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终于转头看向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别担心!虽然村长是让你负责,但就算不成功,也没人会怪你,反正我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怕你们怪我,只不过”
结界的情况太过复杂,所以她越来越怀疑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法成功的可能性。
按照村长所说的,这个结界明明应该归属于薛砚他母亲的风间法系,为什么反而受到折砺攻击时反应更明显?
再加上这个结界有克制苍巍法系的特点,所以怎么看都是木华法系的特征,但她感受结界力量的时候却觉得木华法系的成分很少。
还有,村长明明坚持说“护人之界,唯有杀心可破”,前天她反对的时候却也没有反驳,这次也不在这里主持大局,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她和薛砚,怎么看都不像是特别热情的样子。
但村长毕竟对这件事还是支持的。为什么村长的态度前后会有改变呢?肯定不是薛砚和她说的时候决定的,一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她的思绪有点混乱。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地散落的珍珠,她怎么也理不清楚最重要的那根线。
依蔓不再胡思乱想,她再次环视了一圈村民们,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溢着希望。
但是,好像少了一个人。
她问薛砚:“晏初阳呢?”
“啊?”薛砚四处张望了一会,“不知道啊,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他是村长的孙子,肯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没来?”
他自顾自做了判断:“这小子,这么大事都懒得出门?前几天学法术倒是勤快得很。看我下次不削他!”
“村长的孙子?”
就好像有惊雷闪过,依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喂喂喂?”薛砚连忙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不行过会你就别用法力了”
她惨白着脸地看向巨大的沙漏,喃喃道:“来不及了。”
沙漏已经开始翻转,太阳升到了最高点。
村民们集中精神,对结界发起了最强的攻击。
就好像被什么吞噬一样,所有的攻击都在半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界连一丝反应也无。
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已经有一个对法术感应强的凝水系村民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依蔓头痛欲裂,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薛砚来不及疑惑为什么这次他的攻击效果比以往更差,连忙扶住依蔓的胳膊,问她:“你还好吧?”
她在薛砚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体,低声道:“结界被人为加强了木华法系村长我早该想到”
狂妄的声音传来,通过风间法术的增益传遍了赤暮村的每一个角落。
“赤暮村的刁民听好了!窝藏云翼妖,让你们苟活已是法外开恩,现在又妄图打开结界,罪加一等!”
另一个稍微柔和一点的女声道:“此番吾等自临和郡城而来,再次增强此界,尔等好自为之,莫再知法犯法。”
一片死寂。
“我们没有!”
忽然,一个村民仰天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这声哭叫好像开启了什么闸门,悲凉的情绪奔涌而出,不少村民都痛哭出声。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冤枉啊大人”
不再有人注意形象,大人与孩子哭成了一团。
他们刚刚还满怀的欣喜与期待此刻已经分毫不剩,徒留无尽悲伤与绝望。
“我?”折扬反倒坦然起来,“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他没有再垂死挣扎,只是靠在轮椅的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梨花树并不繁茂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
折扬的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的微笑,似是解脱。
依蔓在等待阡灵卫的时间里,抬头看向满树的梨花。
“这棵树,奇怪”
明明嗜食血肉,应该邪气横生,现下看来每朵花却都是单纯而透白的。
第95章 无迹的寻觅()
晋o江o独o家o发o表她赶紧扯住他的衣袖,补充道:“要不是你们把我的包裹拿走了;我可以就用里面的炎炽灵石画法阵取暖了。”
他回头;抱臂挑眉:“那现在;你教我怎么画。”
“没有灵石;画不出来。”
他讶然道:“我不就是炎炽的吗?”
依蔓不明所以:“是啊,所以这和画法阵有什么关系?”
“我是炎炽的;所以我画炎炽法阵不需要炎炽灵石;”他解释说;“你应该知道的;你画凝水法阵不也”
“不,”她摇头;“从法阵的机理来说,就算是同一个法系的;对于这种需要长时间运行的法阵;也需要灵石来辅助。只有简短使用的法阵可以短暂使用自身的法力;否则一旦离开法阵一段距离;法阵就会失灵。”
“啊?我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不过你说的应该对;我只画过那种特别简单的临时法阵。”
所以薛砚他爹果然不靠谱。
不过还是不对逝世之人有不尊重的想法了。
依蔓还在想着,薛砚已经开口问:“距离限制是多远?”
她拉回思绪;认真回答道:“理论上讲,是根据法力来定的。法力越强;距离越远。”
他跃跃欲试:“你看我法力怎样?”
“其实;你是我见过所有炎炽同龄人里法力最强的。”
得到了赞赏的薛砚有些飘飘然:“看来阡羽城也不过如此嘛。”
“但是;你的法术应用太差了;估计没法远程保持和法阵的连接。”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问题。
他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就算我确实不怎么需要睡觉,那你也不能让我两晚上就无聊地点火!”
