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炎炽之力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了。
依蔓很是头疼:“我说阡容泽,你不要给我捣乱,你没见他”
话音未落,依蔓就感受到有一双手臂环柱了她的腰。
背后之人的动作不疾不徐,力道却过于重,直到她狠狠地撞进他的胸膛才心满意足一般稍微放松了一点,把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依蔓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毫无旖旎的心思,只觉头皮发麻。
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她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由于情绪波动太大,薛砚又进入了某种类似于法力暴走的状态。
而现在与炎炽村时的状况不同,并没有能够压抑他力量的方法。
就算阡容泽能用对幻境的控制力把薛砚直接塞到水里,她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毕竟,如果让这个大部分时间和她都是互相防备和试探的太子殿下察觉到薛砚的异常,实在是太危险了。
“啧啧,”阡容泽挑了挑眉,“我说宋依蔓,这小子看起来挺傻的,你都能栽进去?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个谁”
依蔓坚定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了模模糊糊的笑声。
不同于薛砚平时那种就算是嘲讽也依旧带着少年气息的嗤笑,这笑声极为低沉又漠然。
刹那间依蔓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
要完。
她不知道怎么控制这随时有可能爆发的局势,只好顺着阡容泽的话,硬着头皮说道:“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姻缘是要被驴踢的。”
“行了行了,孤也懒得在这里看你们卿卿我我。”
阡容泽看起来并没有怀疑什么,他打了个哈欠,转瞬间已经站到了殿外。
殿外的海棠花开得艳丽。
墨蓝长发的少年背对着依蔓随意地挥挥手,也没管她看没看见。
“我睡觉去了,你们玩你们玩。”
然而当阡容泽真的走了,依蔓又有点后悔。
她所能依凭的只有薛砚这几次法术暴走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所以她很怕自己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
幸好,这里是幻境。
很长时间,薛砚没有再做别的动作。
如果不是周围的炎炽之力仍然在即将爆炸的临界值,依蔓几乎要以为他是恢复了正常状态。
她现在没法动弹,如果勉强召出凝水之力攻击他,没法精确定位到一击就能把他打晕的位置,所以肯定是行不通的,又不能指望他像上次那样忽然清醒把自己敲晕。
现在他没有使用炎炽的法术,法力也就不会消耗,也就不会像上上次那样因为法力耗尽而晕倒。如果诱导他出招,且不说自己的安全无法保证,一定会造成很大的动静。这边的动静如果太大,阡容泽肯定能察觉,这正是她尽力避免的情况。
依蔓在脑海里快速思考着各种对策,又一一推翻。
此时的薛砚极为放松,只是懒散地环住了他,似乎一丝威慑力也无。
不管怎么说,她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她这样想着,略微定了定神,小声喊道:“薛砚。”
耳旁传来模模糊糊的鼻音,似乎是他“嗯?”了一声。
好像还不是那种全无理智的状态。
她确定就算这个状态薛砚也依旧是薛砚,便稍微放下了心,又不敢扭头,只好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依旧是低沉的鼻音。
依蔓听不清这声音到底代表好还是不好,索性一咬牙,挣脱了他的臂弯。
这一秒在依蔓的感觉里极其漫长。
只在一刹那,炎炽之力暴涨。
依蔓当机立断地转回身,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少年的手指很长,皮肤温度比她高很多,微微有点粗糙。
她的左手中犹凝着寒凉的水,一点点蔓延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指间穿梭。
风平浪静。
铺天盖地的火焰并没有出现。
薛砚的动作停在那里,本已经聚集起的炎炽之力也因为没有得到下一步的指令而慢慢散开。
可他望着她的眼神依旧是极为漠然的。
那眼睛极黑,是那种苍灵人很少有的纯正黑色。
——不管怎么看,薛砚是人族的可能性,都很小。
物伤其类。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这种眼神,可她好像忽然镇定了下来,并不害怕,也并不紧张。
她出奇平静地想了许多。
也许很久之前,久到她下决心离开阡羽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走的路,只是当时有点不甘心而已。
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像薛砚这样活着就很好,不用想那么多,勇往直前便好。
可是她不敢。
云翼族和人族已经是死敌,她不可能去云翼族。
宋家想让她嫁到宫中,以阡灵城主府唯一的小姐身份,纵使她只是个养女,早已毫无权势的皇族也一定会给她太子正妃之位。
自苍武帝以来,阡氏皇族血脉延续已有一千五百年。纵使皇室权利被架空,也依旧在人族心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宋家打的什么主意,依蔓不敢深想。
自己是一个牺牲品。
一步踏错,死无葬身之地。
薛砚的眼神丝毫未变,冷漠又邪佞。
依蔓看着他的面庞,莫名地有些难过。
“薛砚,”她说,“不管怎么样,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次没有回复她。
她知道薛砚醒来的时候会记得这一切,所以执着地说了下去。
“未来可能有很多艰难险阻,但我依然希望你能来阡羽城。不为别人,为你自己。”
逃避从来不能解决问题。
她要回到漩涡的中心,揭开所有的谜底。
在沉默中,依蔓悄悄召唤着凝水之力。
只能搏一把,以水凝冰,精准定位,把他打晕。
水流聚集,冰雪凝结。
就是现在!
