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抬到了坟头的旁边,徐方没有上前和那三个抬棺人打招呼,只是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家里人也都不知道他和盗尸团有瓜葛,他也必须装作不认识才是。小赵站在一边开始宣读婚书,徐方的母亲一边暗暗地擦眼泪一边嘴里絮絮叨叨都念叨着什么,徐方的妻子则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仿佛只是在看一则闹剧。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关注在了眼前的仪式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个男子,一位面若星辰,一位寒如冬日,他们两人也在看着这场奇异的结婚仪式,不发一语。
婚书宣读完了,该合葬了,工人们抬起小棺木打算把它放入坟中,和徐方大哥合葬。之前远处那位面若星辰的男子一抬手,一阵阴风刮了起来,风迷了工人们的眼,众人手一松,棺木“轰隆”一声摔倒了地上,棺盖被摔开了,里面“新娘”的尸体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在场的人们一阵惊惶,徐方的母亲和妻子都“呀”地叫出了声儿,不自觉地抱成一团,徐方安慰了几句,不得不走上前来维持秩序。棺中传出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徐方指挥大家把尸体放回棺木,无意中瞥了尸体一眼,这一瞥不要紧,他像看到什么震惊的事情是的冲到尸体旁边。
“照明手电在哪里?!快!快!快给我!!”他大声吼叫。
小赵赶紧递上手电,徐方拿过手电一把照到尸体的脸上,尸体虽泡过福尔马林,面色已经变成酱紫,但是徐方还是看出了什么,他惊恐又悲痛地举着手电筒,无助地哆嗦着。徐方的妻子看到丈夫保持着看尸体的姿势一直没有动,也好奇地走上前来瞥了一眼尸体的面孔,接着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她晕了过去。众人的目光刚开始都不解地集中在徐方身上,徐方妻子晕过去后,众人赶忙抛下尸体跑到徐方妻子这里试图叫醒她,徐方母亲看得一头雾水,看到自己的儿媳妇晕倒后也跑上来施救,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提出叫救护车来时,徐方回过神来,他哆嗦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讲了一阵后,转身对抬来棺木的那三个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那三个人似乎也回过味儿来,知道出事了,拔腿向面包车跑去,徐方大喊着“站住”一边带着两名民工追了上去,眼看那三个人就要跑到面包车那儿去了,原本停住的面包车却见鬼般地发动了,只见车子绝尘而去,猛地撞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车头被撞碎了。那三个人无处可逃,很快被徐方和两个民工抓住,挣扎着被摁在了地上。
这戏剧性的一幕幕都没有逃过远处两名男子的双眼,一个面带嘲弄,一个面色阴冷。
“车是你弄的么?”曹殷冷冷地问。
“不是,你看。”慕容笑笑,手指向撞向大树的面包车。
此刻,站在面包车一旁的,是一名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曹殷不语,其实他早已感觉到附近有魂魄的气息,他向周围望去,发现不只只有一名小女孩,大树旁、坟墓间都有魂魄站在那里向这边观望着。
“如果没猜错,被那个盗尸团杀掉充当阴婚尸体的人的魂魄都聚过来了,他们也想看热闹呢。”慕容“呵呵”笑道。
“那个小女孩……”
“没错,小殷,她是那个叫徐方的人的女儿,被老爸罩着的盗尸团处理成尸体嫁给自己的大伯啦,真是可怜。”
“你早就知道?”
“知道。我一直在关注这些盗尸团,湘西地区所埋葬的尸体有多少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过鉴于他们盗尸只是为了给他人办阴婚,而且看来是经过了内行人的指点,所盗尸体并未有尸变现象发生,我也就没有深管这些事。直到这伙越干越大的团伙开始干绑架的勾当。”慕容看着已经醒来的徐方妻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继续说道,“湘西的尸体历来比其它地方的尸体有价值得多,但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尸体都保存得很好可以拿来结阴婚,而且政府开始不断介入倒卖尸体的案子,这让他们也不得不小心起来,但是钱这种东西自古以来都是能轻而易举点起人类的*的,于是他们又开始绑架活人,把他们杀死充当尸体来办阴婚,没想到这回绑到书记大人的头上来了。”
慕容看曹殷没有插话便又继续说道:“在这个盗尸团开始绑架人的时候,我便开始化作徐方大哥的样子每夜都进到他母亲的梦里说自己想找个媳妇,直到徐方同意给他大哥办阴婚为止。我本想把徐方拉进来让他从盗尸团那里拿钱由此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天下尽知,没成想他女儿倒是替她父亲偿了一命。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呵。”
“徐正的灵魂由于他舍命救了自己的弟弟而早就投了胎了。”曹殷冷冷道,“所以说,所谓阴婚,死者能得到多少益处呢?不过是活着的人拿这来安慰自己的心罢了。”
“倒是挺会说嘛,小殷。”慕容笑道,“你说徐正早投胎了,可以透露一下投到哪儿了吗?”
“我也是因为和这个案子有关才去查了轮回档案的,徐正根本没有离自己的家人太远。”曹殷说罢,指向了仍旧在车旁的小女孩。
慕容听罢愣了愣,随即叹道:“真是作孽。徐正呵,你真的这么喜欢自己的弟弟吗?他真的值得你救两次?”
