翠破空而至,他已隐入云雾中的声音若有若无:“若表妹在这天域中真的已无立足之地时,就凭借青果的指引,入我幽冥吧!”
素宁又惊又喜,望了望正在地上滴溜溜转圈的青青小果,又望了女儿一眼,青娥走上前想扶起母亲,素宁却指着青果,低声道:“收好它,孩子,你表哥纵不会为此事出头,可也给你留了一条后路,记着,你若到山穷水尽时,就咬破这青果,穿越蛇洞,到幽冥地域去投靠你表哥,知道吗?”
青娥一言不发将那果子收好,素宁的脸色愈加灰白,她捉住女儿的手,气喘吁吁道:“你听我说,你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他日你若有机会见到她,代娘亲向她道声抱歉,我伤害了她的娘亲,青儿,娘亲年轻时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现悔之晚矣,你记着。以后无论做任何事,千万不可任意妄为,知道吗?你表哥说得对,爱欲如火,虽燃亮了自己,却也灼伤了旁人,但为何。。。。。。为何我到今天才明白?”
青娥愕然望着母亲,嗫嚅道:“姐妹?”
素宁点点头,黯然道:“是,你表哥一定认识她,娘亲相信他这次破例而至,是为了你这个姐妹,青儿,记着娘的话,这个姐妹,你一定要想办法认回来,知道吗?你表哥既肯为她破这万年古规,踏入天域,心中定是爱极了她,他日天宫若要追杀你们,他势必会全力护她安好,你若认了她,你表哥爱屋及乌,绝不会撇下你不顾,定会留你一个托身之所,知道吗?”
她伸手抚上女儿沾满泪痕的脸,颤声道:“娘要走了,你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遇事千万不要逞强出头,一旦这里发生什么变故,就马上到幽冥地域去,找你表哥,还有你那个姐。。。。。。妹。”
她的身躯慢慢变软,四下散开,化作点点青光,青娥哭着想去抱住那团闪烁的光华,但那青光在瞬间便消失殆尽,她无力匍匐在地上,哀哀哭泣着。
第106 章 是君否?()
媚儿静静站在神庙内望着端坐在圣坛上的赤莽圣祖塑像,她已有大半年没有涉足此地,今天忽然现身,连智者也觉有点稀罕。
主母终于愿意主动走出琴瑟宫了,可惜帝君今早又出外了,老人吹了吹胡须,这两口子究竟要玩耍到什么时候,才肯真正琴瑟和鸣?
帝君临行前的神情平静与往日无异,简略交待了一些要事后便带着六个青铜斗士匆匆离去,他本想八卦一下,问问帝君是否已与主母打过招呼,但看帝君行色匆匆的样子,只得把已跑到唇边的话语吞了回去。
幸好帝君跨出神庙门槛后回头说了一句:“我这次不会耽搁很久的,三五天便会回宫。”
望着站在圣坛前的形影只单的主母,恰到好处的明黄长裙的把她曼妙的身姿展现无遗,智者心头多了几分叹息和怜悯,好好的一双璧人,蹉跎至今,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那两年帝君出外了,他们没见上面,那是没办法的事,可他俩同在这宫檐下已是大半年,还是连面也见不上几回,这可如何是好?
帝君说既是良缘,何惧等待,可这等待的时间未免太长了点吧?
媚儿此时可没有功夫理会智者,她正在细细端详着那尊宝相*的紫玉雕像,始祖赤莽君剑眉长目,威武庄重,这玉雕当是取其中年的形貌雕刻而成,她黛眉紧蹙,心中正在思量着另一个人的形貌。
有轻如飘絮般的疑窦,正在心间悄悄蔓延,过往媚儿很少正眼望帝君,但今早她凝神细看他的背影时,不知为何,竟恍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又似乎不是。
智者轻轻咳了一声,媚儿方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转头看着智者,轻声问道:“老先生,帝君第一次去那西方………金陵世家遗址时,大概是什么时候?”