依蔓忽然加重了握着薛砚手的力道。
薛砚的背后骤然出现了巨大的冰锤,分毫不差地直接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却忽然勾起了唇角。
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太多了。
就是薛砚好像又变重了一点。
她让他倒在宫殿里厚厚的地毯上,自己则坐在阡容泽刚刚变出来的椅子上,反思起来。
冰锤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法术,她发誓在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根本没用过。这肯定是受了某个人法术的影响。
果然,近墨者黑。
依蔓颇有些郁闷地看向薛砚。
他躺在地毯上,就算晕倒了一身气质也依旧与这奢靡的宫殿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闯进宫殿然后被侍卫打晕的绑匪之类。
刚刚锤她后脑勺实在是无奈之举,只希望他醒来的时候没有后遗症。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怎么痛苦,毕竟晕倒之前还是笑着的
等等——
他晕倒之前,好像看的不是她的眼睛。
他看的是什么位置?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几乎是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凝出的水镜映出了她的面容。
浅薄的纱衣之下,她脖颈右侧浅蓝色的纹路浮现出来,像层叠的云。
第33章 宫殿与帷幔()
依蔓冷汗直冒。
薛砚看到还好说,没准能糊弄过去,更关键的问题在于,阡容泽到底有没有看到?
有没有看到——这代表着妖族的纹路?
依蔓发现自己可能是个妖族的契机说来也很简单。
她自小法力就弱,常常被同龄的孩子们嘲笑。
阡羽城向来不拘一格接纳全大陆的人进城学习,因此天才辈出,城中的许多孩子在非常小的时候就已经拥有极高的法力。在这样的环境中,依蔓便显得尤为弱小。
所有人都觉得她完全是凭宋家势力才能进阡羽城学习,要不然,这种法术天赋的孩子,估计连阡羽城的大门都进不了。
依蔓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入城的考验,所以对于这些冷嘲热讽也无法反驳。
她只是愈发沉默起来,为了避开自己使用法术时周围的哄笑,甚至鼓起勇气向向母亲申请以后在自己房中练习法术。
她的养母——阡灵城主宋月霓——还是如往常一般不苟言笑,并未多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这位在逐翼之战中力挽狂澜而今身居最高位的人族英雄从来都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百忙之中见了依蔓一会,又匆匆出门了。
依蔓当时只觉得委屈极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吸吸鼻子回了房间。
她沉心于学习,努力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弱。
渐渐地,凝水城的人提到她时更多的是惋惜。
“城主府的大小姐若是法术天赋高一点,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可惜可惜”
而很久之后她才发觉,从母亲点头应允的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听过那些刺耳的嘲笑声。
虽然再也没有被当面嘲笑,但依蔓的习惯已经养成,大部分时间还是独自在房里练习法术的。
她房里有一面巨大的水镜,是她用来纠正自己施法姿势的。
有一次,她照常在镜子面前练习法术,忍不住用了一招自己在书本中看到的法术。
这个法术直接抽空了她大半的法力,但依蔓已无心再像平常一样思考自己施法时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脖颈右侧的皮肤上面有流转着浅蓝光芒的繁复纹路。
天崩地裂。
任她再怎么努力擦拭,也抹消不去这属于妖族的痕迹。
那像云一样的纹路,好像执着地要提醒她属于自己的身份。
依蔓提心吊胆了半个时辰,那纹路才在她法力回复之后慢慢隐去。
阡灵城主府无人看出依蔓的变化。
他们只道是大小姐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渐渐沉稳理智起来,对法术的控制愈发精准了。
没人知道,依蔓再也不敢踏入雷池一步。
她的法术一直掌控得很好,每一次在外人面前用的法术都私下试验过,保证不会引发自己的妖纹。
看来是因为在幻境中的战斗消耗了自己的法力,而刚刚那个巨大的冰锤自己又从来没有凝过,所以纹路才会显现出来。
依蔓勉强放下了心,转身就去扯宫殿中悬挂的帷幔,可扯了两把也没扯动。
她又凝出一把冰做的匕首,对这层层叠叠极有美感的帷幔毫无怜惜之意,大刀阔斧地划下一大块,裹在自己身上,务必保证自己的脖子没有露出一分一毫。
所以当薛砚醒来看到依蔓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依大小姐?这个季节你都冷?”
依蔓正窝在阡容泽坐过的椅子上,裹着厚厚的布料,手里捧着一个青瓷茶杯。
她透过茶水氤氲的热气看向他,未承认也未反驳。
胸口的石头似乎又热了些。被理解为太怕冷的依蔓缓缓喝了一口茶,问:“你刚刚为什么会法术暴走?”
“情绪激动呗,”薛砚撇撇嘴,并不愿意解释太多,“那个什么皇子呢?”
如果薛砚真如他在赤暮村所说一样,能记得法术暴走时候的事,那他怎么会不知道阡容泽去哪了?
依蔓这样想着,面上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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