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羽城与皇族表面上一派和平;实则暗潮汹涌。
皇族虽被架空权势多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养精蓄锐、蛰伏已久;而且在民众之中颇有威望。
依蔓不得不承认;阡容泽是会看人的。
薛砚若是能为皇族效力,必会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尖刀。
阡容泽眯着眼笑得有些狡猾:“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对他很关心?”
依蔓点头:“我怕他被你坑了。”
美丽的少年顿时垂泪:“我的蔓蔓不爱我了,她根本不关心我,心里只想着她的小情人”
“你够了。”依蔓扶额。
虽然薛砚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但她并不想和阡容泽解释什么。
“宋依蔓,你不会认真了吧?”
依蔓没回答。
阡容泽正色道:“现在离晖州还很远;孤由着你闹。回去之后,离他远点。”
他微抬下巴;皇族的骄傲与矜贵显露无遗。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依蔓说。
在阡羽城生活的十余年中,她从来没有认识过薛砚这样的人。
他是她第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不是母亲有意无意安排她结交的阡羽城中诸多世家少爷小姐。
这个少年满腔热血,心中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和薛砚相处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依蔓心中思绪万千;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阡容泽又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委委屈屈道:“嘤嘤嘤,我都知道了,你又要去找他,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
“没有你。”依蔓一锤定音,起身推开房门,留给阡容泽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阡容泽拿出那袋赤枫果,捻起一个丢进嘴里,嚼了嚼,含混不清地自言自语:“啧啧,好的不学,脾气倒是见长。”
依蔓走出赤暮村长的小院,恰好看见了冉松。
这个颇为心细的阡灵卫正拿着一份图纸,和另一个同僚说着什么。
依蔓记得他是留在地下的阡灵卫之一,便上前问道:“南宫大哥他们呢?”
“地下水质颇为怪异,似乎对云翼妖族有抑制作用,卫长大人和圣法师大人仍在探查,”冉松说,“小姐可是等急了?在下暂无要事,可以送您回樟河。”
另一个阡灵卫也表示赞同。
“不用,”依蔓摇头,“我就在这村里走一走。”
冉松:“那我护着您”
依蔓道:“村里到处都是阡灵卫,我自己走走,不会出问题。”
冉松这才放弃。
已近正午,依蔓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饭,这时才感到腹中有了饥饿感。
她一边朝后山走一边略有些遗憾地想,刚刚那袋赤枫果真的不应该还给阡容泽。
依蔓以为自己是知道薛砚在哪的。
这种时候,他肯定在后山,他母亲的墓那里。
然而,当她来到后山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薛砚。
山岭寂静无声,唯有墓前的几朵野花在春风里摇曳。
依蔓在这里站了一会,用法术凝成几朵冰制的花,放在坟前。
她望向那个简朴的墓碑,轻声道:“薛夫人,现在结界已破,您会为他骄傲的吧?”
既然薛砚不在这里,依蔓便不再停留,决定回赤暮村,去他家看看人在不在。
然而没走多远,依蔓便听见了少年的怒吼。
“滚!”
依蔓连忙小跑过去,只见薛砚背对她拦在路中间,刀锋的火焰都快触到了长孙尧的鼻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薛砚也只是偏了偏头,随即又重复了一遍:“滚。”
长孙尧毫不抵抗,只道:“我就看一眼”
“我娘不想见你。”
“可是”
因为依蔓到来而平静了片刻的炎炽之力又沸腾起来。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滚!”
“好,我这就走,这就走,阿砚你别生气。”长孙尧说罢,又远远地朝依蔓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炎炽之力再度沉寂。
薛砚收起手里的火焰,低下头,说:“我娘不会想见他的。”
“嗯,”依蔓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你说得对。”
“可是我不知道我娘在想什么。我娘一直觉得我们村的结界破不了都怪她,所以每天闷闷不乐的,”薛砚依旧低着头,有些惘然,“可确实有云翼妖,所以长孙尧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也许我娘想见他?”
村长、长孙尧、长孙夫人各执一词。
结界已然破解,往事皆被尘封,就算再如何努力追寻,也无法查明所有真相。
依蔓说:“相信你自己。”
薛砚转身看她,只见少女浅蓝的眸子一片澄明。
“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是过去。现在你所做的决定,你娘一定会理解和欣慰的。”
她的儿子已经长大,并且一直努力地在完成她的心愿。
如果没有这份坚定和执着,赤暮村之事可能永远也不会得到解决。
“嗯,”薛砚想通了什么似的,“大中午的,你不饿吗?”
“饿。”
“那你还往后山跑,不在村里吃点东西。”
“想见你。”
薛砚僵了僵。
可依蔓说得干脆而自然,眸子依旧清明,丝毫没有旖旎意味。
他只得揉了揉头,挂起了随意的笑容。
“依大小姐,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薛砚伸了个懒腰,“你头脑里能不能塞点别的东西?”
“什么?”