智者略一思索,答道:“那应该是五六年前吧!那时帝君是独自一人前去的。幸好无恙归来。”
媚儿心头一颤,五六年前,我是什么时候遇上那个摄我心魂的男子?也是在那年吧?谁敢独自一人去那个无人鬼蜮?谁又必须去那?
那年他一身白衣,伫立在微风中,风扬起他雪白的衣袍,她年轻的心不由自主地怦然一动。那年,他带着温和的笑容凝望着她,眼眸内光华流转:“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来这里。”
那年,她倔强地摇着头,问他:“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微笑着望向远方:“我有我的使命,我是必须要来的。”
使命?他有什么使命?促使他必须要去那里?除了天宫中人,谁会对那个鬼蜮感兴趣?
媚儿咬着嘴唇,心不规律地欢跳着,转头望向庙外沉沉的厚云,今天的天色有点隐晦,但不知为何,她全身却莫名地热了起来。
难道,他就是他?
可如是他,为何对我这般的若即若离,我来到这九重宫闱中已是三年有多了,他却只来找过我两次?
彼此的相对都是心不在焉,互相在猜度疏离着,似是似非的熟悉感与陌生感在媚儿心间数度交缠,是耶?非耶?悸动的心热了又冷了,不禁垂眸一叹。
不会是他的,如果真的是他,为何我两次问他能否真心相待时,他的答案都是选择转身而去?或许,是我想多了。那只是我心中虚幻的盼望罢了。
媚儿眼眸内闪动着光彩慢慢黯然了下来,转身走出神庙,既然不是,我还是回去琴瑟宫内守着那一室的冷清罢了。
智者看着主母身形寥落走下台阶,忙跑出神庙,低声唤道:“主母请留步。”
媚儿顿住脚步,也不回头:“何事?”
智者走下台阶,来到她身旁,笑道:“这个,其实帝君为人十分仁厚,以后相处久了,主母应会感受到。”
媚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那热心的老人仍旧喋喋不休道:“帝君上次因遇到了一点意外,被羁绊了些时日,今早离去时,帝君亲口许诺,三五天后便即回宫,主母无需忧虑。”
媚儿望了智者一眼:“是吗?他说要去那里找一把剑,老先生,那是一把什么剑?帝君为何如此看重它?”
智者闻言心头一喜;深锁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含笑道:“原来帝君与主母说过此事,那倒是老奴多虑了。”
媚儿嗯了一声,她心中对那片废墟的确充满好奇,以往智者和她谈及天域间的诸般趣闻时,对金陵世家这一块从不提及。难得他今天主动提起,她决意从这个老先生口中发掘出一点相关的信息。
她淡然一笑,返身走上平台:“老先生,你没和我讲过关于那个地方的事,嗯,今天不如就告诉我,为何天宫与金陵世家会结下这般不可开解的仇恨呢?”
智者脸色顿时一黯,压低声音道:“并不是老奴有意隐瞒主母,只是为了这段宿世冤仇,我们已付出太沉重的代价,老奴心中早已不愿触及这件事,所以一直没有向主母言及。其实事情的起源已不可考究,但这仇恨经一代代的累积叠加,已是纠缠难解,世世代代相互杀戮不休,就变成今日这个局面了。”
媚儿沉吟道:“今日的局面?如今那地方已成废墟荒芜,金陵世家的人全部湮灭,这就是这场争斗的结局吧?”
智者摇摇头,沉声道:“说是结局为时尚早,其中还有很多未知的变数。”
媚儿的眼光透过华光闪烁的珠帘,冷冷望着智者:“什么样的情况才算真正的完结?老先生,我真不懂,为何至高无上的天宫,对那虚无一人的废墟仍如此感兴趣?这是太执着了还是心有恐惧?”
智者诧异地看着媚儿,过了好一会才道:“这个问题,待他日帝君回宫,主母可亲自问他,不过据以往惨痛的历史教训,那金陵魔剑若存于世间一日,天宫与金陵世家的对抗就永远不会停止。”
“魔剑?什么魔剑?”
第107章 领悟时,或已太迟()
智者的眸内现出惧色,声音带上颤音:“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不明白这剑的威力为何如此之大?反正,哎,就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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