曹殷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慕容苦笑道:“我呵,曾经杀了不少的人,虽然不喜欢杀戮,可是似乎和我的血统有关,在起刀落刀的那一瞬间我真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但是舒畅过后又开始了漫长的空虚。那时,我不停地告诫自己,我杀人打仗是为了复国,为了复国。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只要是你开始杀了第一个人,做到了最顶层,那么你余下的一生便还会不停地杀戮,一旦停止,你的生命也会受到终结的审判。所以,我想呵,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自己该受的报应呢?”
“报应又怎样。”曹殷淡淡地回道,慕容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
“报应又怎样,把它看做是你必经的一个阶段就好了,那些杀你的和被你杀的人跟你相比,早就被时间湮没,只有你有资格站立到现在,或嘲笑他们,或痛哭自己。也许你对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满意,也许你希望像个正常人一样当时彻底死去就好了。可是,总想着得不到的事情有什么用呢?我和曹旸,仅有的记忆就是从跟师父们学习怎么做无常开始,连还魂香都无法唤起我们的记忆。我们知道无论怎样不甘心,怎样气恼都得做下去,无论人还是鬼甚至是仙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既然抱怨没有用处,就继续走下去吧,因为除了眼前这条路,我们无别路可走。”
慕容静静地听着曹殷说完,他和曹殷见面的机会不多,见了面也大都是因为工作。很少能说些别的话,此刻他们沐浴在月光之下,看着由远及近的警车嘶叫着驶了过来,身旁伴着无声的魂魄。“这场面还真是难得呵。”慕容笑着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已厌倦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不得不说‘活着’真好。幸亏有你呵,小殷,幸亏有你呵。”
听到这句话,曹殷又看向那群加入了警察后迅速归于平息的人们,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傻话。”
(《阴婚》完)
第14章 奈何(1)()
一
曹旸伸了个懒腰,取下了眼镜,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她不由地感叹,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护士小田早就没影儿了,这一说下班跑得比谁都快。曹旸和熟悉的同事打了招呼后,穿过自动玻璃大门,走出了医院。一阵冷风轻飘飘的刮来,吹得曹旸把脸埋进了衣领处的厚毛中,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多,下雪的次数也要多,让人感到不舒服。
她走下台阶,抬头便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医院的不远处,黑色的帽子中隐约露出些许银色的发丝。曹旸笑笑,抬脚奔上前去,一把勾住曹殷的胳膊。
“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下班?”
“不是来接你,只是工作刚汇报完。”
“呵呵,呵呵,你这样跟女生说话太无情啦。”
曹殷像没听见似的没有表情,曹旸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童鬼’案结束了?”
“……不是,碰到了麻烦,本来以为尸体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但是到现在也没有踪迹。”
童鬼,即把儿童以不正当的引魂方式处死,所引出的魂即为“小鬼”。此仪式所需的道行不低,又需要被引魂的儿童是女孩,生辰八字也必须是极阴的,而且处死那天必须是有红月出现的儿童生日那天才可。此仪式在古时也稀少,因为自古有高深道行的术士太少了,且德行也高,鄙视此等有辱术士之名的行为。虽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是到了今时今日还有此种事情发生的话,还真是难得中的难得,稀有中的稀有。
“那可真算是麻烦了。”曹旸揽着曹殷的右臂一边走一边说道。
“慕容说,尸身也随着消失了,很有可能是被‘童鬼’案的始作俑者带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真正的意图是让小孩儿变成能混迹人群的僵,如此看来说糟糕也不为过。”曹殷冷冷道。
曹旸听罢,拖长音“嗯”了一声,道:“慕容兄还在继续找吗?”
“嗯,我也派出了你我手下一部分的拘魂吏出去找了,慕容的手下们也在倾全力四处寻找,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慕容也不得不插手了。”
“今年的事情尤为多呵,看来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劳碌命了。”曹旸叹道。
曹殷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在他看来,曹旸总是在偷懒。这一瞥不要紧,曹殷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顿了一秒钟才又转回头继续走着。曹旸敏感,也转头看了看,当她把目光落到一个女高中生的身上时,立刻明白了缘由,那个女学生可以算是他们的熟人了。
“太好了,看样子她活得很好,只是不知道她在情感方面变成熟了没有。”曹旸笑道。
“即使现在还未成熟,总有一天也是会长大的,因为不成长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曹殷回道。
曹杨继续笑着,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冬季,那天曹殷也是来接的她,然后他们碰到了一名令人头疼的女高中生,她的名字叫秦尚。
二
秦家,是国内有名的企业世家,从秦尚的祖父秦华阳开始,华阳企业从普通的机器零件供应商慢慢成为国内最大的经营电器买卖、配套维修和国际知名品牌电器售后的企业之一。如今的华阳企业由已去世的秦华阳的两个儿子继承并共同经营,而目前在州南大学附属高中就读的秦尚,则是秦华阳二儿子的女儿,用现在的话来说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三代”,而更为巧合的是秦尚的大娘,也就是秦华阳大儿子的妻子,正是曹旸的病人,被曹旸称作“无病也□□爱摆架子的神经质阔太太”。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么说是有根据的。第一代经历辛苦而得来的财富通常会使得第二代慢慢懈怠,只知享受而不愿继续奋斗,等到了第三代,家族所积累的财富便所剩无几了。秦家虽没有坐吃山空,但富家子弟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弊病却在秦尚的身上体现的比较到位。小女生长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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