“没让你不睡,”她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你来画取暖的炎炽法阵,然后晚上待在房间里就行。我把床让给你。”
“好吧,”他极为勉强地表示了同意,“真没见过你这么怕冷的人。”
“没办法,天生的。也许像你说的,多运动多锻炼能好一点。”
她环视了一圈屋子,寻找最适合画法阵的地方,而他已经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屋里的柜子,找出了备用的铺盖。
“我打地铺就行,地上比床上冷。”
“确实,”依蔓若有所思,“最凉的地方是地面。”
她闭目凝神感受,但村外结界的力量太过强大,掩盖了村中所有其他的法术波动。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想,应该只是因为这里的气候本来就冷,而这个屋子平日没什么人住,缺少人气,所以更为阴冷。
依蔓睁开眼,问薛砚:“有纸笔吗?”
“要那个干啥?”
“我把炎暖阵的结构画出来,你照着画就行。”
薛砚把地铺理好,又在柜子里找到了备用的笔墨纸砚。
依蔓一贯用的都是附了法术力量的毛笔,结合了折砺、苍巍、凝水等多种法系的法术,只需每隔一月加入一次特制的墨块,书写时便可以自动流出均匀的墨汁。
因此,她对于如何使用传统的笔墨纸砚,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幸而她是凝水法系的,理论上来说,只需要加点水到砚台上,把墨块放进去磨一下,便可
依蔓沉默地看着桌面上四溅的墨汁。
薛砚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磨墨加那么多水还那么用力干嘛!”
她陷入了沉思——原来磨墨也这么麻烦的?
他把一块抹布丢给她:“自己弄出来的墨汁自己擦。”
依蔓接过抹布,轻轻把墨汁擦干净,而薛砚已经伸手帮她磨好了墨。
“谢谢。”
“看见没!这才是磨墨!大小姐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她却是第一次反驳他的称呼:“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哇别装了,看你那样子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现在可能确实不太分,但我会好好学的。”她饱蘸浓墨,开始在粗糙的草纸上画法阵结构图。
由于没有掌握好蘸墨汁的多少,她笔下的线条就极为不均衡。
依蔓觉得,这可能是她画过最丑的法阵图了。
幸好,结构还是清晰可辨的。
薛砚拿到图纸,便蹲在屋子的角落里,汇聚起四散的炎炽之力,兴致勃勃地绘制起来。
炎暖阵的结构并不复杂,所以他画得很快。法阵迅速运转,整个屋子都弥漫起暖意。
他站起身,兴高采烈道:“怎么样!不错吧!”
依蔓站在旁边盯着法阵看了一会,认真指出:“左上方应该是个直角,不是随便那么一转还有,中间那条线明明是直线,你怎么画得这么弯?法阵的效果至少降低了两成。”
“哇,我这是可第一次画就成功了啊!大小姐这么严格的?就不能夸夸我吗?”
她点头:“好吧。”
薛砚十分期待地看着她。
依蔓沉思半响,道:“阿砚画得不错。”
“哈?你叫我什么?还有,你这语气像个长辈啊!”
“阿砚啊,他们好像都这么叫你,”她说,“这么夸不行吗?我母亲只夸奖过我一次,就是这么说的。”
“什么,就夸过一次!?可怜孩子!”薛砚拍大腿,“我来夸你好了!小依读书多学习好,法阵画得特别好!”
她穿一身绯红棉袄站在炎暖阵旁,法阵流转的橘红色将她的半张脸映得温软而柔和。
他望向她浅蓝的眸子,眨了眨眼睛:“大小姐,多笑笑啊。”
她笑容不改,轻声说:“谢谢你。”
“客气什么!折腾这么久你都不困吗?洗洗睡吧。”
“嗯。”
这一晚,依蔓睡得很沉。
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哭。
明明只是极其细微的呜咽声,她却听得非常清楚。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她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寒冰之上。很奇怪,她并没有感觉有多冷,只是不停地跑着。
哭声越来越近,她却始终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容。
她停下脚步,说道:“别哭了。”
哭声停了一瞬。那人吸了吸鼻子,呜呜咽咽:“对不起可是我想回家。”
依蔓问道:“你怎么才能回家?”
迷雾之中慢慢伸出了一只苍白纤细的手。那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到了地面。
“求您救我。”
漫天的洁白羽毛纷落而下,还未落地便已沾染了血红。
刹那间,依蔓已经是满脸泪水,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骤然惊醒,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
脸上很干,并没有水痕。
果然,刚刚是个梦。
天还未亮起,炎暖阵依旧运转着,黑发的少年在地铺上睡得正熟。
他头发乱糟糟的,睡得四仰八叉,已经把被子踢掉了一半。
那个有些诡异的梦让依蔓睡意全无,她起身穿鞋披衣,走到窗边去看天色。路过地铺的时候还帮薛砚把被子盖好了。
难道是村外那个结界的压迫力太大导致她睡得不安因此做了噩梦吗?
她再次感受结界的力量,忽然感觉它似乎比昨日弱了一些。
依蔓精神一振,坐到桌边拿起笔书写起来。