“没什么,”他说,“走!带你逮点野味,烤肉吃。”
“听说没有调料的烤肉味道不怎么样。”依蔓道。
“你怎么这么麻烦”
“我这叫实事求是。”
“算了算了,没调料,”薛砚垂头丧气,“回村。”
关于没吃到烤肉这件事,依蔓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毕竟这可能是她最近唯一一次吃野味的机会了。
不过当他们在回村的路上碰见迎面来寻她的南宫逸等人,依蔓便没再想烤肉的事。
她问南宫逸:“情况怎么样?”
南宫逸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板着脸开始了例行的长篇大论,说她应该带护卫出村,不然容易遇到危险。
依蔓指薛砚:“他给我护卫就行。”
薛砚对护卫一职非常不屑,刚想说话,就听南宫逸严肃道:“小姐万万不可儿戏,您的护卫皆应该从阡羽城弟子中选出,人品和法术都”
“扑哧,”慕容惜若笑出了声,“我的卫长大人,你纠结这个做什么,我看那孩子都想打人了。”
想打人的薛砚撇了撇嘴。
依蔓道:“慕容姐,地下水质是?”
“加了些抑制云翼族法力和体力的材料。”南宫逸替慕容惜若回答。
慕容惜若点头补充:“似乎是逐翼之战发生时研制的,但效果并不好,便被搁置了,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结界呢?”
“也基本查清楚了,结界是由薛公子的母亲所设,”南宫逸看了一眼薛砚,继续说,“最初的结界只有单纯的防御效果。后来经由临和郡法师和赤暮前村长的加强,方才形成了我们所看到的结界。”
依蔓刚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慕容惜若便开口道:“至于那个云翼妖族是从哪里来的,还需审讯那些法术天赋不强的村民才能知道。我们试探过,被关在结界里的村民似乎都对此事毫不知情。”
她说得柔和,又转头问薛砚:“薛公子呢,你怎么看?”
慕容惜若足以让所有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种极为温柔又尊重的语气倒让薛砚不好摆脸色,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家应该是不知情的。”
依蔓的心里却想着那个喝云翼妖的血液能提升法术天赋的传言。
不知为何,她始终没有说出这个线索。
因为结界破解,村民们获得了向往已久的自由,当晚,赤暮村再次张灯结彩,办起了大宴,并且盛情邀请帮助他们破阵的阡灵卫入席。
依蔓记得,她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那群绑匪回村的时候。
而现在,村中的地位陡然倒转,绑匪入狱,村长身亡,那些曾经唯唯诺诺的村民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而法术天赋不好的村民始终未曾出现。
依蔓只觉有些滑稽。
她丝毫没有庆祝的心思,无视所有尝试献殷勤的村民,坐在不显眼的位置随便吃了几口菜。
味道应该还是当初那个味道,可再也没有记忆中的好吃了。
食之无味。
她放下筷子,想去四周走走,却一眼看见了那个羸弱的身影。
“真热闹。”晏初阳说。
第45章 于星川之下()
晏初阳站在灯火阑珊处;与宴席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由于清辉的治疗,他脸颊上的青紫已经消失;看上去没有过分悲伤,冷然而平静。
依蔓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站在一处,相对无言。
过了些许时间,晏初阳忽然出声:“你在可怜我?”
“没有,”依蔓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也是,我这种人是不需要可怜的,”他说,“我喜欢的人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却一点都不怪她;甚至想着,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
他身上没有人气。
依蔓想。
就和当初的封源一模一样。
她在怀里摸索一会,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便把手伸到他面前;摊开了掌心。
掌心中躺着一片洁白的羽毛,上面犹沾着鲜红的血。
这是楚沫化羽的时候依蔓偷偷接住的。
很奇怪;洞窟中所有的羽毛都消失无形;只有这根被她偷偷藏在怀里的羽毛依然如初。
“给你。”
晏初阳死水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颤抖着去拿那片羽毛;却在指尖触碰到羽毛的刹那忽然收回手。
依蔓不解地望去,却见他的手放在身侧;慢慢握成了拳。
晏初阳说:“这是她留给你的;我不能要。”
口中这么说着;他却仍然执拗地盯着那片羽毛,像是要从中看出点什么似的。
依蔓道:“为什么是留给我的?”
她发现羽毛没有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把它送给晏初阳。
但是她无法确定楚沫杀了赤暮村长之后晏初阳对她的态度,所以见到他的时候才犹豫了。
“她不喜欢我,也不怎么想见我,”晏初阳说,“更不会留给我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明明很想要的。
依蔓又把羽毛往前递了一点,说:“还是你留着吧。”
晏初阳仍是摇头。
“给你你就拿着,”薛砚忽然从黑暗中闪身出现,往晏初阳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婆婆妈妈的干嘛!”
他拍得有点重。晏初阳弱不禁风地晃了晃,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伸出颤抖的手,把羽毛握在了手里。
依蔓问薛砚:“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以为他会和上次一样喝些酒,而此时他身上却毫无酒气。
“我刚吃过,”薛砚说,“路过这里就听见你们拖拖拉拉的。”
晏初阳轻声道:“谢谢。”
“有什么好谢,”薛砚扬眉,“你醒得挺快啊?不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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